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再一次乘風破浪

意識恢復的時候，我以為自己到了天堂，因為我看到了海德，我以為他也和我一樣溺水死在潭底。

「上帝！」海德一把將剛剛蘇醒過來的我緊緊擁在懷裡。

「這裡就是上帝的家？看起來真不怎麼樣……」看著有些眼熟的天花板喃喃地說。

「親愛的，這裡是鯊無赦號。」海德鬆開我。我愣了下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從海德嘴裡聽到的這個稱呼。

「等等，你叫我什麼？」我不解地問。

海德的臉色突然很難看，他舉起我的右手，將戴在我無名指上的戒指展示給我看說：「你在島上答應了我的求婚。」

我答應了海德的求婚？！「開什麼玩笑！這絕對不可能！！」生氣地要把戒指從手上取下來，卻發現很難摘掉。

「我沒有和你開玩笑！還記得你在潭底遇見的那條巨環海蛇嗎？我把它腦袋砍掉后，它竟然還咬了你一口。等我把你救上岸的時候，你已經中了劇毒！我們都以為你要死了，我在岸邊向你求婚，你答應了我。然後我把奄奄一息的你帶回到船上，是阿道夫又救活了你！」

記憶倒退起來，我只記得自己到了潭底，遇見了海蛇，可之後的記憶卻根本回想不起來。

「不，這樣不對。我根本不記得發生了什麼，我絕不會承認這樣的關係。」說著就繼續要摘掉那枚戒指。

「你到底在拒絕什麼？！」海德抓住我的手阻止了我，「難道非要等到快死的那一刻，你才會承認你對我的感情嗎？！瑪麗娜，你說過，你喜歡我。我聽得真真切切，記得刻骨銘心。我不會讓你再離開我！」

海德將我拽進他的懷裡，任我怎麼掙扎，他都沒有鬆開我反而抱得更緊。

我有些相信海德的話，也許當我真的快死的時候才有勇氣對海德說出自己的感覺，那麼死之前接受海德的求婚也就成了自然而然的事情。可我確實不記得那些，我知道這很重要，可我記不起來，一點都記不起來。

「咚咚！」有人敲門，阿道夫走進來。

「我的真主，你終於醒過來了。」

「來得正好！快來看看她，瑪麗娜說她不記得我的求婚……」

「這真糟糕。」阿道夫走過來檢查過後問我：「你還記得自己叫什麼嗎？」

我想他們把我的問題想嚴重了。

「我記得你叫阿道夫，我知道自己是誰。我記得我去過索魯克島，還有那個迷宮一樣的水下岩洞。我只是不記得昏迷過後的事情。」

「巨環海蛇的蛇毒是一種神經毒素，也許是它讓你失去了一部分記憶。」阿道夫推斷道。

「還能恢復嗎？」我和海德異口同聲地問。

「這就難說了。不過相比瑪麗娜的記憶，眼下還有更危機的事情。海德船長，利奧已經醒過來，他的情況很不好。也許你該先去那裡看看他。」

「我和你一起去！」跳下床跟上去。

一路上海德將我失去的那部分記憶又簡短地告訴了我。除了我中毒昏迷前接受了海德的求婚外，被敲暈過去的利奧也出現了一些狀況。返回鯊無赦號的利奧因為背後的傷痛一直失控著，海德只有把他關進船上的那個監牢里才能讓他安靜下來。據阿道夫說，火沼澤噴出的火焰里含有一種有毒的氣體，利奧正是因為這種有毒氣體才變得如此痛苦。

進入牢房后就看見利奧被面朝下地綁在一張床上。他後背的肌膚已經開始腐爛，上面還布滿一道道深深的抓痕。利奧抬起頭看向我們的時候，一道冷風倒灌進我的心裡。那眼睛已經完全變成了綠色，就算我叫他的名字，空洞的眼睛里也沒有了任何回應。

「我給他用了大量的鎮靜劑可還是沒辦法讓他安靜下來，他一直用手抓後背的傷口。我只能這樣綁著他。」阿道夫解釋說。

「我知道你儘力了。」海德沒有責怪阿道夫。

「也許你能幫幫他。利奧現在的情況和你一樣。」這是阿道夫第一次看見徹底失控后的利奧，他開始明白利奧也是可以變成自己所形容海德的那種半獸人。

「讓我和瑪麗娜留下來。」

「好的，船長。我再去想想看還有沒有其他的辦法。」海德支走了阿道夫。

「別過去。他現在誰也不認識。」海德攔住正準備走向利奧的我。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難道就沒有什麼辦法可以幫幫他嗎？」利奧是為了救我才變成現在這樣。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毀掉這個。」海德拿出一面海盜旗。

