嵩環美（四）

新婚第二日，清早

楊建設在軍營養成了早起的習慣，可卻是第一次摟著溫香軟玉醒來的，自己的雙手放哪裡去了？

薄被下，一手擱在新婚妻子那白皙且平坦的腹部，一手卻大張著修長五指，緊抓著一團軟綿。

動作先於大腦的楊建設出於『男人本性』不由的捏了一下、兩下、三下……數不清多少下，手感很好。

喜歡，他很喜歡這感覺。

如此動作，嵩環美自然被吵醒，大清早擾人清夢，她自然不大高興，抿著嘴。

『啪』！

將那隻作怪大掌狠狠的拍開，嵩環美嘴巴輕輕一嘟，嗔道：「討厭……」便翻了個身，滾出男人寬大溫暖的環抱。

「吵醒你啦，你接著睡，接著睡……」楊建設悻悻的說著，迅速起身，三兩下便套上軍綠色的背心和褲子，披著外套直接下了樓。

嵩環美豎起耳朵聽到門被輕輕的打開，又合上，她立馬翻身坐起，下床，步伐僵硬的走進了洗手間。

啊，這個狗男人，太不體恤人，大長腿都合不……攏，讓她如何見人啊？

說是洗手間。

其實吧，連個水龍頭也沒有，洗頭木架上放著兩個搪瓷盆，兩個熱水瓶，還有一個裝水的木桶，和一個方便用的馬桶。

方便后，洗手，重新躺上床，嵩環美伸手將枕頭下的手錶摸出來，看了看時間，不到六點，立馬又閉上眸子。

昨晚，被折騰的很了，嵩環美可沒想過要起身下樓，當個好媳婦，做早飯什麼的。

讓她當個任勞任怨的國民好媳婦，那是不可能的……這般那般想著，嵩環美不一會兒又睡著了。

再次醒來，已經是八點多。

沒有想到，婆婆親自送了紅棗雞蛋湯上樓來。

白皙優雅的婆婆笑眯眯的坐在床沿，溫柔的哄道：「先吃先吃，吃了再睡。」吃好睡好，才能給她生下健康的孫子，可惜這一回兒子在家留不久，怕是不能成功，年底得讓兒媳去部隊探親。

