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差役房
有幾個黑色人影靠得近的，依稀可以分辨出其身上那濃郁的癲狂與恐懼的氣息，似乎只要靠近就會帶來不幸。
當他邁步走過的時候，些微的聲響引起了它們的注意。
就像是突然聞到了血腥味的餓極了的野獸。
有幾個黑影倏然轉過頭，朝著這邊加快走了過來，踉踉蹌蹌似乎下一秒就要摔倒了一樣，可當他視線投過去的時候，卻看見那些無臉黑影的臉上慢慢長出了某種扭曲的違和的五官。
或是兩隻眼睛大小不一，或是鼻子朝上，或是嘴巴歪斜，就好像是由無數屍體的碎片東拼西湊起來的怪物，拼接處還在滲著黑色的血液。
而這張臉上此刻寫滿了貪婪與恐怖。
「神血……」
「好純粹的神血……」
「鮮活的神血……」
「好想吃……好想吃！」
低低的無意識的呢喃聲此起彼伏，就像是咒語一樣，讓人頭腦發漲隱隱作痛。
但很快它們被一種植物給擋住了。
那是一種陌生的青紫色植物，足有半身高，如同荊棘一樣長滿了濃密的尖刺，頂部則是生長著怪異的花瓣——
長條形狀粗細分明，模樣更像是一根根腐爛屍體的黑紫色手指，隨著不知從哪裡吹來的風微微搖晃像是在向他招著手，不詳的氣息肆無忌憚地散逸著。
植物種在他所行走的這條線香小道的兩旁，密密兩排，就像是特意護送著他的繼承之路。
蘇白稍稍平復了一下劇烈跳動的心臟，忍住不再看兩旁那些被擋住仍舊張牙舞爪試圖抓住他的瘋鬼，轉而抬頭望去。
遙遠的盡頭，有數個堪比山巒巔峰的黑影像是頂天立地的巨人一樣在濃霧深處靜靜矗立著，許久沒有任何動靜，雄偉又寂寥。
毫不懷疑，它們隨意的小動作都可能會導致此處地動山搖，天崩地裂。
他不知道那些是什麼東西，但可以肯定是現在的他絕對招惹不起的存在。
謹慎收回視線，他繼續沿著線香的指引走著。不知多久后，終於一座建築的殘破廢墟出現在視線的範圍內，阻擋住了這條本就被限制得狹小的道路。
靠近之後可以看見這座建築都已經被毀壞腐蝕得分辨不清原樣了，滿地皆是斷壁殘垣，碎裂的磚塊和腐爛的樑柱木屑堆積如山。
不小心一腳踩在一塊木板上，頓時如同一塊綿軟的泡沫塌了下去並四裂碎開，已經完全腐朽。
「這地府和我想的完全不一樣……」
蘇白圍繞打量著這座廢墟，一步步小心地踩踏在廢墟邊上，眼中有些沉思之意。
這裡與其說是傳說中的地府，倒不如說更像是一片遭遇到強烈炮火洗地之後所留下來的災禍廢墟。
甚至，他隱約還能嗅到空氣里殘留著的些許的千百年前不曾散去的硝煙味道。
帶著淡淡的死亡與哀傷的氣息。
若非意識中有所指引，他差點以為自己是不是走錯了路。
而就在這時，他目光瞥見那廢墟中有一抹亮光，頓時一愣，隨即毫不猶豫蹲下身撣去塵土，將那東西從地里挖了出來。
是一塊尚算完好的令牌。
一塊青銅鍛造而成的令牌，正面寫著「差」字，背面則是雕刻著陰氣森森的緊閉的鬼門關的圖畫。
青銅門匾上鑲嵌著兩顆巨大的鬼頭栩栩如生，神情似是在笑又似是在哭，兩雙半睜半開的黑洞洞的鬼瞳卻似是在直勾勾注視著畫外人，讓人只覺毛骨悚然。
「這就是鬼差令牌了。」蘇白心中有所明悟。
擁有了它，自己才算是有了真正的鬼差編製。
他仔細打量著，卻忽然注意到那令牌上的鬼頭似乎動了一下。
那一雙鬼眼倏然一轉直直盯著他看，爆射出一道強烈的黑光！
他眼睛一陣刺痛趕緊閉上，等刺痛緩解再次睜開之後，察覺到身體有些異樣，低頭看去時卻發現自己的衣服變了！
原本的夏夜短袖變成了一襲如墨般深黑色的古代絲質長袍，左右紋有暗紅玄妙花紋，看上去十分陰氣森森。
