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小玲美滋滋地回味著徐子明吃癟的表情:「艷紅姐,你變化可真大。」
「是嗎?」
小玲眉飛色舞:「我算是發現了,咱們這一路,艷紅姐你就沒怕過誰,什麼都敢管,如今到了京城,也不怵那些大官家的女孩兒。」
「你這一路,表現得也不錯。」
難得被誇了一句,小玲倒是怔住了:「什麼?」
「你剛從縣裡跟出來的時候,整天猶猶豫豫的,我和韋大夫都在猜你什麼時候要反悔回村呢?沒想到後來你還挺適應的。」
小玲低頭:「原來你們都看出來了,我那時候確實在想自己是不是太衝動了,總是在想,要不就回去嫁了算了。」
「現在呢?」
「現在嘛,」小玲笑了起來,「看過那麼多山川風景,見過那麼多人,那麼多新鮮事,就算爹娘不逼我給病秧子沖喜,我也不太想回去了。」
燕驚鴻笑了笑。
想到剛剛的事,小玲又有些生氣:「真不知道那個叫敏兒的女人為什麼那麼笨,看中誰不好,偏偏看中徐子明那個混蛋!虧她還是大官家的女孩兒呢。」
「你可是連你自己都罵進去了。」
「……」
「你曾經心心念念的徐子明中了進士,現在若他想娶的人是你,你會嫁嗎?」
小玲愣在原地,臉上露出一絲迷茫:「不了吧,他又不是什麼好人,艷紅姐,你也千萬別原諒他,他配不上你。」
燕驚鴻摺扇輕敲了她一記:「這時候知道他配不上我了?」
「對不起,以前我……」
燕驚鴻阻止了她的道歉。
小玲怔了怔:「我的道歉還是『時機未到』嗎?」
燕驚鴻點頭:「待時機到了,我會讓你知道的。」
她不是程艷紅,她不會替別人接受道歉,也沒資格替別人大度原諒。
「好吧,那個叫敏兒的女人真討厭,看咱們的眼神,彷彿咱們兩個是什麼噁心的蟲子一樣,」小玲又抱怨道,「大官家養出來的女孩兒,都是這個樣子嗎?總聽人說什麼貴女不貴女的,也不過如此嘛。」
「當然不是,」燕驚鴻想起一個人,笑了笑,「有一個人,被稱為京城貴女典範,你見過她就會知道,那才是真正有趣的人物。」
「貴女典範?」小玲想了想,「難道就是韋大夫提起過的那個晉寧長公主殿下?」
「……不是,」燕驚鴻屈辱否認,「你在京里待久了就知道了,晉寧跟典範這個辭彙實在沒什麼關係。」
小玲似懂非懂地點點頭,看看四周涌動的人群:「這裡可真熱鬧,這一路上我都沒見過哪裡的街上有這麼多人。」
「這裡可是京師重地,京城總是熱鬧的。」燕驚鴻有些出神,她自小長於深宮,去過最遠的地方也不過是消暑的行宮。
她知道大榮朝的百姓過得不太好,也努力想改變,那時候更多的是責任使然。
這次的經歷,讓她真正見識了百姓的艱辛,在蘭台縣的經歷,和她回京這一路走來,見過的那些人和事,有惡人壞事,也有善人好事。
有難民流離失所,有善人施粥行善,有山匪燒殺劫掠,有乞丐落魄潦倒,有縣令公正嚴明,有知州苛待百姓,有稚子嬉戲玩鬧,有僧人一笑拈花。
見過青山相對,見過杏林落花。
凡塵俗世,煌煌人間。
她如何不愛這個天下?
—————
街頭一陣鳴鑼聲,打斷了燕驚鴻的思緒。
「這是什麼聲音?」小玲奇道。
「有官員出行,提醒人避讓。」
「是什麼官?」
「鳴鑼次數越多,代表這個官員品級越高,」燕驚鴻給她解釋,「比如眼下,這個……」
「怎麼?」
燕驚鴻怔了怔,抬目眺望了一下長街盡頭,半晌吐出三個字:「攝政王。」
「攝政王?」小玲也起了好奇心,她從沒聽說過翰林院侍講是個什麼官職,但攝政王的鼎鼎大名,她尚在徐家村時就偶有聽聞。
行人退避兩側,給馬車讓出位置。
燕驚鴻站在街邊,靜靜地注視著那輛車駕。
昂貴的木料,卻沒什麼特別的裝飾,只是黑底繪了銀紋。
車駕駛過她們面前時,恰好一陣微風吹起,將馬車帷裳吹開,讓街邊行人能一窺車內風光。
大榮朝這位手握重權的攝政王,就端坐在座位上,直視前方,似乎在思考什麼,又似乎什麼都沒想,似乎將一切盡收眼底,又似乎什麼都沒看到。
目下無塵,無喜無怒。
小玲倒吸了一口涼氣。
「怎麼?」
小玲盯著那輛遠去的車駕,怔怔道:「這人的氣勢也太強了,我本來想看看他的臉長什麼樣子,但一看見他,又覺得長相如何並不重要了。」
燕驚鴻笑了笑:「有這麼誇張?」
「有啊,」小玲露出胳膊給她看,「我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
「艷紅姐,你還記不記得咱們路上遇到過青州有名的那個美男子?」
「記得。」
「當時,我看著那個美男子經過,特別希望他能轉頭看我一眼,」小玲摸了摸手臂,「但是攝政王剛剛經過的時候,我心裡想的是,他千萬別回頭,千萬別看我。」
「他其實……也沒那麼嚇人。」燕驚鴻也不知道自己試圖解釋些什麼。
「我原本以為,咱們路上見過的那些官兒就很有威儀了,現在看到他,才知道什麼是真正的……韋大夫教的那個詞怎麼說來著,對了,是位高權重。想必這才是真正的大官吧?」
燕驚鴻頷首:「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在很多人眼裡,謝寒宿怕是連這句「一人之下」都要打個折扣。
小玲想了想,又問道:「那他比那個什麼侍講的官大上多少?侍講是不是得聽他的?」
「按理說翰林院侍講直達天聽,不用聽他的,」燕驚鴻思考著措辭,「不過謝寒宿和陸省嘛,大概就是他想讓陸省上吊,陸省就不敢服毒的程度。」
「這麼厲害,怪不得。我還以為剛剛那個敏姑娘就算傲慢了,看見他才知道,原來這才是真正的傲慢,」小玲微微蹙眉,「他看著你,你卻不在他眼中。敏姑娘瞧不起我,他卻根本看不見我。」
謝寒宿的殺傷力可見一斑,連沒怎麼識過字,只是這幾個月跟著韋雲圖惡補了些的小玲,居然也文藝了起來。
小玲又補充道:「不過他真年輕,也真好看。」
燕驚鴻點頭對最後一句表示認同:「是挺好看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