「你找到了？」我認出旗上的圖案，那是愛神號的旗幟。

「為什麼還不銷毀它？」如果我沒昏迷太久，今天應該就是海德的生日。按照詛咒的傳說，當凌晨12點鐘聲敲響的時候，海德如果還沒能銷毀這面旗幟，他將會永遠變身成狼。

「我想，你該先看看這個。」海德將我帶到利奧身邊，當我們靠近的時候，利奧突然把頭轉過來像是要咬我們似的張開大嘴。那樣子恐怖極了。

「看到沒有？利奧的傷口不是沒有癒合，而是癒合緩慢。」海德指著利奧的後背告訴我，「一定是詛咒的力量才使利奧活到現在。」

我明白了海德的意思。他之所以沒有在找到旗幟后就立即銷毀掉是因為利奧。海德擔心一旦詛咒不在了，利奧體內的邪惡力量也會同時消失，到那時候等待利奧就只有死亡。

「可你的時間也不多了。」記得自己醒來的時候，房間里的鐘錶指向7點，「5個小時后，如果不毀掉旗幟，你就會永遠變成狼。」

「別擔心，還有5個小時才做最後的決定。在這之前，我想跟你確認一件事情。」海德嚴肅地看著我問：「你為什麼要下水？你想從寶藏里找到什麼？」

我被海德的問題激怒了，「見鬼！難道你以為我是為了那些骯髒的金幣才冒死下水的嗎？！」

「我當然不那麼認為！」海德牽起我的手，「但巴克卻說，你不顧他的阻攔獨自下去找金子！」

「他在撒謊！」我反駁。巴克明明知道我下水是為了找海德。很快，我們從彼此的目光中同時意識到一個問題：「他為什麼這麼做？」

「巴克一定有事瞞著我們！」海德說著拉開監牢的大門，卻看見一個讓我們誰都意想不到的人。

「巴克？」我叫道，海德一把將巴克拉進來推到牆壁用手肘死死抵著他的下巴，另一隻手抓著他的頭髮強迫他抬起頭，冷冷地問：「你到底是誰？為什麼要害瑪麗娜？」

「如果我是你，絕不會做出背叛卡洛爾的事！她會毀了你的，海德！」

原來巴克是卡洛爾放在海德身邊的卧底。

「不要在我面前提這個名字！」海德舉起拳頭打算教訓巴克，我大叫一聲阻止了海德。

「讓他說下去！」

海德鬆開巴克，巴克癱軟在地上，揉著喉嚨咳嗽了幾聲才扶起牆壁再次站起來。

「趁著一切還來得及，你最好快點殺了瑪麗娜！不然你會惹來更大的麻煩。」巴克勸說著海德。原來當他們從羅斯萊爾港逃走前，卡洛爾曾找到巴克命令他暗中監視和幫助海德。其中重要的一點，如果海德背叛了和卡洛爾的婚約，巴克就要啟動鯊無赦號的詛咒。

「鯊無赦號的詛咒？」我不解地問，「那份契約書？」

「那只是詛咒的一小部分。」巴克說，「而鯊無赦號的真正詛咒是和海德有關。」

「是什麼詛咒？」我追問，但巴克卻回答說，只有施下咒語的卡洛爾知道。

「不管怎樣，我都不會和卡洛爾結婚！也絕不讓自己再受她的威脅！」

「你做不到，海德。她可是女巫。」巴克突然從脖子上拿出一條項鏈並很快吹響上面像海螺一樣墜子。

在我聽來只是很細微的聲音卻讓海德突然痛苦地倒在地上，大叫不止。

「啊！啊——！！」

「你對他做了什麼？！快住手！！」

「把愛神的旗幟拿給我！快拿給我！！」巴克停下來對我大吼，海德頓時舒服了一點，沒等他站起來，巴克又吹響海螺，海德再次跌倒在地痛苦不已。

我根本不顧上其他，從海德身上把旗幟拿出來交到巴克的手上。巴克在接過旗幟之後就勢把我從監牢里拉了出來，砰一聲關上大門。

「你救過我的命，海德。我不會看著你走上不歸路，更不會讓自己背上詛咒！」巴克對著關在監牢里的海德說了一句后強行帶著我離開船底走出船艙。

「放開我！你到底對海德做了什麼？！你要帶我去哪？！」

「閉嘴！我可不是海德，更不是利奧！我只想帶著這一船的財寶平安登陸，從此過上貴族一般的生活！絕不能因為你而毀了這一切！」巴克將我帶到甲板上后很快將我的雙手綁緊后懸吊在桅杆的橫桁上。

