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好久不見，我愛
這聲音彷彿那久違的溫暖，帶給人震顫。
她抬起頭來。
兩道目光猝然相逢。
黑傘下，那挺拔修長的男子穿著一身呢子風衣，戴著大口罩，看不清楚面容，但是可以感覺得到那種朗朗氣質。
她低下頭，伸手往衣服掏了掏，然後掏出兩塊硬幣，放在手心裡遞了過去。
男子伸出手，從她的掌心拿起那兩塊硬幣。
他修長的手指和少女白的透明的白不同，帶著佛香，有種溫潤的力量感，他的手指因為拿起那兩個硬幣，微微擦過少女的手心，帶起瑟瑟的癢。
言修生拿起硬幣，站了起來，卻沒有將自己手裡的傘拿走，而是直接靠在了椅子後面的凹槽里，大傘剛好將少女頭頂的雨水給擋住。
他朝著旁邊的自主販賣機走去。
只要兩塊錢，就會提供一杯熱飲。
葉清疏看著頭頂的那把大傘，心裡生出莫名的感覺。
言修生打開下面的玻璃門，卻沒有了紙杯。
葉清疏走過去，從背包里拿出一個杯子：「你可以試試這個。」
言修生伸手接過。
他將硬幣投了進去，將杯子放在下面，他選擇了白開水，一杯滾燙的熱水便流淌出來。
言修生拿著一杯熱水，轉頭看她。
葉清疏的呼吸一滯。
販賣機上有燈，他的額發下，一雙眼睛瀲灧生波，如黎明與黑夜交替時刻倒映在大海的萬盞星光，無論見第一次，還是一萬次，都會被這雙眼睛所震撼。
「謝謝。」他道。
葉清疏搖了搖頭，收拾起自己那劇震的心弦：「不用謝。」
言修生回到椅子上坐下，指了指旁邊：「坐下等一會兒可以嗎？」
葉清疏看了看公交車方向，沒有502，於是便跟著坐下了。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這人身上總有種讓人難以言喻的東西，她想要避開，她於是坐在最邊緣，半邊身子在傘下，半邊身子在傘外。
言修生也沒有多說，而是一抬手將傘收了起來，放在椅子旁邊。
晚風蕭瑟，風卷地而過，細小的雨點歪了身子，跌跌撞撞的撲在地上，不起水花。
言修生將杯子遞了過去：「抱歉，不知道你不願意與他人共用東西，謝謝。」
葉清疏一愣，她張張嘴，最後搖了搖頭：「不是。」
她只是……
她頓了頓，然後伸手拿起傘，撐開，坐得靠得他近了些，小心翼翼的將自己納入那傘的邊緣。
言修生接過那把傘，將熱水遞給她：「暖暖手，等涼了以後我喝。」
葉清疏想要拒絕，可是這人聲音彷彿鑽入耳朵里下了迷魂湯，第一次無法控制：「……好。」
她伸手接過。
熱水的熱度透過玻璃杯傳入掌心，她彷彿才感覺到，自己的手已經凍得沒有知覺了。
她看著眼前的雪地，發獃。
「在看什麼？」言修生問。
這聲音低沉平靜，有著讓人難以抵抗的信任感，她道：「腳印。」
雨水裡的腳印，一個又一個，熙熙攘攘，一個踩在另一個上，但是雨過無痕，無論怎樣的相貼，都會被風雪掩蓋。
言修生道：「在想故人嗎？」
葉清疏不知道他為什麼一眼看穿，最後輕輕點了點頭。
言修生看她，少女捧著杯子身子微微前傾，烏黑的發從肩胛兩邊散落，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頸，彷彿一觸碰就化了，有匯聚的一滴雨珠晃蕩在那片白里，讓人想要忍不住吻去。
他收回目光：「時光如雨，任憑任何深刻的東西，也會掩蓋的一乾二淨。但是有些人，有些事，不是想要掩蓋就能掩蓋得了的。」
葉清疏想著言修生的這句話，下意識的低頭，喝了一口杯里的水。
然而剛剛一喝，覺得暖意從唇舌蔓延開來，才回過神來。
她慌忙看向言修生：「對不起。」
她，她竟然將別人的水給喝了。
言修生靜靜的看著她，冷淡疏離的少女，臉上帶了些微的窘迫，嘴唇沾了水，彷彿玫瑰滾著露珠，愈發的鮮艷動人。
他的喉嚨微微一動，聲音依然平靜優雅：「為何要說對不起？」
他伸手接過少女手中的杯子，將自己的口罩往下一拉。
昏暗的路燈頃刻消失，光影斑駁下，那是一種切割時光的稀世美貌，也只有這樣一張臉，方才配得上那樣的聲音，那樣的眼睛，那樣一隻手。
路燈將雨點照亮，黑暗的夜裡，雨點彷彿凝結在半空的珠子，只為他停留。
他將杯子微微一轉，繞開葉清疏之前喝過的地方，然後微微低頭，喝了一口。
他微微垂著眼眸，睫羽剔著光，落在他的眼下，覆蓋上一層讓人心驚的陰影。
他抬起頭，濕潤的唇色彷彿暈染在玉上的硃砂，那種艷色，猝不及防的讓人呼吸頓止。
葉清疏的腦袋一根弦猛地繃緊，她猛地站了起來，想要離這人要多遠有多遠。
言修生抬起眼看她，似乎有點疑惑：「怎麼了？」
葉清疏幾乎是用盡全力才將自己的目光從他那張讓人驚心動魄的臉上移開，讓自己不至於太過不禮貌。
為什麼呢？
難道說他好看的到讓她覺得危險，還是這人身上那種讓人難以抵抗的魅力讓她警鈴大作？而在這個時候，前方的公交站駛來一輛公交車，正是她那輛。
像是找到了借口：「我車來了。」
她說著急忙轉身快步離開。
「小姐。」言修生喊住了她。
葉清疏不得不停下了腳步，回頭看他。
言修生舉起了手裡的杯子：「怎麼還你？」
葉清疏搖了搖頭：「不用還了。這杯子給先生你了。」
匆匆一會，不再接觸就好。
言修生看著她，徐徐的笑了，他一笑，春水初生，十里春風，將整個冰雪天地化為世外桃源，他問：「這輩子，給我了？」
葉清疏壓制住這笑在心間掀起的風浪，並沒有聽清楚那加重的字音，點了點頭：「是的，給你了。」
說完轉身，頭也不回的朝著公交車快步走去。
一個杯子而已。
言修生坐在那裡，看著少女頭也不回的背影，等到她上了公交，徹底消失，他才收回目光。
雨水降臨，大傘歪斜，落滿他身。
他看著手裡的杯子，轉了轉，看著之前少女喝過水的地方。
他抬起手，薄唇印上，無間相貼，無聲微笑。
如吻那露沾玫瑰，讓人神魂顛倒，不可自拔。
好久不見，我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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