第八章 血總是熱的
「轟~~」
「鬍子進屯兒啦!」
何紹明定睛一看,可不是么。\\\\劇烈的爆炸毀掉了十來米的圍牆,守衛紛紛退了下來。情勢危急之下,何紹明顧不得許多,連聲吩咐:「都聽我吩咐,拿快槍的留下,沒槍的去後邊。」
「都聽何公子的!」喬雨桐見諸夥計還有些遲疑,連忙說道。眾人這才依照吩咐,百十號還拿著冷兵器,前裝火槍的朝後退去。何紹明面前還剩下三十餘人。
「十人一排!快排好!」何紹明又拉有拽,把這三十多人排成三排橫隊。
「都聽我……」
「誒喲!」
何紹明猛然轉身,不想,卻撞到了俏立一旁的喬雨桐。喬雨桐站立不穩,慌忙中,只扯到了何紹明的袖子。何紹明待喬雨桐站穩,暴躁之下,厲聲喝道:「娘們兒一邊兒去!」,說罷一甩胳膊。這一甩,不但甩開了喬雨桐的手,也甩出了袖子中的稿子。
此時潰兵漸近,何紹明也顧不得什麼稿子了。「閃開!閃開!從兩側過!」連喊幾聲,潰兵根本不顧他的喝阻。何紹明知道,不能讓潰兵沖亂自己好不容易組織起來的排槍隊形。否則,自己,周圍的人,整個屯子都將萬劫不復。
「砰!」的一聲槍響,何紹明放倒了跑在最前面的一個團丁。「從兩側過!」趁著潰兵愣,何紹明再次喊道。「都從兩邊兒走~都從兩邊兒走!」夾在潰兵后的趙二當家高聲喝道。潰兵只楞了一下,隨即迅速朝兩側分開。此時,率先衝殺進來的十餘個鬍子,距何紹明不過幾十米。那鬍子棄了槍,晃著手中的馬刀,口中喝喝有聲。
「聽我命令!前排端槍!瞄準,放!」
「砰砰砰砰砰砰!」
「前排退後上子彈,第二排上前一步,端槍,瞄準,放!」
「砰砰砰砰砰砰!」
……
初時,一眾夥計們的排槍參差不齊,更別提準頭了。兩輪排槍,才放到七八個鬍子,餘下幾個鬍子則被躲在房上的給放倒了。也搭著趙家屯只有這一條還算寬闊的路,其餘均是狹窄不堪,三兩個人並排走都顯擁擠,更別說騎馬了。再加上躲在房頭的槍手,這趙家屯也算守得嚴實。
「前進前進!保持隊形!」
「瞄準,放!」
「前進!」
隨著何紹明聲嘶力竭的喊聲,排槍隊緩緩推進,排槍也打得有聲有色起來。頭批衝進來的鬍子,見勢頭不對,一聲『扯呼』,潮水般退了出去。
「鬍子退啦,鬍子退啦!」眾人均是歡呼起來。何紹明也是心裡激動,不禁心中yy起來:這也算自己第一次指揮的戰鬥吧,不知以後指揮千軍萬馬會是什麼景象。
眼見眾人有些忘乎所以,趙二當家從后跑了過來。「都先別急著高興,鬍子還走呢!四鳳她男人呢?插沒插(死沒死)?」放上應了一聲「還沒呢」。「還有大煙袋,趕緊去四面圍牆守著。老耿,別他娘笑啦,趕緊看看鬍子那邊兒怎麼樣了。」
聽著趙二當家連連吩咐,安排的井然有序,何紹明有些慚愧,好像剛才光忙著高興的就有他一個。輕咳一聲,有些尷尬地建議道:「趙二當家,您把缺口填上?」
「誒喲,不敢當,公子叫我趙二就成了。」拱了拱手,又道:「那缺口太寬,怕是堵不住了。即使放置柵欄木板,也不過一人高,鬍子縱馬一躍就能跳過。眼下還是集中火槍封住缺口為好。」
「哦,受教了。」何紹明算是知道了,自己那可憐的軍事經驗還不抵眼前這百年前的矮胖子。
「不敢當,不敢當。公子一,這排槍使的是有章有法。若不是公子,整個屯子怕是早就毀了。趙某還要謝謝您呢。抗匪要緊,要不咱們回頭再……」
「哦,正事要緊,我的意思是先在路上擺一些柵欄,分成及層,這樣一來就不怕鬍子騎馬衝殺了。」
