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問世間情為何物

「老奶奶，您先別哭，我看你家住的也不遠，不行我們幫你送回去吧，」沈玉不忍心看著這老人孤苦無依的樣子「我們沒啥車幫你送，但是有力氣，你要是不嫌棄……」

「不嫌棄不嫌棄，我怎麼能嫌棄呢，」老太太趕緊站起來抹了一把鼻涕「我就想讓他回家而已，不想讓他死在冷冰冰的醫院。」

說完就趕緊拉著他們進了醫院，看著他們實在是可憐，護士還特意的幫忙借了一個板車，老太太把所有的被子都鋪在上面，最後在大家的幫助下將那瘦骨嶙峋的老人給扶上車。

「老頭子，堅持住，我們就回家了。」

老太太說著就要哭，已經失去意識的彌留的老人似乎感受到了什麼，還特意的嗯了一聲。

沈玉看著心裡不舒服，生老病死最讓人覺得無奈了，誰都不能左右。

陳雨生不懂為什麼他們要幫忙，可是沈玉讓推車就推車，不管是什麼情況，就吭哧吭哧的在前面拉扯，比老黃牛都給力。

沈玉走在車子的邊緣扶著，一起加把勁往前走，老太太眼神極其不舍的看著老頭，知道這是最後一次走這條路了。

可能是因為歲數大或者是傷心過度，老太太就越來越跟不上，腳步變得蹣跚起來還咬牙跟著，沈玉看她確實是累了，就乾脆也讓她坐上面。

「老奶奶，別硬撐了，反正也不遠，要是你傷心過度倒下了，我們可找不到大門在哪。」

聽到沈玉這麼說，老太太才猶豫著坐在車子邊上，滿眼都是不好意思。

「本來你夢能幫我就已經很好了，要是再拉著我，我這心不好受。」

「既然幫忙我們就得幫到底，老奶奶你別難過了，日子還得過下去，如果你要是也倒下了，老爺爺也會很傷心的。」

沈玉的話讓老太太看了一樣身邊的老伴，眼淚不禁再次蔓延，年少時便在一起，走過了風風雨雨和顛沛流離，最後還是不得不離開了。

就算是過完年其實天也依舊寒冷，陳雨生默不作聲的頂著風雪，睫毛也因為呼出的冷空氣而變得像是冰碴一樣，眨眼的時候都似乎要粘在一起了。

沈玉看著有些心疼，走過去把自己的圍巾給他戴上，又用手把他睫毛上的冰霜給拂去，兩人對視時那種默契又溫馨的樣子，讓老太太想起了年輕的時候。

他們也曾經這樣過，溫馨又甜蜜，年輕時各種的回憶像是電影一樣湧現在腦海里，伸手輕輕的握住老頭子的有些乾瘦恐怖的手，就是這雙手扛著一個家走了過來。

雖然有的時候脾氣倔，可是卻也用最深沉的愛讓他們一家人活了下來。

「老頭子，你這輩子太苦了，現在終於可以輕鬆了。」

不知不覺的，外面飄起了雪花，輕輕地落在了大家的身上，老太太看到趕緊伸手把老頭子臉上的雪花拂去。

也許真的是迴光返照，老人竟然悄然的睜開眼睛，迷濛的眼睛有種淡淡的灰色，像是幼崽剛睜開眼睛的那種感覺，沒有什麼焦距，應該是看不清楚了。

「是不是下雪了？」

老人的聲音嘶啞極了，好像說這些已經用了所有的力氣，老太太看著他眼淚不由得就掉落了。

可是又怕他聽出自己的哭了，趕緊壓制著喉嚨的沙啞。

「是啊，下雪了，就像是那年你娶我的時候，」老太太抬頭看看天空灰濛濛的，「一晃都五十三年了，這一輩子就這麼過去了。」

「五十三年了啊……」老人眨著眼睛感受著雪花融化在臉上的感覺，強自扯出了一個淡淡的笑容「那年我娶你的時候，你穿著紅色的小花襖，沖著我那麼一笑，我的心都化了。」

「現在老了，也不好看了。」

老太太嘴角凄慘的笑著，回憶多好，如今就有多心疼，沈玉聽著他們的對話，自己都覺得嗓子發疼，眼睛發酸。

轉頭看著專註往前的陳雨生，心裡又奇異變的暖暖的，不自覺的往他身邊靠了靠。

「老婆子，你給我唱個歌兒聽吧，」老人氣若遊絲，也知道自己大限將至了「就以前你年輕總給我唱的那個，這些年咋不唱了呢？」

「老了嗓子啞了，氣也短了，還唱啥啊。」

老人眼睛裡帶了些笑意，似乎能想到老太太此時的表情。

「唱吧，這輩子就最後一次了，再聽就下輩子了。」

一聽這話，老太太的聲音就哽住了，沈玉聽了她狠狠的抽泣了幾聲之後才再次呼吸調整情緒，就在她以為不會唱的時候，那熟悉的小調就傳到了耳朵。

「一不叫你愁來二不叫你憂，三不叫那個情郎哥穿錯小妹妹的花兜兜……」

隨著這充滿悲傷的小調，老人的思緒再次回到了以前，他們坐在牛車上，老太太的笑容比陽光都燦爛，張嘴唱著，就連大家都起鬨讓她多唱幾段。

好多好多的場景都模糊了，只有她的歌聲一直縈繞在心裡。

「聽了一輩子都聽不夠，」一曲終了，老人長長的嘆息了一下，「老婆子，要是真的有來世，我還想娶你，你還嫁不嫁我？」

「誰要嫁你，倔驢似的，年輕就沒少氣我……」老太太說是埋怨的語氣，可是到最後依舊轉了話鋒「可是再氣我也過了一輩子，怎麼能不嫁呢，嫁給你，我不後悔。」

聽著老太太的話，老人似乎很滿意，閉上眼睛好像是睡著了，那呼吸清淺的只能透過被子的起伏才能看出來還活著。

一直走了這麼一個多小時，沈玉覺得手都要凍木了，完全沒知覺的時候總算到地方了。

由沈玉指揮，陳雨生小心翼翼的把人給抱到屋子裡，裡面一點熱乎氣都沒有，可見有好幾天沒回來了。

「我去燒點柴火，雨生你把水鑿開放到大鍋里。」

人臨走時都得梳洗一下，這屋子裡的水缸都凍了，上面一層冰，要是老太太自己真的未必能砸開。

老太太看了眼老人，脫鞋爬上炕從柜子里拿出來一個包袱，顫抖著打開就看到一身藏青色的體面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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