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
余碗碗終於還是沒再打無花一頓。
他咕嘟咕嘟地沉到水裡去,過了會兒預計洗(灌)胃(水)完畢,才被大鯰魚甩著尾巴拍回岸上,整個人已是出氣多進氣少,再打一頓大概就要死了。
目前來看倒也罪不至死。
主要是死了就很沒意思。
那我該做點啥好呢?尊貴的新任妖帝勉強按捺住殺心,腳丫子踩到了剛剛被壞滷蛋隨手扔下的魚竿上,靈光閃過,而她抓住了光。
「烏拉!」余碗碗選擇揭竿而起。
手腳利落,將那緊實的魚線從無花的胳肢窩穿過去,又在胸腹處打了十七八個蝴蝶結最終成功變為死結,拖著竿就重新下了水。
大鯰魚還在搖頭擺尾地等她。
比之前遇到的大黃還要大黃。
小妖怪拍了拍魚腦殼,親昵地喚道:「啊,我親愛的賑早見琥珀主!我最忠心最得力的下屬!」1
妖帝余碗碗並不虧待自己的小弟,她足足舀了三碗花瓣,倒在張大後足以活吞成年人腰圍的魚嘴中:「辛苦你再把本尊跟這隻壞蛋偷偷帶回去了嗷~」
說著,便騎到了這她以妖帝之名親封的河流之主身上,兩隻白嫩的小爪子抓著根竹竿,竹竿的頂端纏著魚線,線上綁著只滷蛋。
無花臉朝上被固定在魚竿上,總算沒有溺水的危險,下半身隨波逐流,借著浮力倒沒怎麼影響河流之主的速度。
保持著小半身體浮出水面的大鯰魚不斷消化著腹中花瓣的靈氣,游得不緊不慢。它抖著長長的鬍鬚,當余碗碗問拖著累贅累不累的時候,人性化地搖了搖魚頭……
它不辛苦,一點兒也不。
它想那麼干很久了,簡直夢寐以求。
——自古只有人釣魚,沒有魚釣人的。
但它今天,竟就做了這曠古爍今的魚!
城外跟城內有一條極深極闊的水道相連,中間大部分是隱蔽的,但自然也有逃不過注目的時刻——無花恰好是在這個時候醒了過來。
他呻丨吟他咳嗽,他痛苦他想吐……
然後他聽見河道兩旁有人奔走驚呼:
「詐屍了詐屍了,那具男屍他動了!」
「萬一還有得救呢,那條魚會不會吃了他啊?」
「沒人敢跳進去,那就報官啊,有這看戲的工夫快去報官啊,真出了事兒捕快定要傳我們來問話的!」
還有各種稀里糊塗聽不清楚的話語。
無花覺得肚子里沉甸甸的灌滿了苦水,幾乎失去知覺的手指摸上隆起的腹部,彷彿懷了個哪吒。剛動彈了那麼幾下,背部墊著的軟東西抖了抖,他才意識到那是一條碩大無朋的魚尾巴。
小妖怪陰惻惻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別動,你現在演個死人……再動就別演了。」這話伴著含混不清的水聲,但任是哪個腦筋活泛的,也不會聽不出言外的威脅之意。
無花一驚,手腳僵住。
他眯著眼縫端詳身側。
只一眼,卻恨不得瞎了眼——
余碗碗的臉蛋青紫交錯,隱隱有種被水泡爛的腫脹之感,整個人卻像只青蛙似的浮在水面上,身上的紅黃衣衫被件布衣給披著。
隨著她扭過頭慢吞吞講話,有細小的泡泡咕嘟咕嘟地冒。無花後知後覺,自己的外衫被她給扒了,就留了個底褲和裡衣。
此時正是經過一個稍窄的河道,有幾個膽大的過路人拿著根樹枝戳了戳她,似乎是想把「屍體」勾到岸上收殮。
無花不清楚如今是什麼境況,但他深知自己的命被這碗妖捏在手中,因此也一動不動,任由大魚拿尾巴將他們撥來扭去,逐漸遠離了人群……
得虧他在里側,那些人戳不著。
七絕妙僧有點苦中作樂地想道。
這時,卻忽聞一少年大喊:
「——都閃開,讓小爺我來!」
以無花沒有近視的、彷彿佛前開過光的、看了種種醜惡也沒長過針眼的雙目,縱然眯著眼睛,也瞧清了那擠開人群的少年手中持著個鐵釘耙。
少年眉飛色舞,少年力道十足。
這一耙下去,估計可以將他扎個對穿。
——是的,大鯰魚害怕得下潛了。
且在躲到河底之前,魚尾一甩,將無花純潔的肉身硬生生給推到了岸邊,跟余碗碗換了個位置。它是個多麼、多麼正直且睿智的下屬嗷~
「小哥,你這樣不行啊,要將人家的屍身扎九個孔的!」有識大體的路人相勸:「方才我們依稀看見這男屍動了,有些邪門,但或許是他……還有口氣呢?」
——嚯,原來還是個九齒釘耙。
「滾,老子最煩邪祟,管他是不是詐屍,哼……」少年火爆脾氣加副公鴨嗓子,猛地推開身旁勸阻的人,冷笑道:「我刺個對穿,看妖怪怎麼興風作浪!」
無花的心本就隨波起伏,如今更是惶恐不安。他在被妖弄死跟被人扎死之間猶豫片刻,還是覺得死在個毛頭小子手中更冤枉。
決心已下,不禁霍然睜開雙眸,拿出金剛怒目的神情,朝著岸上唰唰掃射瞪去——
操著釘耙的少年年紀不大,卻陰狠跋扈,顯然還是個練家子。誰料無花尚未開口,他便「噗通」一聲給跪下了,眨眼的工夫便聲淚俱下:
「啊……阿妹啊,爹娘找得你好苦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