同時他的魂體也變得比之前更加凝實，假如說之前還像是一縷青煙，那麼現在就幾乎像是真人一樣。
他試著伸出手去，周圍的陰氣隨著他的念頭隨意舞動，操控自如。他抬眼望去，五感都比之前更加敏銳和清晰，四周那些黑影們低聲的無意義的呢喃都能聽清。
一雙漆黑的眸子深邃如同深淵，似乎連光線都會被吸入其中，任何人無法遮蔽。
蘇白自己給它取了個名字——「開天眼」。
只要開了天眼，一般鬼怪的幻覺就會對他徹底失效！
現在才終於有了幾分真正鬼差的樣子。
別說，還挺帶感的。
但與此同時，一股猛烈的吸力從令牌里爆發出來，似是直接從他魂魄裡面汲取著某種力量，直到他有些頭暈眼花后才結束。
隨即身前的一片廢墟開始有了新的變化。
在一陣塵土煙霧瀰漫中，原本廢墟碎屑慢慢消融不見。
轉而伴著一陣陣似是打雷一般的「轟隆隆」的大地震顫聲，乾燥的地面轉眼出現密密麻麻的蛛網般龜裂開的裂紋，無數只漆黑腐爛的鬼手從地底裂縫裡探出，似是掙扎似是哀嚎求救。
驚得他下意識後撤一步，還以為是自己打破了什麼古老的封印而放出了怪物。
但很快，四面八方朝著這邊匯聚過來滾滾濃煙，竟是於半空中逐漸凝聚成了一座真實樣貌的宮殿，隨即轟然落下，死死地將地下的那些鬼手們給鎮壓起來！
鬼鳴聲戛然而止。
良久，漫天瀰漫的煙塵逐漸消散，地面裂紋開始凝合。
只留下這座面積不大的宮殿橫跨於這條小路之上。
蘇白抬頭看去，房檐上垂掛著兩顆巨大的長著獠牙的石雕鬼頭取代了原本的燈籠，鬼頭半睜半閉著眼睛，惟妙惟肖，似是在審視著進出殿門的人。
殿門上則是掛著一個用血紅顏料寫著「差役房」三個大字的匾額。
他觀望了一下后便手持令牌推門進去。
足有三米高的厚重木門出乎意料並不沉重，彷彿他只是輕輕一推，門后就有一股力量幫他把門打開一樣。
當門打開的一剎那，裡面暗白牆壁上燭火也自動亮了起來，驅散了黑暗。
殿內大約半個籃球場的面積，範圍不大，但是擺設頗為齊全。
門口垂下來的是類似於寺廟裡的紅色布幡，鑲著金色龍紋，描繪著一些看不懂的咒語，給人神秘莊嚴的感覺。
掀開往裡看去。
正對門的牆面雕刻著一副壁畫，疑似是神鬼傳說，一個騰雲駕霧，散發金光的神人正鞭打著地上一個戴著鐐銬的青面獠牙的鬼怪，惟妙惟肖，好似下一秒就會從壁畫里走出來一般。
牆前則是擺著一張案桌，桌上放著毛筆硯台以及兩本沾了灰的書冊。
左面靠牆的位置放著一排排由高到低依次排列的架子，上面密密陳列著一塊塊祭奠的牌位，只是上面的名字卻是空白，也許正等著後人寫上去。
右面則是放著許多個豎立的架子，上面還有許多空位，目前只放了三樣事物。
一根鐵鏈，一把泛黃的油紙傘，一塊鬼臉面具。
「這是……新手裝備？」
蘇白心中一喜，立刻走過去查看。
他先是提起那鐵鏈，心中立刻有了相應的信息。
此物名為「鎖魂鏈」，是鬼差拘魂所用法寶，如臂所指。而且上面有地府的神性，只要雙方的實力差距不是太大，那麼對待鬼怪就是壓制性的寶貝。
其次是那張鬼臉面具。
這張鬼臉面具好像是真的從一隻厲鬼的臉上扒下來的一樣恐怖，青面獠牙，撫摸上去觸感猶如摸著一塊綿軟接近腐爛的肉，底下又有幾分僵硬。
但看起來唬人，不過實際功效卻只有遮掩氣息和面容的作用，屬於聊勝於無的雞肋了。
但對於蘇白這種還在陽間活動的活人陰官來說，的確是有點用的。
隨後他將好奇的目光放到那油紙傘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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