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印刷廠之爭
「額呵呵呵~~~」
長安,未央宮的大殿上,揉著後腦勺,腦門上還流淌著汗珠子,劉閑悲劇的訕笑著。
這就是封建時代的真實現狀,甭管他在封地上呼風喚雨像個土皇帝那樣,真皇帝一招手,他還是得瞬間年輕十多歲,變成孫子,這頭河南地的耕種還沒完成,就不得不撂下手頭工作,灰溜溜的滾到長安來。
而且,被皇帝招到長安的原因,也是他早就應該想到的!輿論導向權啊!整個雲中,印製報紙的機器也只有一部,由劉閑麾下的秘密情報組織陸博社所掌控,除了這一家,就算是比較原始的大型人力印刷機,整個大漢也找不出第二家有能力製造的了,就是劉閑一早就要將輿論導向權牢牢掌控在自己手裡。
問題是他想掌控,皇帝就不想掌控嗎?
還好,對於輿論導向權這個新興的致命權利,不管漢文帝還是之前的輿論掌控老大,上大夫,儒生首領叔孫臣的理解概念都不明確,以至於充當主要噴子手的「水軍大都督」叔孫臣完全噴錯了方向。
「陛下,征北將軍不固守本業,妄自與匈奴人聯軍出戰西域,而且竟然傳遞報紙這種東西,傳播他的歪理邪說,蠱惑百姓,實在是十惡不赦,其心可豬啊陛下!!!」
聽這老傢伙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看著他悲憤交加的聲音,邊上聽參挨噴的劉閑卻也是立馬擺出了同樣哭喪著臉,痛心疾首的神情,踱著腳也指著叔孫臣的老臉,悲憤交加的噴了起來。
「陛下,上大夫他不固守本業,妄自寫下《心經》,《聖賢論》等諸部歪理邪書,傳播這些歪理邪說,蠱惑百姓,實在是十惡不赦,其心可豬啊!」
「放肆!《心經》《聖賢論》都是孔聖書中的微言大義,提取出來教化百姓的,汝竟敢污衊成歪理邪說?你竟敢污衊聖人?」
「放肆!《雲中日報》第一期都是漢軍將士用鮮血與汗水,腳印為大漢帝國開拓探索出來的外界情報,由孤這個宗室所撰寫刊印出來,汝竟敢污衊成歪理邪說?你竟敢污衊宗室?」
昂著脖子,劉閑就跟公雞中的戰鬥機似得絲毫不讓的和叔孫臣對噴著,好傢夥,真叫不講理的讀書人,自己崇信的全是聖言,別人的大道理就是歪理邪說,還真是隨了他誅殺少正卯的祖師孔聖了。
不過如今儒家還沒有像後世那樣佔據統治地位,仗著宗室身份,劉閑腰桿硬的很,氣勢十足中,還真把這老傢伙都噴的直翻白眼,又一次見識了劉閑講歪理碰瓷兒的本事,眼看著叔孫臣都要腦溢血了,把老臉漲得通紅卻吭哧不出來半個屁的模樣,文帝終於也是無奈強笑著也打起了圓場來。
「河駒,叔孫夫子因為河駒《雲中日報》中所言西域與《山海經》,《春秋》中所言大相徑庭,非那般崑崙仙境,也無各種奇珍異獸,所以驚奇激動所致,河駒不要和長者置氣。」
不和長者置氣?那就允許他把屎盆子往自己腦袋上叩?聽著文帝勸說,劉閑立馬又是一副笑呵呵的模樣,抱著拳應道。
「是臣侄年輕氣盛了,長者書生意氣,應該理解。」
「在我們吳國,就有著個書生,在古書上看大黿,背青四足,頭長尾尖,他日在集市上見漁夫叫賣綠殼王八,立刻以為神物,跪地高呼,磕頭不止!一時間在吳國傳為佳話。」
「恩,書生意氣!」
看著劉閑笑呵呵的點著頭,叔孫臣更是氣得真要腦淤血了那樣,這小後生把他比喻成葉公好龍那一位書獃子類型了,不!這個比喻故事更加惡劣!可是張巴著嘴,老傢伙又不知道如何講道理頂撞,皇帝面前,還不能破口大罵,腦門上青筋暴起,他真的要氣暈了那樣。
文帝自己也是惱火中卻又被逗得肚子發疼,強忍著才沒笑出聲來,吭哧半天,這也才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
「河駒故鄉吳國,還真是個神奇之地!」
「《匈奴人的生活》,河駒這報紙第二期,朕也很喜歡,從匈奴牧民,匈奴貴族以及角王單于的生活狀況,剖析匈奴是個怎麼樣的民族,以往中原皆曰北胡為盜擄,如今朕方知道,匈奴為和年年犯邊,劫掠我百姓財帛。」
抖著又送到了長安城的第二份報紙,文帝一改剛才的問罪牌,反而先肯定起了劉閑來,可是旋即,他老人渣也是跟著圖窮匕見,眼神銳利的看著劉閑,一副好奇模樣問道。
「不過朕很驚奇,河駒如何做得到一文傳遞千份的,而且朕還看過,你的每一份書寫行文,竟然一模一樣,分毫不差!」
也難怪報紙是劉閑的輿論大殺器了,就拿叔孫臣老不死的來說吧!他寫的《心經》,自己花了兩三年,然後給徒弟顯唄,徒弟看著有道理,又借去抄寫一份,不對,這個時代主要流行的書寫工具還是竹簡,抄刻一份,花了一兩個月,再傳遞到別人手頭,十年前老不死的寫的書,如今流傳世間不過二三十本,可一夜之間,劉閑就能傳遞出去五萬份,在這個時代,堪稱信息炸彈了,叔孫臣義憤填膺的詆毀劉閑滿篇錯字,歪理邪說,可是真正打動文帝的還是這所傳甚廣,貽笑大方!
