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八章 戰魂

上杉景虎頓時略微有些痛苦的閉上了眼睛：「景綱大人，是我害了你啊...」

長尾政景曾經背叛過她，可是她最終還是選擇饒恕了對方，因為在機緣巧合之下，姐姐阿綾已經嫁給了對方。

她原本以為這次饒恕會讓對方變得忠誠，可是沒想到不僅姐姐的婚後情況更加不樂觀，對方竟然還對自己抱有不切實際的期望。

她原本是看在對方畢竟是姐姐的夫君，並且雖然桀驁不馴，卻也並未再次流露出明顯的叛逆之意，所以就勉強容忍了對方。

可是沒想到自己的慈悲，卻讓景綱大人付出了生命的代價，這個教訓，對於自己來說實在是太過慘痛了！

幾個呼吸之後，她重新睜開了雙眼，雙眼中除了悲慟以外，更多的只有怒火：「阿綾，我無法再容忍長尾政景的惡行了，他必須要為景綱大人的死亡付出代價！」

綾姬當即也十分果斷的點頭：「虎千代，去吧，我也早已經厭煩了那個愚蠢的男人了，讓他為景綱大人陪葬吧！」

她可以忍受無能、愚蠢且貪婪的丈夫，但是她唯獨不能忍對方對她妹妹還有不切實際的幻想，更不能忍受對方破壞虎千代努力維持的上杉家！

上杉輝虎再次點頭，然後豁然轉身看向了淺井長政：「抱歉，長政，讓你遇到了這種情況，我恐怕沒辦法好好的招待你了。」

淺井長政輕輕搖了搖頭：「無妨，事實上我對剛剛你們所說的腐屍和骷髏很感興趣。」

在尼朋目前出現過的諸多妖怪之中，殭屍和骷髏毫無疑問是其中戰鬥力最低的下級妖怪，普通的足輕在拋卻恐懼之後也能對付一兩頭，或者就算打不過，也完全能輕鬆的逃跑掉。

所以上杉輝虎和她的姐姐綾姬都認為那只是某種謊言和借口，也是很合理的事情。

可是他卻不那麼認為，因為上杉家隔壁就是飛彈國，其中很有可能有人得到了的義龍法術傳承。

之前兩家已經展現出了明確的敵對，因此鼠人們在邊界展開了大規模的屠殺，那飛彈國的人用上杉家的領民做些實驗，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吧？

同樣看起來像是殭屍，可是真正的殭屍、敷次郎以及屍鬼之間的戰鬥力還是有不小區別的。

而且長尾政景的反叛也很不正常，不僅僅是因為現在正是冬天，幹什麼都不方便，更是因為他之前已經失敗過了一次，被上杉輝虎輕而易舉的鎮壓了，全靠他和綾姬的關係才能保全性命，他現在又是憑什麼這麼大膽呢？

是真的有所仰仗，還是說，他另有援軍呢？比如說，到現在為止都沒有太大的動靜的武田家...

「這樣嗎？」

上杉輝虎神色一動，也感覺可能有些異常，她畢竟是上杉家的家督，智慧與才能都遠勝常人。

略微點頭之後，她才突然間想起來，她還沒給對方介紹過呢。

「長政，這位是我的同胞姐姐，阿綾。」

綾姬也連忙朝淺井長政輕施一禮，雖然她之前已經在屏風後面看到了對方，但這應該還是他們第一次正式見面，只是她剛剛心憂直江景綱大人的事情，所以表現得有些失禮了。

不過現在既然自己的身份已經曝光了，那之前決定的試探的事情，恐怕也已經落空了。

淺井長政含笑回禮，他對於綾姬倒並不是完全陌生，不止是因為之前在春日山城的時候，他就感受到了對方的氣息停留在屏風後面，更是因為對方的遭遇他也略有耳聞，關鍵在於她的丈夫長尾政景。