嵩環美倒不好意思起來，立馬道：「媽，這多不好意思啊。」

「這有什麼啊，媽還年輕呢……家裡的活用不著你，你可以好好工作就行……」沒有說自己與校長關係鐵，不必出面，兒媳就可以留在市人民醫院。

「謝謝媽。」嵩環美只能笑著說謝，接著埋頭苦吃，說什麼呢，說什麼也不合適，新媳婦嘛。

「好孩子，吃吧。」說著，婆婆又笑眯眯的退出了新房，緩緩下樓。

吃了便起床，嵩環美簡單洗漱后，換上昨天穿過的新娘裝，也沒有特別的，就是紅色立領呢子上衣，黑色直筒褲。

換上黑色皮鞋，嵩環美輕快的下了三樓。

楊建設陪著楊老爺子在下棋，不是軍棋，是圍棋。

而，婆婆身邊多了一位利索的大娘。

後來才知道是婆婆私下找來做家務的，給她五塊錢，對外人就說是她幫了大娘的大忙，大娘過來儘儘心意。

一周來兩次，一次干半日活，洗衣、做飯、掃地、擦洗，等等。

城市戶口可以吃商品糧，可沒有工作便沒有工資，只能找份臨時工或是像這大娘一樣偷偷給人當幫工。

「環環，有什麼要洗的嗎？拿下來，都拿下來……」婆婆笑眯眯的道，她是聽兒子這樣稱呼兒媳的。

「沒有沒有。」昨晚有條帶血的白毛巾還泡在洗手間里，不過她覺得還是自己洗比較合適。

「哦，大姐，那你去二樓吧。」婆婆輕聲細語的對身邊的利索婦人道。

家裡地方大，要保持乾淨整潔，靠她一人自然不成的。

老楊不要保姆不要警衛員，好在沒有說不要退休金……知道老楊是為了楊家名聲，不能正大光明，她就私下找人幫忙。

「好的。」大娘利索的提著水，上了二樓。

二樓就是擦洗的活，她每周都會擦洗兩回，乾淨著呢，看著五個一模一樣的房間，房間內一模一樣的擺設，聽說是給前妻五個兒女留著的房間。

三樓，她沒有去過，不必她上去打掃……她本是大戶人家的女傭出身。

解放后，她和丈夫都成了工人，生養四個兒女，上頭三個大的都有工作，可小兒子卻沒有。

前不久，她將工作給了小兒子（她沒有文化，在廠里就是做清潔工，小兒子卻不一樣，雖說也是從學徒工做起，可總有一天會成為大師傅……）。

兒女大了，家裡就兩間房間，哪住得下啊，買房或是自己建房，都得大筆錢。

她便趁著還能幹得動，私下找找活。

……

新婚第四日，清早

楊建設從背後抱著妻子，細細地啃著她圓潤的肩膀，馬上要歸隊，真的捨不得，下一回還不知道到什麼時候呢？

償過肉滋味，再要素著……這般想著，他手上力度不由的加重。

「老公……別……」嵩環美那不大不小的眸子半闔半開著，一連幾日，天天被人擾清夢，想想馬上便會離開，她也便忍住了脾氣。

「你接著睡……」楊建設輕笑一聲，輕咬著她的耳垂。

……

沒有耽擱太久，楊建設速戰速決的解決了白嫩的小妻子，又哄她再睡會兒……堅持不讓父母送行，自個兒背起軍綠色背包，小跑著去市火車站。

新婚丈夫歸了部隊，嵩環美立馬回到了學校。

不過請了五天假，不光分配下來了，同學們已經各自分散去了各個單位，她一瞧分配名單，她被學校分配去了市人民醫院。

嵩環美立馬帶齊了個人資料和證明直奔市人民醫院，到了人事部報到。

也許，大概覺得她是開後門的吧，在醫院不是很受歡迎，有資歷有本事的醫生身邊都有幾個徒弟了，沒有人要多帶一個她。

人事部大姐與嵩環美在醫院食堂遇上了幾回，暗示她，想要哪個醫生帶，可以私下去家裡拜訪。

嵩環美卻當聽不懂，沒有這樣做，她是今年衛校唯一一個分配來市人民醫院的，別的實習生不知道哪裡畢業的？

大多是某某的兒女或是親戚……算了吧，讓她主動去接近哪個醫生，還是算了吧。

不知道哪個醫生會被打倒，還是自己瞧著，先跟著護士長打針配藥。

有空閑，自己跑去急診幫一幫。

慢慢的，混熟了，嵩環美有問題了見到誰便問誰，一般都會得到解答。

當她在市人民醫院實習了三個月，日子正慢慢走上正規時，才發現自己懷孕了。

這是她頭一回要當媽媽呢，不是很有經驗，大姨媽也有來，不過量比較少，她還以為是自己太忙碌了呢，還是她洗澡時，覺得有了點小肚子，自己搭了搭脈才知道。

滑脈，不會吧。

得，回家與婆婆一說，婆婆立馬喜笑顏開，道：「不能受累了……」

「媽，我不累……」這陣子，嵩環美沒有半點早孕反應，真的不累，實習生，還是個不求上進的實習生，時間一到便下班。

可，婆婆私下還是找了找關係，讓她進藥房跟著一個老師傅實習。

嵩環美被通知換崗位，只是笑了笑。

這位婆婆瞧著溫柔優雅，骨子裡卻是個主意大的，之前對她也是輕聲細語，卻沒有給她找關係安排個好師傅，那時候一定還是沒有將她當成自己人。

有了孩子，立馬就不同了。

行吧，這是婆婆，不是親娘，就是親娘也是偏心的，也是正常的。

嵩環美懷胎九月，次年生下一個大胖小子。

楊老爺子給取名為楊旭東。