「好,趙某這就安排。」
兩人說罷,相互拱手。趙二當家自去清點死傷,放置柵欄。何紹明則待著這三十餘人上前,列隊在缺口之外。
此時,屯子外的鬍子也沒閑著。領頭的光頭大漢不是別人,正是衝下山逃走的雪裡紅。那一日和官軍一戰,打的是莫名其妙,回頭聚攏手下,算了算,加上後頭歸隊的不過三百來人。寨子毀了不說,還損失慘重。最要命的是,其他鬍子落井下石,紛紛率眾討伐。雪裡紅如喪家之犬,東躲西逃十來天,沿途只洗劫了一個小村落。眼見就要斷炊,連忙安排手下去探查周圍村落。這一探,就探到了趙家屯。於是,就有了這麼一場激戰。
「當家的,死了六十一個弟兄,還有三十來個掛傷的,是不是再沖一下?」孫大炮有些憤怒地說道。
「死這麼多人?」雪裡紅有些納悶,這麼一個小屯子,怎麼有這麼多槍?噼噼啪啪個不停,後頭還響起了排槍。莫不是踩盤子的沒踩明白?
雪裡紅哪知道,踩盤子的前腳剛走,這大德通的商隊後腳就進了屯子,那二百來號槍可不是吃素的。
「當家的,不能打了,弟兄們損傷太打了。再打下去,即使打下了屯子咱也討不著好。」麻六勸阻道。
「哼,孬種,咱響噹噹的老龍口站北邊的名號豈能就這麼落下?」
「對,要我說,再攻一下,他娘的,這麼個小破屯子再加把勁就下來了。」
……
眾鬍子你一嘴我一句的吵吵的不停。雪裡紅心裡早有了計較。打是不能再打了,一是損失不起,二是怕根本就打不下來。那屯子里爆豆般的槍響,任誰都得尋思尋思。更何況,當初仗著人馬強壯得罪了不少人,自己這票人馬還有不少伙鬍子綹子惦記著呢。與其這樣,還不如嚇唬嚇唬,詐些錢糧才是。
「都不吵吵了!麻六,你去喊幾嗓子,看看他們願意出多少錢糧。」雪裡紅揮手制止了手下的爭執,說道。
「當家的,您瞧好吧。」麻六一策馬韁,向前竄了出去。
「小姐,那登……那人寫的是什麼?」小翠怯怯地問道。
此時,喬雨桐裹著披風,靠在車轅上,手中那著何紹明掉落的稿子,正看的津津有味。「哦,何公子寫的一些有趣的東西。」喬雨桐心不在焉地答道。初時,喬雨桐只當這是何紹明寫的家信,又或是做的文章。萬沒有想到,稿子上寫的居然是票號經商之道。越看越驚奇,個中種種闡述切中要害,對比佐理切實可信。眼下雖仍處危難之中,喬雨桐卻痴迷在那幾頁紙里。
「沒有想到,那登徒子卻有這般見識。這問題說了,可為何單單不寫出法子來?」喬雨桐似是自言自語道。
正當此時,外面傳來一聲高喝:「裡面喘氣兒的出來一個,若是服軟,過來談談條件,若是不服,咱們接著打過!」
洪亮的聲音將喬雨桐從稿子中拉了出來,眉毛一皺,隨即舒展開來,嚴重似有喜意。「走,小翠。咱們上前面兒看看去。」
「誒呀,小姐。前面兒可危險啊,您可不能去啊。」小翠一聽,嚇得臉色蒼白,急忙拉住小姐的胳膊。
「沒事兒,鬍子打怕了,這是來談條件的。」
「小姐,那也不能去啊。凡事都有個萬一啊。」小翠又緊了緊拉住小姐胳膊的雙手。
「沒出息,你在這兒待著吧,我自己去看看。」
「小姐,小姐,老爺知道了要罵死我的,小姐……」
喬雨桐不管不顧,甩開小翠朝東牆走去。
趙二當家站在東牆缺口旁,探頭。隨即,走將出來,高聲道:「不知是哪路的好漢?招呼也不打一聲,就衝上來了。關東這地界兒,我趙二也算有些名頭,朋友道個號吧!」
「爺們兒是老龍口戰北邊兒的麻六!」