明明已經娶了大名的姐姐為妻，在上杉家地位非同一般，可是卻愚蠢到叛逆，然後輕而易舉的被擊敗，甚至不得不伏地祈降，勉強保留了一條性命。

空有野心，卻即無力量又無智慧，甚至連盟友都沒有半個，這樣的蠢貨在整個尼朋也是比較少見的了。

或許這第二次反叛，會有些許的不同？

很快眾人就返回了春日山城，路上他們也得知在他們待在山谷的時候，外面其實已經過去了數日，兩地時間的流速並不相同。

在看到庭院之中數十具屍體時，淺井長政不由得神色一動。

他看到了數十個身披戰甲，手持兵器的半透明影子，那是他們不甘的靈魂，只不過他們此時似乎都渾渾噩噩，雙眼沒有焦距，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明明幾米之外就有一些武士和侍從，他們卻只是停留在自己屍體的旁邊，一動不動，雙眼盯著虛空。

這，會是幽冥之亂的後續影響嗎？

「輝虎，可否讓我檢查一下屍體？」

上杉輝虎看了他一眼，知道他絕對不是隨便開口，所以她點頭同意了，自己則走到其他武士的身邊，準備了解一下細節。

雖然現在已經是冬日，不利於出兵，但她也一定要讓卑鄙的長尾政景付出代價！

淺井長政仔細檢查了一下，發現除了刀槍的傷口以外，他們身上也有一些爪撕牙咬的痕迹，而且傷口大多發青發黑，雖然比敷次郎的毒性還要弱上幾分，但的確是有毒的。

可惜這些撕咬大多不致命，因為它們甚至無法穿透武士們的鎧甲，那些爪痕大多是在武士們未被鎧甲覆蓋的地方，真是致命的還是那些刀劍。

正如綾姬之前所說，這一定和長尾政景脫不開關係，上杉家領地內的治安還是非常好的，根本不可能是強盜襲擊了他們。

看了一眼仍在和諸多家臣們焦急商議的上杉景虎，淺井長政心念一動，桔梗印當即亮了起來，緊接著一個原本虛幻的、滿臉迷茫的靈體迅速的化虛為實，變得能夠被常人所見到了。

其他感受到光芒的武士們也紛紛轉過頭來，然後他們都很是震驚的發現，一個亮白色的人影正懸浮在地面上，看起來正是被他們所悼念的直江景綱！

上杉輝虎同樣有些吃驚，但她更多的卻是驚喜：「景綱大人！」

隨著她的呼喊聲，原本迷茫的靈體頓時就是一個激靈，他轉頭看向了上杉輝虎：「主公大人，我...」

一邊說著，他一邊環顧左右，因為他記得剛剛他是在野外遭遇了一場戰事，怎麼突然間就回到城內了？

然後他的目光就落到了自己那滿是傷痕的屍體上。

他的瞳孔頓時不由得猛地一縮，再看著自己散發著微弱光芒的屍體，以及正微笑著看向他的淺井長政，他不由得嘆息一聲，已經大概明白了自己的處境。

「原來如此，我已經戰死了嗎？多謝長政殿下，能夠讓我和主公親自道別。」

身為上杉家僅次于軍師宇佐美定滿的智將，他的智略自然超過常人，他第一時間就意識到了自己為什麼會被喚醒。

主公雖然也有些特殊的力量，可是基本全都體現在戰場衝殺方面了，絕對做不到這點，也唯有大名鼎鼎的「近江之龍」了，畢竟對方是傳說中能夠御使鬼神的陰陽師。

在短暫的驚愕過後，上杉輝虎立刻反應過來了：「景綱大人，景虎一定會替您報仇的，兇手是長尾政景嗎？」

直江景綱嘆息了一聲：「主公，景綱不知，他只是來信說境內有妖怪肆虐，想要和我協商。」

「沒想到我竟然真的在路上遭遇了妖怪的襲擊，更沒想到的是，竟然也有一些野武士對我們展開了夾擊。」

「至於是不是長尾政景，景綱暫時還無法確定。」

至少在他的記憶之中，他並沒有看到對方的身影。

但是他隨即話音一轉：「可是主公，長尾政景有極大的嫌疑，我懷疑他正在準備進行第二次反叛，所以我才會親自前往坂戶城，可惜路上發生了意外，未能真正確定。」

「主公大人曾經饒過了他一次，如果這次他仍然反叛，並且再度被饒恕的話，恐怕他還有第三次反叛。」

雖然他的死亡很有可能是因為對方，但是他這些話卻完全不包含任何私人情感在內，他是純粹為了主公的大業著想。

旁邊的軍師宇佐美定滿這時不由得嘆息一聲：「景綱大人，長尾政景他的確是再次反叛了。」

雖然還有些具體的細節不太明了，但他其實應該感謝直江景綱的，因為如果不是對方決定前往，那或許戰死的就是自己了，在主公失蹤的數天內，也未有他們幾人才有資格去坂戶城確定這件事情，畢竟對方還是主公大人的姐夫。