近一年時間，楊建設每個月除了給嵩環美寄信、寄錢、寄票，便沒能請到假回家。

這是很正常的。

嵩環美生下旭東之前，便從衛校中西醫專業畢業了。

沒有丈夫在身邊，可嵩環美被婆婆和親娘照顧的很好。

如果不是她在懷孕後期控制著吃食，旭東可便不是六斤，而是八斤了。

有了婆婆和親娘在身邊，嵩環美成了只負責生負責喂的任務，別的被婆婆和親娘給分配了。

楊老爺子對孫子也很是喜歡，最直接的表現便是抱著孫子拍滿月照，百日照，周歲照。

懷孕后不久，嵩環美以怕婆婆受累為由，便讓阿娘過來照顧自己，如此以來，她除了上班忙碌點，一回家便可以什麼也不幹。

懷孕期間，阿娘在她房間內放了張行軍床，夜裡陪著她睡。

當然，阿娘是看在嵩環美私下給十塊錢的份上，鄉下吃食是夠了，可想存點錢，卻是千難萬難，兒女們個個有出息，也寄錢寄票，可她也想給兒孫們留下些什麼。

嵩娘每個月回嵩山大隊一回，將社員的雞蛋和蔬菜一收，說是給閨女家，可是那麼多雞蛋和蔬菜呢，哪吃的完。

被婆婆招呼鄰居朋友們一分，也便沒了。

有了如此營生，一個月又多了幾塊收入，嵩娘自然樂意，與婆婆相處的更好。

婆婆對嵩娘很是大方，五成新的衣服鞋子送出去，半點不心疼。

……

1967年，盛夏

嵩環美的日子過得平靜又忙碌。

出乎意料的是在兒子周歲后不久，丈夫轉業回來了。

見到高大魁梧的楊建設背著提著大包小包進屋來，嵩環美一時愣住，她正牽著兒子小手練習走路呢。

嵩環美真的也沒有想到，可見婆婆那麼開心，也沒有立馬問原因，為什麼不寫信說一聲呢？只是抱著大胖兒子，溫柔的教著兒子喊爸爸。

兒子楊旭東一般被婆婆教的喊爸爸，因此喊的很溜。

一下子逗樂了心情有些鬱抑的楊建設，從老婆懷裡抱過兒子，不知有意還是無意，輕輕擦過她的上圍。

嵩環美瞋他一眼。

「環環，給建設下碗面。」一邊的婆婆提醒道。

「哎。」幹活，嵩環美可不是主動的主兒。

「環環，過幾天，一起去趟你娘家。」楊建設抱著兒子跟著妻子進了灶間，輕輕來了一句。

「好的。」嵩環美點頭，到時將娘一起接來，之前農忙，娘回去了，如果農忙不下地，分人頭糧會被說嘴的，身為大隊長的大伯也會為難。

嵩娘每個月都會回去一趟，坐車轉車得兩個多小時。

下麵條很快，楊建設吸溜麵條也很快。

……

飯後。

「建設，來一下。」楊老爺子在書房寫大字，喊了聲。

「是，父親。」楊建設抱著懷裡像足自己的兒子進了老爺子的書房，將這幾個月發生的事情一一彙報。

沒有寫信通知一下家裡，自然是怕被人拆了信件。

晚間睡覺時，婆婆將兒子留在身邊。

兒子睡覺很乖的，都是自己睡小床。

但這小床會移動，大部分跟著嵩娘睡，當嵩娘回村了，就跟著婆婆睡，當然，每回嵩環美休息，就跟著她睡。

哦，她畢業后，就在藥房上班。

……

嵩環美打開洗手間的門，看到已經在一樓用冷水衝過澡的丈夫，她沒有馬上出去，而是依著門框，望向這熟悉又陌生的高大丈夫。

楊建設見到妻子披著不三不四的土布，輕笑著走上去，環抱著她，沒有半點生澀，熟練的揉捏……親吻著她的脖子。

突然間，他聽到了妻子輕輕的的問話：「你有想我嗎？」

「想，日思夜想……想著你對我張開……的樣子……」楊建設越說越輕，那個『腿』字幾乎被含糊了過去。

……

「……」楊建設先摟著近兩年未見的妻子親近夠了，才與她說了說自己的情況。

「嗯。轉業也好，旭東也大了……」丈夫說的很含糊，可是知道那十年的嵩環美卻聽懂了，被排擠了唄。

「辛苦你了，環環……」楊建設摟的更緊了些，他是沒有辦法才轉業，過來了一個與爸爸政見不合的上司，他只能退回老家，他是帶著使命的。

爸爸的老關係退的退，下放的下放，轉業的轉業，有部分下放的，安排到了自己妻子的娘家嵩山大隊，是要自己護著。

哥哥姐姐們也受了點影響，好在有個英雄母親，沒有被故意打壓，想上升卻難了。

……

幾天後，楊建設帶著妻兒去了一趟嵩山大隊岳家，與岳家當大隊長的大伯將下放下來的前領導們的事情一一說明，留下一點錢與票，才離開。

在楊建設去公｜安｜局報到時，發現被針對了，人事部說沒有空缺，一下子將他支去市委。

市委人事部接收了他，卻沒有給安排職務。

楊建設只能領著臨時工工資，是想使他受不住，自己辭去吧。

不，楊建設身後還有一大攤事要他頂著呢，他在市委無所事事了一周后，他摸上了司機的活兒。

開車修車的活兒，楊建設都會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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