「放開我！快放開我！！」我大喊希望能有人救我，「救命！救救我！！」

「沒有人會來救你的。他們都在自己的房間數金幣呢。」

「阿道夫！阿道夫——！」

「他也來不了。」

「你殺了他？你這個混蛋！！」

「在鯊無赦號靠岸之前，我還不會殺他，他只是被我反鎖在了廚房裡。」

「卑鄙！」

「你不能怪我。」巴克轉動滑輪將我一點點放下船，「卡洛爾在我身上也施下了惡毒的詛咒，如果海德背叛了她，而我不幫她啟動鯊無赦號上的詛咒，我就要死！」

「既然你這麼喜歡海德，那就為他犧牲一下吧。只有你死了，海德才不會背叛卡洛爾，我就不用啟動鯊無赦號上的詛咒。」巴克將愛神號的旗幟放到火把上點燃后將它丟下船，「燒掉它，海德就永遠也不會再變身成狼；你一死，鯊無赦號的詛咒也會跟著一起消失，這才是解決一切的最好的辦法……」

燃燒中緩緩下落的旗幟讓我想到利奧的臉。那火焰似乎正在燒毀利奧的生命。

「不——！！」

我的雙腳最先接觸到海面，很快整個身體就全泡進海水裡。巴克並沒有把我整個人沉入大海里溺死，這讓我搞不清楚他究竟想怎樣殺了我。潛意識中我驚恐地盯著四周漆黑一片的大海，一個微弱的亮點正從海底升上來，並慢慢靠近著。

「那是什麼？！見鬼！快拉我上去！」

「這一次，利奧再也救不了你了。」

我忽然意識到那個亮點就是曾經出現在鬼霧中的海怪，也頓時明白當時肯定是巴克趁著混亂偷襲了我並把我推入大海的。原來他一直都想殺了我。

「救命！誰來救救我——！」雙腿用力掙扎，絕望幾乎要把我逼瘋了。

「嗖！」像是弓箭的聲音劃破夜空，緊接著甲板上的巴克突然摔下來，掉進離我不遠處的大海。血腥味立刻把海怪引了過去，浪花翻滾后就再也看不見巴克的屍體。有人用箭射殺了巴克，會是誰？我驚魂不定地看向四周，一艘小艇從黑暗中浮現出來。

「泰勒？」

「如果你想成為那東西的下一頓晚餐，就拒絕我吧。」泰勒解開我的繩索並向海水裡我伸出手，我理智地選擇上了他的小艇。剛站穩后，我才發現四周的黑暗裡正陸續出現更多的亮點，那肯定都是載著獵人的小艇。

利用夜霧做掩護趁機攻打海盜可是南希夫人教過的最基本戰術，正準備大喊通知鯊無赦號上的人，卻被泰勒捂住了嘴。

「如果你不想真的被南希夫人趕出去，就安靜點看我如何把那群海盜送去地獄！」海德靠近我，緊貼著我的臉對我說：「我要感謝你幫我找到了寶藏，如果你乖乖聽話，我還會遵守諾言娶你。」

我想到泰勒之前有從海德那裡得到藏寶圖的副本，他們肯定是按照藏寶圖一路追蹤到了這裡。因為鬼霧的原因，聰明的泰勒肯定埋伏在鬼霧之外等待拿到寶藏之後返航的鯊無赦號。也許是我的叫喊聲讓泰勒他們確定了鯊無赦號的具體位置。

我點點頭，假裝屈服於他。必須讓泰勒帶我到鯊無赦號上，我要想辦法救出還被關在牢房裡的海德和利奧，希望能有機會讓他們躲過這場劫難。

「很好，我現在就放開你，不過我警告你，最好不要再給我耍什麼花樣。我知道鯊無赦號上沒剩下幾個海盜了，而我卻有五倍於他們的獵人。海德的末日到了！」泰勒拿出一把信號槍射向夜空，獵人們看到信號后立刻靠近鯊無赦號並開始登船！

得到財寶后一手抱著金幣，一手抱著朗姆酩酊大醉的海盜根本潰不成軍。幾乎沒耗費太久的時間，泰勒和他的獵人們就佔領了整個鯊無赦號。

「所有人都在這？」泰勒問。

「是的，都在這。」

「不可能！海德和利奧在哪？！」

「我們找遍了每個房間，只發現這些。」

「……」泰勒想了一會突然命令道，「去船底的監牢看看！」

我立刻有些局促不安。

「你緊張什麼？」泰勒死死地抓住我的手腕問道。

「沒有。我只想去看看那些金子。」我看著被獵人們從船艙里抬出來的箱子借口說道。只要泰勒一鬆手我就有機會跑進船艙，就有機會去通知海德和利奧跳海逃走。

「不用著急，等你嫁給我后，它們都是你的。」

「你對我真好。」我微笑著靠近泰勒做出想吻他的動作，趁泰勒失去防備的一剎那，抬腿狠狠踢了他的胯下，然後掙脫開他的手逃向船艙口。

「抓住她！」泰勒大喊，獵人們立刻將我圍起來。

「我是南希夫人的女兒，你們不能阻止我！快讓開！」

「抱歉瑪麗娜小姐，我們不能讓你過去。」

「讓開——！！」我心急如焚地沖向擋住我的獵人，卻被他們抓住。泰勒走上來從后拽起我的胳膊惡狠狠地說，「如果你現在不是南希夫人的女兒，我一定立馬殺了你！把她先帶回獵魔號！」