所傳甚廣啊!
「陛下,這個很簡單!」
文帝都亮劍了,不接招是不行,但劉閑也不想輕易就交出輿論大殺器,又是那副我很憨厚的笑容,抱著拳頭,這傢伙繼續侃侃而談著。
「陛下賜予臣兩方印,征北將軍印,河南侯印,臣侄批印公文時候,忽然發現,每刻印一份,都是一模一樣的,所以臣侄突發奇想,把文章刻印成巨大的印章,然後沾上墨,直接印在紙上,不比一份一份寫出來來的快得多?」
「這就有了報紙!」
機密透露出來了,照著做吧老人渣們!這個時代鑄印個青銅器都費時費力,四大發明的印刷術也歷經了木板刻,泥活字最後才發展到鉛活字的,木板刻費時費力,而且還格外昂貴,刻印一版之後,木板也作廢了,再刻印別的還得費力重來,沒有奇迹一般的靈光乍現,別說鉛活字,模糊不清的泥活字都很難出來,看似老實,實際上劉閑給叔孫臣和文帝都挖了個坑。
但是,儒生叔孫臣是好騙,聽著劉閑敘說,他還真上道的不住點著頭,面露暗喜。估計老傢伙已經打定主意,回去也要刻大印章,然後有學有樣,將他們古文儒家派別的《公羊傳》,《左氏春秋》什麼的都刊印出來,也跳出來打信息戰云云。
甚至老傢伙已經有歪歪跡象,似乎幻想起了他桃李滿天下,成為和孔子肩並肩的孫子了。
可文帝卻沒那麼好騙,雖然這年頭私自刻印章其實有罪,可是文帝卻也沒管這方面,反而繼續著他的笑眯眯策略,笑著點著頭繼續說道。
「朕對河駒的千份大印很感興趣,可否請河駒將大印送到長安,讓朕一睹?」
皇帝管你要東西,你敢不給嗎?而且這一次還必須要給真貨了,畢竟先不說劉閑有沒有時間照著兩份報紙刻印兩塊假大印,這種經常用的東西,萬一被暴露造假,那就犯了後世電視劇里常說的大罪,欺君之罪!
朝堂中,文帝要因為這事兒惱火,不再支持信任他劉閑,那他劉閑混得再大,也得跟後世年羹堯年大將軍一樣下場。
所以哭喪著臉,在皇帝劉恆格外愉悅的目光中,劉閑是悲劇的一叩首。
「臣侄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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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個叫叔孫臣來,是要擔當主噴手的,結果這老傢伙太完蛋玩意了,噴人不過反被氣,還的文帝親自站出來,印刷的事兒一解決,這老鬼立馬就被劉恆揮了揮衣袖子趕出皇宮去了,不過就算如此,叔孫臣走時候依舊樂得嘴角都直扯,估計滿心惦念著刻印「大印章」這事兒,傳遞他所推崇的儒家經典,渾然不知劉閑已經挖好了多少個坑等著他了。
劉閑自己則是被留在了大殿上,有資格繼續和皇帝討論國策。
但是沒等劉恆開口詢問,劉閑自己倒是先一臉正色的抱拳拜道。
「陛下,最近臣侄所觀,天下士子中,儒家學說愈發的喧囂塵上,其他各派反倒是有勢微的跡象,黃老一脈尚好,大漢國策,法家道家陰陽家各派皆呈青黃不接之勢,非儒即墨的墨家幾近敗亡。」
「臣侄以為,不是好事!」
不得不說,儒家能佔據華夏統治思想,絕非運氣,一方面儒家思想主要講的是現世為人處世為官做人的道理,貼近生活,比遠離塵世的道家,深入底層而鄙夷權貴的墨家更平易近人,容易被統治階層所接受,而且漢代之儒,非宋明清那些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推崇的出將入相,文武兼備,能給國家提供優秀的人才,另一方面,儒生如叔孫通開始,就格外的大膽而心細好鑽營,當年孔子奔波六國揚名求官,也給他的弟子們做了榜樣,儒門子弟爭先進入官場,拉開了華夏最早的關係網。
據說後世都寫在歷史試卷上,罷黜百家,獨尊儒術不過是個偽命題,漢武帝如此強盛的權勢慾望,豈會將天下思想輿論權全部託付分給儒家一派?這一假新聞據說是班固修《漢書》時候,不加考證的就引用了野史,卻成了後世信史,而掩蓋了儒家子弟自身力量成為帝國主流的奮鬥史。