上杉輝虎不由得也沉默了幾個呼吸，接著用力點頭：「交給我吧，景綱大人，我一定會為您復仇，您就安心前往極樂吧。」

直江景綱看似滿意的點點頭，但其實他仍有些許憂慮，所以他轉頭看向了淺井長政。

「長政大人，我家主公心思單純，如果可能的話，還望您能多加照料，如果本家能與淺井家締結更進一步的盟約的話，也許整個尼朋都將為之改變。」

其實以他的身份和地位，說這些話並不算特別的合適，但誰讓他已經成為了死鬼呢？說了又能如何，反正他的確是為了本家著想的！

雖然他沒有明說，但在場誰都不是傻子，當然知道這更進一步是在指什麼，唯有婚約之盟了。

淺井長政看了一眼面色微微帶紅暈，卻並未有任何反感的上杉輝虎，接著朝直江景綱點了點頭：「輝虎大人的美德我已經有所了解了，其一言一行都無愧於『越后之龍』，我會儘力的。」

直江景綱再次俯身致謝，再次看了一眼上杉輝虎之後，他輕聲嘆息了一聲，其實他仍然留有遺憾。

他的一子尚幼，一女更是在襁褓之中，家中本來就沒有多少得力的武士，這次又和他一同遇難，他死之後，哪怕有主公照顧，恐怕直江家也會迅速的衰敗下去吧？

只是他終究並未再次開口，只是再次朝上杉輝虎和淺井長政分別行了一禮：「既然如此，就請長政大人送我往生極樂吧，主公的恩情，唯有來世再報了。」

上杉輝虎聞言也有些激動，在過去多年的征戰中，她也曾經失去過很多忠誠的家臣和部下，但是對方卻無疑是地位最高，並且和她感情最深的，而且她也是第一次獲得這樣告別的機會。

「景綱大人，請保重，我會照顧好您的直江家的。」

一人一魂再次告別，主臣神情著實感動了許多人，他們紛紛出言為直江景綱送行，更有些情緒充沛的，當場就低聲哭泣起來。

但是送別終有盡時，隨著淺井長政的施法，桔梗印一閃而沒，直江景綱的身影也徹底的消失不見了。

周圍頓時哭聲一片，直江景綱在上杉家中向來是個老好人，又一直負責內政後勤方面，所以諸多武士都和他關係不錯，他這一死，大多數武士都是真的感覺到悲傷的。

「抱歉，長政，讓你看到這一幕，請先休息一下吧，我要處理一些後續事情。」

上杉輝虎是真的感覺到抱歉，結盟對兩家原本都是大好事，她甚至想要在春日山城暢飲三天為賀，可是現在除了這樣的事情，實在是不太合適。

淺井長政擺了擺手：「無妨，如果景虎你有任何需要，大可直接開口。」

「那就多謝你了，長政。」

上杉輝虎聞言有些感動，但是她同時也下定了決心，無論從哪方面來看，都絕對不能再讓長尾政景逍遙法外了！

稍後，在綾姬的指引下，淺井長政和阿秀、井伊直虎幾人，都進入了屬於自己的客房，在稍微叮囑了幾句之後，淺井長政在屋內布置了一個迷惑法陣，接著光芒一閃，他直接從屋內消失了。

