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姐姐的不安

永遠不要做第二個吳大虎。

這句話令吳小梅陷入了沉思，接下來好幾天，她都在思索著好多問題。

她突然發現她的弟弟吳小勇真的是從來不罵人不打架，這麼多年一直都很乖，乖到幾乎沒有存在感。

而這樣乖巧懂事的背後，竟然是為了不做第二個吳大虎。他無法改變自己體內流淌著吳大虎的血液，但是他剋制著自己不去做父親那樣的人。

而她呢？

她多少次打架不要命的時候，都會挺著胸脯說：「來呀，我是吳大虎的女兒，我會怕你嗎？」

「我他媽的是吳大虎的女兒，想耍我你他媽的做夢去吧！」

吳大虎生前吃喝嫖賭樣樣精通、罵人打架從來不慫，不是個英雄典範，卻是她可以拿來彰顯自己不熊不慫的招牌。

在飯店接觸的人三教九流，黑白兩道都有，認識吳大虎的比比皆是。吳大虎女兒這個身份，不光彩，但是也不算太掉價。

然而現在，吳小梅突然感覺到自己好像錯了。她漸漸意識到跟自己相依為命的弟弟，正在跟自己漸行漸遠。

這令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慌。弟弟是她活下去的動力，如果就這樣跟弟弟漸行漸遠分道揚鑣，她還怎麼活下去？

她拿起手機給弟弟發微信，卻突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猶豫了一整天也沒發出去一個字，倒是弟弟發來一個小視頻。

小視頻里，滿口沒牙的奶奶笑的像個孩子似的，而爺爺正在氣急敗壞的踢東西撒氣。

「爺爺怎麼了那麼生氣？」

她打字過去詢問，，這個充滿了親情的小視頻讓她的手指有了勇氣。

不一會兒，弟弟回復了一條語音。她看了下時間，竟然有二十多秒！

她的心裡頓時驚喜了起來，忙不迭的點開了語音，卻傳來了奶奶那含糊不清的聲音。

她聽了好幾遍才大概聽明白，奶奶在說爺爺耍小孩子脾氣的事。

於是，吳小梅用語音跟奶奶聊了幾句。最後那句她發去的語音，再沒得到回復。

看來弟弟在爺爺奶奶家待的很開心，這個有孝心的孩子，做了吳家兒孫們都沒做到的事情。

吳家人彼此都不怎麼聯繫，血液里都那麼冰冷冷漠，親情一直疏離著。

自從吳大虎突然死了，吳家的大人們占不到學區房的便宜，更是對姐弟倆不聞不問。

吳小梅從15歲就忙著上班掙錢，根本沒時間去農村看望爺爺奶奶。倒是吳小勇，時不時的就跑到農村去陪爺爺奶奶待幾天。

接下來的日子裡，吳小梅工作的飯店迎來了學子宴的高峰期。

受到學子宴氣氛的感染，她不止一次的追問弟弟的成績，然而每次吳小勇都只說同一句話：「下通知就知道了。」

她甚至不知道弟弟報的高考志願是哪所大學，當有人問她的時候就是她最尷尬的時候。

終於有一天她綳不住了，用微信語音跟弟弟炸鍋了。

「吳小勇我警告你，你再不告訴我你報考了哪裡，我就死給你看！你知不知道別人問我的時候，我有多尷尬？……」

這樣以死相逼終究是讓吳小勇害怕了，他秒回到：應該能考上警察大學。

「應該能考上警察大學」這九個字，吳小梅一個字一個字的看了好幾遍，看完之後就笑了起來。

笑著笑著，就哭了。

警察大學啊？竟然是警察大學啊！爸爸吳大虎地下有知的話，會不會因為兒子報考了警察大學而被驚掉下巴？

他吳大虎活了38年，是個不折不扣的混混街溜子，兒子竟然會成為一名警察！

吳小梅足足哭了兩天。她兩天沒上班的情況，從來沒有過。柳喬阿姨打電話過來的時候，她還在哭。

柳喬阿姨慌了，問她發生了什麼事哭成這樣？

跟別人打架頭皮被縫了十多針都沒哭的人，遇到了怎樣的大事能哭成這樣啊？太嚇人了。

她告訴柳喬阿姨，她弟弟吳小勇報考了警察大學，而且肯定能考上。

電話那頭的柳喬阿姨一下子就沉默了，就在吳小梅以為掉線了的時候，柳喬阿姨突然問她：

「吳小梅，你有沒有想過你弟弟不是你爸的種？」

「阿姨你可別胡說八道了！那怎麼可能呢？」吳小梅想都沒想的說。

柳喬阿姨的這句話說的太過分了，吳小梅頓時就生氣了。

「你覺得吳小勇跟你爸吳大虎像嗎？我是沒看出來有像的地方，你要是看出來了你告訴我都哪兒像？」

柳喬卻不依不饒的繼續那個既刺耳又扎心的話題。

「柳喬阿姨，你差不多得了，不要再繼續胡說八道了！」吳小梅被氣壞了，大聲吼電話那頭的柳喬。

「也是，吳小勇就算不是吳大虎的種，那也是你媽生的，也是你的弟弟……」

還不等柳喬說完，吳小梅就怒不可遏的掛斷了手機。

如果此時柳喬就在她身邊，她恐怕會控制不住自己的雙手要打人，哪怕那人是多年來一直照顧她的柳喬。

這就是吳大虎的基因作祟，她吳小梅一直就是這麼個又臭又硬的混賬脾氣。

正是因為這個臭脾氣，讓她在這家飯店站穩了腳跟；也正是因為她的這個臭脾氣，得到了飯店大老闆的格外寵愛。

做為這座城市裡最大的飯店，幕後大老闆李天賜自然是黑白通吃。他身邊美女如雲，卻一直對吳小梅偏愛有加。

偏愛到什麼程度呢？他身上的傷疤，有一半是吳小梅的傑作。

吳小梅兩天沒上班，李天賜從外地回來剛下飛機就打電話要見她。

「你弟弟串門去了？那我今晚就在你家睡了。我太累了寶貝，你就別再拒絕我上你家了好嗎？」李天賜在電話里哀求她。

吳小梅哭了兩天，眼睛又紅又腫，看上去醜死了。李天賜聽了她哭的原因后，立即就不客氣的笑了。

「吳小梅你真他媽的矯情！你他媽的不去上班窩在家裡哭，就因為你弟弟要上警察大學了？」

「你懂個屁！我這心裡也不知道怎麼了，就是老難受了。我弟弟上警察大學明明是好事啊……」

「得得得，你也別矯情了，那小子還不一定能不能考上呢！你可別到處去說啊，到時候萬一沒考上，我都跟著丟臉。」

「我弟弟說了能考上就肯定能考上！」吳小梅容不得任何人輕蔑吳小勇，沖著李天賜發火。

「能考上、能考上行了吧？我到你家樓下了，這次能讓我進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