「我當是誰,原來是戰北邊兒雪裡紅的人馬。麻當家的,劃下道兒來吧。」
「嘿,簡單!要打,咱拉出人馬繼續打,誰他娘服軟誰是孫子!要是和,也容易,扭頭就走。姓趙的,你看怎麼樣?」
「嗡~」屯子里吵吵開了。這個說兩百旦糧食太多了,這趙家屯攏共不過百多號人家,哪裡出的起?要是給了鬍子,不等開春屯子就得鬧飢荒。那個說,出不起也得出啊,把鬍子惹急了啥事都能幹得出。
這時,喬雨桐越過何紹明組織的防線,走上前去。見趙二當家一臉的為難與猶豫,出聲道:「趙二當家的,這事兒不能讓趙家屯自個兒抗,怎麼說也有我喬家一份。我喬家願出兩千兩銀子!」
「好!喬家小姐沒得說!」「大小姐夠講究!」眾庄丁紛紛叫好,夥計們也為東家的仁義叫好不已。
「小姐,這可是走賬的印子錢,這……」王掌柜在旁邊忍不住了。畢竟他是掌柜,這喬小姐不過打著巡店的旗號見識一下關東風光。回頭小姐拍拍屁股走了,賬目對不上,即使有理由也不好交代。
「萬事有我做主,王掌柜不用多說了!」喬雨桐說辭鏗鏘有力。
「誒,如此,如此多謝喬家小姐了!」趙二當家這是真感動了,語調有些激動。畢竟商隊不過是路過的,不擔這事兒是人家本分,擔了,是人家仁義。
何紹明饒有興緻地看著喬雨桐,現這丫頭身上有著一股子與這時代格格不入的颯爽。喬雨桐說完話,四下打量,現何紹明后也盯著他對視起來。嘴角浮著一抹笑意,眼神中意味雜陳,或有欣賞,或有戲謔,更多的是好奇。對視,以何紹明失敗而告終。原因是何紹明迎著陽光,實在是太刺眼了。
「麻六,一口價!五十擔糧食,三千兩銀子。行就行,不行就拉到。」趙二當家轉頭,朝屯子外高聲喝道。
麻六聽完,想了半天,說了句「等著,爺們兒回去商量商量。」,撥馬就往回走。回到眾鬍子所在,便將談的條件說了出來。按說,這三千兩銀子可比那糧食值錢多了。一眾鬍子頭腦大多點頭同意。
「當家的,退回來的人說,這屯子里好像有商隊模樣的人。趙家屯就這麼百多號人家,哪裡有什麼銀子?這銀子怕是商隊的人出的。咱們不如……」孫大炮分析道。
「恩,有道理。」雪裡紅一甩馬鞭,道:「不能便宜了那幫兔崽子,傷了咱們這麼多弟兄,怎麼也得要個安身錢。走!大炮,麻六跟我一起去談。」二人應是,三人策馬上前。
來到屯子東牆五十米開外,三人勒住韁繩。雪裡紅高聲道:「我就是雪裡紅,這屯子里的是哪家的商號?管事兒的出來說話!」
裡邊人一聽,紛紛好奇地露頭觀望,看看這叱詫關東十幾年的紅鬍子長什麼模樣。王掌柜面色如土,剛要上前答話,卻被喬雨桐一個眼神兒瞪回去了。隨後,喬小姐不慌不忙地走上前,道:「當家的有禮了,咱們是行走關東的大德通商號!」
「大德通沒有人了么?怎麼派個臭娘們兒出來?哈哈哈哈」雪裡紅說罷,三個鬍子一陣爆笑。
「有道是,蛤蟆叫的響是不咬人的,驢子叫的歡是讓人騎的,螞蝗沒舌頭也是吸人血的,彈子兒雖小那是要人命的。我一個小女子,今天還是能做得了這個主的。」喬雨桐一番說辭下來,眾人叫好不說,聽得何紹明滿腦袋yy:這喬雨桐喬打小姐,要是放到後世絕對是個典型的大姐頭。
「成,既然你能做主,爺們兒就給你劃下道來。糧食一百擔,銀子三萬兩,少一個子兒咱們拉開架勢接著打。」雪裡紅收住笑,厲聲道。
「雪裡紅,你這是來消遣咱們么?」
「嫌多?要不你陪爺爺睡一晚上,就給你減一千兩銀子怎麼樣?」說罷,三匪淫笑起來。
