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雨夜
言修生走過來，羅慢慢急忙拿著葉清疏簽好的字落荒而逃。
媽媽喲，為什麼覺得言教授好可怕。
言修生站在了葉清疏旁邊：「回家吧。」
葉清疏點了點頭。
於是兩個人這才離開。
辦公室里豎起耳朵的人常常的吐出一口氣，小張悲傷欲絕的開口：「回家吧！你們聽到沒有！是回家！回家！」
大家翻了個白眼。
他們耳朵又不聾。
言教授！成家了！
*
言修生和時儀回到桐花巷，進門的的時候，她停下腳步，拿著自己手裡的天氣瓶，對著言修生道：「言先生，中秋節快樂。」
言修生頓了頓，聲音極輕：「你也快樂。」
他眼眸里流光溢彩，有種太過炙熱的光芒，幾乎要將她吞噬，但是瞬間那光芒便收了回去，眼神安靜如海，根本不起波瀾。
葉清疏幾乎以為看錯，然而胸腔里，那顆心卻因為剛才那幾乎看錯的一眼而心跳加速。
她有些嘴干舌燥。
言修生道：「我走了。」
葉清疏急忙點了點頭。
看著言修生轉身離開，葉清疏抬起手揉了揉眉頭，那種目光怎麼會那麼熟悉？可是自己認識的人里根本沒有人有這樣的目光。
葉清疏回到家，發現冷冷清清，這才想起，今天是中秋呀，每年的中秋媽媽都會和外公外婆聚在一起的。
她將燈打開，發現桌上放著一個很大的月餅，她眨了眨眼睛，笑了起來。
一個人的中秋也要過，她將月餅切成好幾塊，心中暗想言先生是不是也一個人過中秋？她略微想了想，便捧著月餅準備去找他，然而剛剛準備出門，豆大的雨點便落了下來。
看著雨點，她又停下了腳步，算了。
外面是敲擊的雨點，她坐在沙發上，大黑趴在旁邊，她低頭，使勁的塞著月餅。
一邊塞月餅，她一邊翻開日記本，在上面寫：「爸爸，又到中秋了，月餅真的很好吃，是豆沙餡的，我要將整個都吃完。大黑在旁邊看著，我才不給它吃。」
她寫著，低著頭，一點點將月餅塞入嘴裡。
爸爸喜歡她吃東西。
她坐在那裡，突然聽到了汽車的鳴笛聲，她心中一驚，接著，便聽到了外公外婆大聲說話的聲音：「就送到這裡就好了！阿菱呀，不用進去，我們拿得動，拿得動……燈呀，燈肯定是我們出來的時候忘關了。」
阿綾，是外公外公喊媽媽的小名。
媽媽……
葉清疏愣了一下，心猛地一刺，她永遠也無法忘記那個溫婉的女子眼底的恨意，彷彿要將她凌遲，是她將她親手送入監獄，要她永遠不要出現在她的面前。
媽媽，是不希望見到她的。
葉清疏急忙轉身，背著背包，朝樓上跑去。
她進入自己的房間，然後慌張將自己屋裡的幾件衣服塞入背包里。
大門已經打開，傳來腳步聲。
來不及了。
她想也不想，打開窗戶跳了出去，然後極快的一翻，翻上了屋頂，大雨瞬間蓋滿了她的身體，她的嘴裡塞著的月餅也來不及咽下，將那本日記本緊緊的抱在懷裡，藏入衣服里，弓著腰，縮在那裡。
她小心翼翼的看著那個替兩位老人打傘的女子。
屋裡透露出來的光那麼暗，雨水模糊了眼，她就那樣從她的眼下走入屋裡。
葉楚楚和葉甚也跟在後面。
葉楚楚和葉甚的目光都在四處打量，她急忙將自己的身體貼著屋頂。
哥哥。
她眨了眨眼睛，四年過去，當初那個帶著她喝酒打架的青年已經被風霜鏤刻，成為了可以撐起葉家的脊樑。
她貼在屋檐下，恍恍惚惚，大雨澆身。
屋裡傳來咳嗽聲，是媽媽的，媽媽身子向來不好，是感冒了嗎？感冒，多喝熱水，媽媽不能吃阿莫西林……
可是，都不關她的事了呀。
