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自言自語的弟弟

回到空曠的家裡，吳小梅望著牆上父親的遺照，又忍不住哭了起來。

其實吳大虎活著的時候，也總不在家。他要麼就是在想辦法掙錢，要麼就是到處吃喝嫖賭的玩。

姐弟倆經常相依為命的沒大人在家，跟現在沒兩樣，卻又不一樣。

哭累了，吳小梅就趴在沙發上睡著了。她沉浸在自己的絕望和痛苦裡，沒怎麼注意弟弟。

吳小勇一直都沒哭，他一滴眼淚都沒有。他的心裡也很難過，那時跪在冰冷冷硬邦邦的父親遺體前，他的內心是崩潰的。

可是，他就是哭不出來。

他感覺不到累，感覺不到餓，什麼感覺都沒有。

就是傻傻的發著呆，反正也沒人注意到他。看著在沙發里昏睡的姐姐，他真的不知所措。

吳小梅睡醒了的時候，已經是後半夜了。強烈的飢餓感，把她拉回到現實里來。

她終於想起了她的弟弟。她慌忙的打開燈，到處尋找吳小勇，卻發現他蜷縮在床角自言自語。

「小勇，你在跟誰說話呢？」吳小梅奇怪的問。

可是吳小勇好像沒聽到似的，繼續自言自語著。「那還能怎麼辦呢？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啊……」

吳小梅突然悲從心來，轉身去廚房煮挂面，弟弟肯定早就餓了。

吃飯的時候，吳小梅又問弟弟，「你剛才在屋子裡跟誰說話？」

「我朋友。」吳小勇狼吞虎咽的吃著挂面，含糊不清的說。

「你朋友？就你一個人啊，我怎麼沒看到有人？」吳小梅擔心的問。

「她走了……」吳小勇吃飽了，突然問姐姐：「姐，咱家還有多少挂面，夠吃嗎？」

吳小梅一愣，然後說：「還有不少呢！你快去睡覺吧，明天趕緊上學去。」

「那你呢？你真的不念書了嗎？」吳小勇望著姐姐，不安的問。

「不念了，我本來就不想念了……」吳小梅收拾碗筷，催促弟弟去睡會。

秋天她就要讀初三了，正是學習緊張的時候。突然就不去上學了，她的心裡也不好受。

要不還能真的去爺爺奶奶家嗎？姑姑們說農村的學費和生活費都低，那樣她還可以繼續上學。

可是，她怎麼都忘不了爺爺奶奶的飯桌上，永遠都是大蔥泡醬油。

靠著那一萬多塊錢的房租，真的夠她和弟弟上學活著嗎？

柳阿姨說會幫忙給找工作，她說只要肯吃苦能幹長，一個月兩三千的活兒好找。

每個月兩千多，應該夠供弟弟上學了吧？

吳小梅趴著弟弟的房門聽了好一會兒，覺得他應該是睡著了。她開始收拾屋子，洗衣服。

這些活兒都跟平時一樣。

平時都是她做好飯，喊醒弟弟，一起吃完去上學。

她家平時吃的最多的就是煮挂面，只要有一碗雞蛋醬，吃飯就不成問題了。

簡單的炒菜她也會做。

天亮了，吳小梅去喊弟弟起床，卻發現他已經穿好衣服，背上了書包。

看著弟弟跟往常一樣下樓去上學，吳小梅突然就又哭了，因為她沒有下樓，她不會再去上學了。

吳小勇放學回來的時候，姐姐不在家。他不知道姐姐去哪兒了，也不知道該問誰。

他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發獃，其實他這一整天都在發獃，老師也沒有責怪他，反而說了很多安慰他的話。

吳小梅回到家的時候，就聽到弟弟的屋子裡有說話聲。她急忙去廚房煮挂面，已經夜裡九點多了，弟弟肯定餓壞了。

她今天去上班了，是柳喬阿姨幫忙給找的活兒，在一家飯店當服務員，每個月如果滿勤可以掙三千多。

飯店還供吃兩頓飯，就是早九晚九很累很辛苦。

這是她第一天上班，足足站了一整天沒坐過，她的兩條腿都是腫脹的。

「小勇，出來吃飯吧！」她急忙煮好了挂面，「新炸的雞蛋醬，可香了。」

吳小勇神情疲憊的走出房間，看到桌子上的那盤菜愣了下。「姐，這是哪兒來的菜？」

「我從飯店偷摸拿的，都是客人吃剩的。」吳小梅坐下來不停地揉著大腿，「我去飯店上班了，一個月能掙三千多呢！」

「三千多是多少？」吳小勇才10歲，對金錢數目沒什麼概念。

「夠你念書的了，以後還能這樣拿回來菜給你吃……」

「姐，你不吃嗎？」

「我在飯店吃過了，你吃吧。飯店供吃兩頓飯，吃的可好了。」

「哦！」吳小勇大口的吃著，感覺這盤大匯菜真的很香很好吃。

「你剛才在你屋裡跟誰說話？有人來了？那是誰？」吳小梅朝著弟弟的房間里張望。

「我朋友，她走了。」吳小勇一邊大口吃東西一邊說。

「你哪個朋友？怎麼這麼晚了還在咱家？她家遠不遠，自己走行嗎？」吳小梅擔心的問。

「她家不遠，她一直都是自己走。」吳小勇埋頭吃東西，只回答了姐姐的最後那個問題。

「有朋友來跟你玩我就放心了，我以後都得這麼晚回來，你要是餓了就先吃點餅乾。」

餅乾是柳喬阿姨給買的，買了好幾斤，還有兩箱牛奶。

姐弟倆一直都是一起上學放學，現在只剩下吳小勇自己了。

「你放學看著點車，別上遠地方玩。我回來要是你沒在家，看我不打死你！」吳小梅威脅弟弟。

「我一放學就回來了，跟我那個朋友一起回來的。」吳小勇吃飽了，「姐，我這樣多吃飯是不是就能快點長大？」

吳小梅愣了一下，說：「能，肯定能，你就好好吃飯快點長……」

吳小梅看著弟弟，想起柳喬阿姨說的話，她說她看小勇一直都沒哭，擔心小勇傷心過度會病倒。

吳小梅不知道弟弟一直都沒哭這事，她才15歲，父親突然死掉她都自顧不暇了，根本沒注意到弟弟的反應。

「小勇，咱爸死了你哭沒哭？」她問弟弟。

她畢竟只是個15歲的孩子，不知道這種話不應該這麼直接問出口。

吳小勇愣住了，老半天才說：「我不知道……」

看著弟弟回他自己房間去了，吳小梅直接躺在沙發上很快就睡著了。

半夜被響雷驚醒，吳小梅急忙去關窗戶，雨水卻還是沖刷進了屋子裡。

「小勇，你屋子裡窗戶關沒關？」她去叫弟弟，才發現他的房間門緊緊的反鎖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