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對簿公堂
縣丞身著暗紅色官服從暖閣東門進來，中間的黑色腰帶，松垮著。他步伐輕緩，沉重，步步踩在三班縣衙的心上，呼吸緊促起來。
門外聚眾著這些天來不分青紅皂白攻擊蕭麟昱的百姓，婦孺老小，皆探著腦袋往裡面望著，像是能看出什麼似的。
縣丞年紀頗大，下巴白色的長鬍須像是一團棉布，遮罩了脖子。看著像個沒有脊椎的怪物……
他坐在黑色檀木椅子，正襟危坐拿著驚堂木敲公堂案，啪——一聲驚嚦：「開審！」聲音雄厚，完全不像年過花甲的老者。
精神氣很好，他看了眼座下的蘇子檸，早聽聞這個捕快結案十分了得，此次一見頗是有些不凡。
很快，劉員外及十八人被帶進公堂，他們被鐐銬扣著，沒了冠髻，頭髮凌亂如街上的乞丐一般。
「座下，可是劉員外以及同黨？」縣丞眼神如鷹般，快速抓住了地上跪著的這些人。
劉員外被堂皇帶進公堂，身上華麗的外衣還未褪下，他細聲道：「是……」
十八人也迅速點了點頭，蘇子檸看去，卻發現獨獨少了一個五當家。那人長相十分有特點，她自是不會忘記。
難道逃了？
正想著，蕭麟昱眸子看向她，似是猜到她心中所想：「五當家服毒自殺了。」
「什麼時候？」蘇子檸凝起眉頭，她記得這才不到兩時辰，怎如此之快。
蕭麟昱眸子彌上一層冰霜，爬上眉梢，輕輕皺起，彷彿把蘇子檸包裹：「剛抓時，應是怕透露寨主的行蹤。」
「死的好……」蘇子檸默默說了一句。
說罷，她感受到了蕭麟昱深深的眼神，彷彿已經快要把她嚼碎吃了。
正欲要解釋，縣丞冷聲道：「安靜！」
像是在刻意說她一般，蘇子檸吞了下口水，看到證人已經被帶上，沒想到說了幾句話，卻錯過了這麼多。
「小民是府里的下人，見到一日夜色入微，府里傳千金冤魂未散，在院中久久徘徊。便看到……」說時，這下人看了一眼劉員外。
「看到了老爺對著千金的棺材說……千金是被他所害，還請千金冤魂不要再糾纏。」
蘇子檸看向蕭麟昱，這下人應該是他在搜劉府找到的證人，做得倒是嚴謹。
劉員外供認不諱，現在連同黨都被抓了，他能如何？劉氏作為受害者站在一旁，聽到此話氣得胸口起伏，她悴了一把口水：「你……這個殺千刀的，竟然害自己的女兒……」
說時，她捶打著胸口滿是怨恨：「女兒……在天之靈你可要看看，你的爹爹弒子，虎毒還不食子呢！」
「安靜！」縣丞拿起驚堂木再是一敲，看向座下的劉員外：「為何殺害自己的千金，把經過，起因都一一說來。」
堂外，站著的人聽此皆是一驚。沒想到不是蕭巡撫害死了劉千金，而是她的父親。
劉員外承認自己的罪行，說道：「起因是賑災物資，是我吞了。」
靜——
蘇子檸挑眉，喜色躍然眉梢。蕭麟昱餘光看到她笑，眼神暖下，似是寒冰被炙陽照過，成了一灘水色。
縣丞聽此眼神冷下，嚴肅道：「記下！」
「是……」小縣衙拿著毛筆，快速寫著，生怕少了一個字眼。
劉員外沉沉嘆了口氣，眼底劃過一絲釋然：「家道中落後，一日不如一日，女兒也是要嫁人……」
「你還有臉提？為了錢，你連自己……自己的孩子都忍下手！」劉氏掙脫開抓著她的縣衙，惡狠狠的罵道。
仿是吐進自己這些天思慮女兒的苦水，一個勁兒的拍打著劉員外：「我要殺了你！替女兒報仇……」
劉員外也是悔恨移上心頭，終還是眼角流出淚水，酸澀和無盡的愧疚。怎麼也訴說不出一般。
縣丞再次驚堂木拍公堂案，聲音很大，威嚴肅起。縱然是因為縣丞的威信，劉氏只細細啜泣不敢再說話。
「所以我心生貪婪，被錢迷惑聯合上面的人剋扣銀子，事後陷害給蘇知縣，不料此事被小女看到，怕……」
整個公堂又是一靜，所有人倒吸了一口涼氣。除蘇子檸、蕭麟昱……
「靜！公堂之上，不要喧嘩！」縣丞威懾住四方雜亂的話語，淡淡看了眼座下的劉員外。
劉員外抹了抹熱淚，正好對上縣丞嫉惡如仇的眸子，下的縮了縮脖子：「怕……剋扣銀子的事敗露，就殺了小女，栽贓到蕭大人身上。」
話音微顫，音色帶著淺淺的哭腔。
蘇子檸瞥了劉員外一眼，剋扣銀子……她為何覺得五當家的死並非是為了顧長欽，更是為了和劉員外隱藏上面的人。
「劉員外口中上面的人是……」蘇子檸突然說道，引起數人矚目。
劉員外臉色煞白，嘴唇顫抖像是置身於寒冬之下。他僵著身子，沒有說話，但行為和表情出賣了他。
縣丞看她快，准，狠揪住對方話里紕漏，打量了蘇子檸一番，目光出現了耐人尋味的欣賞之色。
「劉員外……公堂之上，還不速速招來？」縣丞附和著蘇子檸的話茬，威逼著劉員外。
劉員外吞了吞口水，拱手低眉叩拜：「上面的人是……」突地，他似是想到什麼瞳孔睜大，頓住很久道：「賊寇顧長欽也許和我一樣也剋扣了銀子。」
此話怵目驚心，堂外百姓實沒有想到賑災物資，竟然牽扯這麼多人。
蘇子檸是不信的，顧大哥心腸不壞，雖然是山寨寨主但劫富救貧，不會為了賑災物資而連累無辜百姓。
他對貧民都是如此，怎會因為貪財而讓百姓受難，這不是顧大哥的本性。
想罷，她欲開口卻被一隻大手拉住，那隻大手正是蕭麟昱。蘇子檸只好不情願的坐在原位，瞪了一眼蕭麟昱。
「此事體大，牽連之人眾多，憑你三言兩語，朝廷是不會相信。如果本官是你，就該好好想想怎麼讓蘇同文不被事此事累及。」蕭麟昱細聲道。
父親深陷牢獄之禍，雖然劉員外解釋了那是陷害，可是顧長欽劫富濟貧不怎麼與官府衝突，本地百姓受惠於寨子的好處多於官府。
而父親是郴縣七品知縣，便與賑災物資脫不了干係。若想結案，也就意味著要從顧長欽和父親中選一個。
她支起稚嫩的小臉，一片愁苦之色。正想的出神，只聽縣丞大聲呵道：「劉員外剋扣賑災物資，殺害劉千金罪不可赦！」
「由蕭麟昱，巡撫追捕顧長欽，擇日便押送劉員外及同黨回京面聖。」
竟是讓聖上結案，看來與顧大哥有很大關係。
蘇子檸以為要結審，未想一直哭哭啼啼的劉氏撲通跪下，並著腿央求道：「官大爺……求求了，劉府只有這一個主心骨，若是……」
「若是再沒了，我們劉府徹底就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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