雨水淹沒而來，寒意侵襲，她近乎貪婪的從縫隙里打量著梅菱明顯消瘦蒼老的容顏。
都是因為她，都是因為她。
她縮在那裡，死死的將眼底的淚意咽下去。
葉楚楚撒嬌：「媽媽，多喝水呀。」
「好好好。」梅菱溫柔的聲音一如初，帶著寵溺。
葉楚楚看著桌上：「外公呀，這裡怎麼有剩下的月餅呀？」
她的目光落到桌上，然後抬起眼掃視著屋子：「你們不是說你們沒吃月餅嗎？」
外婆看著大黑：「定然是大黑偷吃的，不管了。」
葉楚楚的目光看向二樓：「外公外婆，我記得年前我種了一顆仙人球再二樓，我去看看它怎麼樣了。」
她說著快步往二樓跑去。
外婆的臉色微微一變：「別……」
葉楚楚笑：「外婆，楚楚就是想去看看我的仙人球嘛。」
外婆看了外公一眼，梅菱微笑著問：「怎麼了？媽媽？」
外婆搖了搖頭：「沒什麼。」
葉甚道：「我陪你去看看。」
葉楚楚看了葉甚一眼，心裡暗惱，但是卻怕他，於是點了點頭。
葉楚楚和葉甚上了二樓，兩位老人顯然有點著急，梅菱微微奇怪：「怎麼了？樓上有什麼？」
「樓上沒什麼呀。」外婆笑。
而葉楚楚已經一把推開了葉清疏的門，裡面乾乾淨淨，所幸葉清疏住在這裡並沒有任何私人痕迹，葉楚楚皺了皺眉，然後走到柜子前，準備打開柜子。
葉甚一把拉住她的手，聲音微冷：「可以了。」
葉楚楚的眼底爆發出一陣怒意，聲音低吼：「她回來了！你知道了吧？！殺死爸爸的兇手回來了！她怎麼從監獄裡面出來了？她不應該被槍斃被關一輩子嗎？！」
葉甚危險的看著她：「爸爸？你忘了你自己的身份？你怕她回來，然後你的千金大小姐就當不成了。」
葉楚楚彷彿被人打了一巴掌。
葉甚鬆開了手：「你要知道，你不信葉，若不是她，你現在在哪兒？孤兒院貧民窟？收起你的小心思，你以為現在讓媽媽見到她，然後再次將她送入監獄？」
葉楚楚抿著唇，她看著葉甚，眼底彷彿有了魚死網破的光，她一把拉開柜子門，柜子里空空如也，連衣服都沒有。
不止葉楚楚，連葉甚都愣了一下。
葉楚楚慌忙找遍了整個房間，但是都沒人，她的目光落到打開的窗戶上，然後推開門走下去。
梅菱問：「找到了嗎？」
葉楚楚搖了搖頭：「沒有呀，外公外婆，楚楚的仙人球去哪兒了呢？」
外婆微微鬆了一口氣，道：「哦，我想起來了，那仙人球在外面呢。你要去看看嗎？」
葉楚楚搖了搖頭：「那就不用了。」
她又問：「外公外婆還有月餅嗎？楚楚想和媽媽在這裡陪外公外婆吃月餅聊聊天。」
葉甚皺眉：「還沒吃夠？」
葉楚楚冷哼一聲，搖著梅菱的手：「媽媽，我們就在這兒陪外公外婆吃月餅聊天嘛。」
梅菱慈愛的看著她，寵溺的說：「好，都聽楚楚的。」
葉楚楚愛說，慢慢的吃著月餅，聽著外面的瓢潑大雨，拉著梅菱的手撒嬌，笑聲又清脆又活潑。
到了最後，她笑嘻嘻的說：「媽媽，今晚我們在外公外婆這裡睡吧，楚楚好久都沒有在外公外婆這裡睡覺了。」
梅菱笑：「好好好，都聽楚楚的。」
葉清疏到了門外，縮在緊閉的大門外，抱著那日記本，隔著牆仔細的從雨聲中辨別那以前只屬於她的溫柔聲音。
門外也擋不了多少雨，她蹲在那裡，將下巴放在膝蓋上，縮成一團，死死的咽下那湧出的淚意。
而在這個時候，一道腳步聲響了起來，眼前一道人影，替她擋住了雨。
葉清疏詫異抬頭，對上一雙深得看不見底的眼，她一愣，便覺得一道影子滑過眼前。
一件衣服展開，將她緊緊裹住。
漫天風雨里，那裡是永恆的溫暖之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