泰勒鬆開我，兩個獵人立刻上來架起我。

「我要好好收拾這群害我頭痛了很久的海盜！」泰勒拿出火槍大步走向船艙入口。

一聲凄厲的慘叫從艙底傳來，泰勒立刻停下腳步。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不知道這叫聲是誰發出的。

「你們倆個再下去看看！」泰勒命令另外倆個獵人也下去確認情況，可他們剛走進船艙不久又傳來一聲慘叫。恐懼的氣氛在甲板上瀰漫開，只是短短几秒鐘的時間，一個巨大的黑影從船艙里沖了出來。

它比普通的狼要大上三倍，體型就像一頭獅子。它尖利的牙齒在夜色中露著寒光，它看向你的時候，你幾乎被嚇到魂飛魄散。

「殺了它！給我殺了它！！」泰勒大喊。獵人們舉起火槍，長矛，弓箭一起進攻這個突然冒出的像狼一樣的怪物。

可他們根本傷害不了它，就算長矛刺進它的身體，它都輕輕一抖毫髮無損。那些火槍擊中的地方也奇迹般地會恢復正常。它就像來自地獄的獵犬，人類的力量根本奈何補了它。

甲板上頓時亂作一團，有的獵人被怪物咬掉了腦袋，有的被嚇得跳海而逃，有的雖然在負隅頑抗，可他們哆哆嗦嗦地手連子彈都裝不進槍膛。聰明的泰勒很快就決定放棄鯊無赦號，他本想跑過來帶著我一起離開，可那怪物忽一下跳過來擋在我面前，泰勒朝怪物開了一槍後轉身跳入大海游上小艇后飛快地划遠。泰勒一逃，其他獵人也跟著陸續逃走。

我也想逃，可我的腳就像被釘在了甲板上一樣，一動也不能動。那個怪物就站在我面前，它突然轉過頭看著我，我的心忽地一下停止了跳動。長長的像水口一樣被血染紅的分泌物從牙齒上滴落下來，我的牙齒都在口腔里顫抖著。

「我不會傷害你，希望你也不要傷害我。」我知道這樣和一個怪物交談看起來像個白痴，可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做，我的腿已經快要支撐不住身體了。

怪物閃著綠光的眼睛盯著我，我的耳朵因為恐懼而嗡嗡作響，我感覺自己的腦袋也變得像羽毛一樣輕飄飄的。緊緊閉著眼睛，好像這樣做就保住自己不被這個怪物吃掉。

忽然，怪物變得狂躁起來，它不停嚎叫，爪子在甲板上劃出深深的痕迹。然後它一頭撞向桅杆，重重的桅杆將怪物壓倒在下面。怪物最後叫了一聲便昏過去。

我一屁股癱軟在地。看著這個做出異常舉動的怪物，我的腦子裡突然閃過一個想法。難道它是利奧或者是海德變身的？爬起來，狂奔進船艙。

愛神號的旗幟不是已經燒掉了嗎？梅努埃林家族的詛咒不是已經都解除了嗎？那怪物究竟是誰？

大門敞開的監牢外是兩個獵人的屍體，從他們身上踩踏過去后，我的心一下子墜入冰冷的懸崖。

「快鬆開我！」被綁在床上的利奧對我大喊。

「不——！！」

愛神號的旗幟被銷毀后，梅努埃林家族的詛咒也被解除了。利奧奇迹般的康復。可海德卻因為愛上我，啟動了卡洛爾在鯊無赦號上的詛咒而變成了狼。利奧把海德關在船底的監牢里，對我發誓說一定會找到卡洛爾解除海德身上的詛咒。

「你真的不喜歡我嗎，瑪麗娜？」

「我不知道。」

「嘿，這不是我要的答案。」

「好吧，我承認對你有些特殊的感覺，但那都比不上現在我為海德的擔心。」

「等海德身上詛咒解除的那天，再告訴我你的答案吧！」

「為我心愛的女人揚起帆來！你這狗娘養的壞天氣！！」

海盜旗被重新升起來，鯊無赦號像片樹葉般駛向一路漫天蓋地的巨浪，開始了新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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