下一瞬間，他直接出現在了大天狗飯綱三郎的面前，不過除了諸多天狗以外，在他幾米之外，赫然是一些身體微微發光的武士，為首者不是直江景綱，還能是誰？

這裡正是他剛剛完成了法術的特殊空間，身為主人，他理所當然的掌握著入口。

看著微微有些騷動的諸多靈魂，淺井長政不由得微微一笑：「景綱大人，又見面了。」

雖然心中仍然有許多疑惑，但是直江景綱還是第一時間深深地拜倒在地：「多謝殿下再造之恩。」

他身後的諸多靈魂猶豫了一下，但最終還是選擇同樣以大禮參拜，因為在剛剛過去的一刻鐘內，他們已經大致的了解了自己目前的處境。

他們死了，現在只剩下靈魂，而且還是被「近江之龍」所喚醒的靈魂。

淺井長政沒有避讓，他只是靜靜的受了這一禮，然後揮手召喚出了牛頭鬼勃皇，並且亮出了自己那枚刻有「閻」字的戒指。

「黃泉已亂，鬼神皆已墮落為妖，我得幽冥權柄，欲於此地再造閻羅，不知景綱你可願助我一臂之力？」

直江景綱頓時渾身一震，雖然已經有過許多猜測，可是當真正聽到這樣的真相之後，他一時間還是忍不住心聲震撼，宛若一片驚雷，將他大腦震得盡皆空白。

唯有僅存的理智驅使著他再次深深下拜：「在下直江景綱，願為殿下驅使，百死不悔！」

「呵呵，很好，既然如此，你當為幽司判官。」

淺井長政伸手一指，直江景綱身上的服飾頓時就迅速的發生了變化，同時他手上也是一沉，在幾米之外一名同樣極度震驚的武士的眼眸中，他看到了一個身穿判官服，手持巨型毛筆，威風凜凜的青年男子。

那個模樣，正是他年輕時的樣子！

而且他也絕非剛剛的虛影，而是一個凝實的軀體，甚至他都能感覺到自己身體的重量，如果非要說有所區別的話，大概就是他再也無需呼吸，胸膛中亦沒有躍動的心臟和熱血了吧。

但這已經足夠讓他感覺到喜悅了，因為他不僅得到了新的身體，而且還是弱點更少的身體！

他頓時忙不迭的行禮：「是，殿下，在下定不負殿下所望！」

淺井長政滿意的點頭：「雖然此地事關重大，你又身兼重任，不可擅離，但如果你有大功，日後我也會讓你庇護家族的。」

沒等對方回應，他接著轉頭看向了其他武士的靈魂：「至於你們，是願意留在此地，暫時成為戰魂，以後再尋求成為冥將鬼差的機會，還是以魂魄之身前往真正的黃泉，與幽冥眾鬼廝殺一場？」

根本沒有任何猶豫，幾乎所有的武士都第一時間深深下拜：「願為殿下效力！」

雖然是魂非人，但是不管怎麼說，他們畢竟是獲得了第二次生命，而且還是保留了記憶的生命。

儘管他們中有一部分是信仰佛教的，知道死後會擁有轉世重生的機會，可是先不說幽冥已亂，就算順利的前往黃泉，在經歷了忘川之水后，誰知道下輩子會變成人還是狗？

相比之下，還不如留在這個地方，至少能留有人型。

而且，聽殿下的意思，如果他們好好乾的話，恐怕未必不能前往現世，庇護自己的子孫後代！

淺井長政這才滿意的點頭：「很好，重建幽冥，就從今日開始，不過輪迴大陣暫未成型，冥將鬼卒也不足夠，你們接下來的任務，是為此地招募更多忠勇武士的靈魂，我們需要更多的戰魂。」

再一揮手，所有武士的靈魂都發生了改變，他們不再是原本虛幻的影子，他們都變成了身披黑色重甲的戰士，在這個特殊的空間中，持有閻羅之戒的他就是擁有如此權柄。

「至於景綱，我聽說長尾政景很喜歡泛舟？」

雖然有些不明所以，但是直江景綱還是第一時間回應：「是，殿下，長尾政景喜歡泛舟，更喜酒後泛舟。」

「呵呵，很好，身為幽冥判官，我就許你親自前往複仇，順便也當還了景虎一個恩情，如何？」

不管是為了驗證長尾政景是否可以御使妖魔，還是為了稍稍償還景虎的恩情，亦或者是讓這位新任判官和戰魂們親自體會下他們在現世的力量，淺井長政都覺得有必要採取一些措施，正所謂一石三鳥之計。

而派遣直江景綱前往，也可以確保此事萬無一失，畢竟他們是真正的生死仇敵。

直江景綱當即大喜過望：「是，多謝殿下，景綱定為殿下和主公除此禍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