喬雨桐氣的面色蒼白,一句話也說不出。這個時代,無論她怎麼堅強,怎麼出色,始終都是一個女子,怎麼也受不了這種肆無忌憚的輕薄侮辱。
道了聲「無恥!」,冷著臉,喬雨桐往回就走。
那邊雪裡紅又笑道:「小娘們兒別走啊,你要是走了,爺爺馬上待人屠了這屯子!」
這話一說完,喬雨桐是進退不得。
屯子裡頭也鬧開了鍋,嗡嗡聲想成一片,說什麼的都有。有的說要給銀子,有的說再談談,除了趙二當家叫了幾句開打,沒幾個人不想著自己。
何紹明面前,高聲道:「在場的有一位算一位,我想問大傢伙兒一句話。」頓了頓,?」何紹明知道,此時的人心依然散了。如果是一直在戰鬥,眾人怕鬍子進屯子大傢伙兒都落不得好,群情激奮之下,自然齊心抗敵。可這一談判,問題就出來了。本就不是一個團體,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思量,每個人都怕死。既然可以花別人錢保自己平安,那為什麼還要拚命呢?
底下說什麼的有,何紹明也沒仔細去聽。繼續說:「一個女人給大傢伙兒出頭,諸位老少爺們兒好意思么?」
「何公子,您別說了,咱跟鬍子拼了就是!」趙二當家受不得激,臉色漲紅的說道。
「我知道你們怎麼想的,花別人錢保自己命,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我說的沒錯吧?諸位別忘了,這鬍子來打屯子,要不是有喬家商隊在這兒,這麼會兒工夫諸位還能有幾個喘氣兒的?說謙虛點,那是趕上了幫把手;不客氣的說,人家一走了之是本分,幫大傢伙那是恩情。大傢伙前頭受了恩情,後頭就把這恩人賣了?有這麼辦事兒的么?再說,這關外鬍子為啥猖獗?就是你們這幫子自掃門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的孬種給慣的。總想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花錢買平安!」
底下眾人都不說話,靜靜的聽著。或是被說中心事,臉色有些羞愧。
「今天,鬍子要糧你給了;明天,鬍子要錢你給了;後天,鬍子要你的命,要你的妻兒你們給不給?」
「那哪能給啊。」
「就是啊。」
……
底下眾人又嗡嗡開了。
「咱們是誰?地道的關東漢子!最講仁義。旁邊這位是誰?」何紹明說罷,拉過喬雨桐。「喬家小姐。咱們受過人家的恩情。再就是死在他們手裡了?那是咱們的仇人!現在,咱們的仇人要欺負恩人,大傢伙兒答不答應?」
「不答應!」眾人大聲答道。
「鬍子要搶咱們辛苦得來的錢糧,大傢伙兒答不答應?」
「不答應!」
「要**咱們的妻女,大傢伙兒答不答應?」
「不答應!」
「不答應怎麼辦?」
「干他娘的!」「殺他!」「拼了,老子不受這口惡氣!」……
關東的漢子,最受不得激。一時間,屯子內群情激奮。趙二當家趁這工夫,連忙安排人手,準備接戰。
何紹明熱血上涌,默默念道:「血總是熱的……」,不自覺地握緊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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