雖然崇尚黃老,可看文帝將儒生叔孫通都作為太子劉啟師父之一,後來劉啟為了維護儒生轅固,甚至都不惜背著太后偷偷給他送去鋒利寶刀,這才能讓轅固表現出儒生刺豬的英勇一幕,從側面,文景兩代皇帝也都很推崇儒家,所以自然而然,文帝很是愕然地反問道。
「河駒何出此言?」
「陛下,臣侄不討論各派是非,單論今日表現,儒門的叔孫臣如此推崇儒家經典,若是儒家一家獨大,佔據了整個大漢朝主流,後世皇帝,言行慾望若是與儒家經典,聖人之言出現衝突,臣子們是遵從皇帝,還是遵從儒家聖言?」
「這........」
雞蛋不放在一個籃子里,權利這種雞蛋尤為如此,遠得明朝大禮儀之爭,萬曆皇帝想要立鄭貴妃之子為太子,換掉自己一時沒管住下半身所生的短命皇帝光宗,結果被尊崇儒教的大臣轟回去了,皇帝與群臣戰爭的後果就是萬曆帝二十年不臨朝,然後養出了福藩這一吸干帝國的超級寄生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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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紅丸案被大臣們扞衛的光宗登基一個月就蹬腿了,木匠小皇帝明熹宗上線,宦官黨爭讓大明朝一路向死。
不說那麼遠的,近一些,腰斬大漢的新朝都是儒家鬧出來的,漢代後期,土地兼并民生疾苦,成為地主的儒家弟子們不思量自己壓榨的太狠了,反而以天人感應以及儒家主流公羊派的天子一爵思想為理論,主張國家多災多難,是應該更換君主了!以此來改變帝國的危機。
結果未篡位之前,在儒生中堪稱現世聖人的王莽大帝被儒生們支持上位,結果本來還算是平穩的大漢朝體系徹底被這位儒生憤青給打碎,關東勢力的綠林赤眉攻入長安,取代了之前的關西派,但是整個東漢都昏昏沉沉的,沒有超越先漢一絲一毫,反倒越過越迴旋了。
劉閑又是個憤青,他是將心頭的遺憾和不忿給當堂闡明了,聽得文帝還真是沉思了片刻,重重的一點頭,卻沒有對劉閑回應什麼,而是將話題扯了開。
「河駒,這次和匈奴人合兵征討西域,你做得很好!遼東那面,衛氏朝鮮都已經向朝廷發來了臣表,遼東戰事焦灼,匈奴人再在西域用兵,就無暇與我大漢爭鋒了,大漢可以休養生息!」
「關於你在西域的見聞,朕還有幾點疑問。」
事情扯到了自己的事業上,劉閑亦是也進入狀態,抱著拳頭,恭敬的一一回應道。
「如此這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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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告工作報告了將近一個小時,文帝猶如宣室求賢訪逐臣,賈生才調更無倫般的滿足感,頗為滿足的放劉閑出宮,該幹嘛幹嘛去了,只不過抱拳告退,劉閑卻是有種鬱悶的感覺。
對於西域,文帝依舊賦予他全權,但是,也僅僅是賦予他全權,意思他能調動的力量,依舊河南地他自己開拓出來的二十萬民,幾萬軍隊,至於大漢朝廷恢弘的六十多萬關內軍,和他毛線關係都沒有。畢竟是黃老一派的文帝不想起大幹戈,能四兩撥千斤的利用劉閑隨時可丟棄的雲中牽制住匈奴,不要攻打大漢,他就很滿足了。
雖然信任讓人感動,但這格局,實在是令想要施展一番手腳的劉閑就跟腎虛那樣往往力不從心一般。
還是得靠自己!
而且不幫忙不說,文帝居然還給他下絆子,沒等劉閑走出宮門,劉恆忽然笑著從背後叫住了他。
「對了,河駒,最近不少宗室親戚也抵達長安,河駒應該和他們好好「親近」一番才是!」
一群窮親戚來了?什麼意思?
這話聽得劉閑一頭霧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