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四維
那三爺頓了一下搖頭:「我們有自己的差事,這是縣務,理應縣令署理。
新任的縣令是哪一個?」
曹九想一下道:「上一科二甲第八名林修堯。」
三爺一頓,笑道:「想不到是他。
哈哈,為了不被五妹選中,竟是連庶吉士散館入翰林院都捨棄,自請外任了。」
曹九嘴上不說,心中腹議,駙馬哪有當縣尊實在。
「走!」三爺大笑著一騎衝出。
……
管氏收拾好廚房,又去門口和兒媳周氏摘菜。
沈大伯眼睛看著搖籃里的小昌林,口中問道:「趕車不過兩三刻鐘就能來回一趟縣城,怎麼七兩和三郎還沒有回來?」
管氏看看天,已經快到辰時了,七兩和三郎寅時就忙活著裝好幾筐菜進城,「卯正城門才開,他們賣完菜,還得買些米面回來。
昨晚不是說好,還要去縣城找找短工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如今農忙不好請到人。
再說家裡也不指望他倆幹活,急什麼。」
「你不急,不急怎麼老往大門口瞅?」沈大伯戳穿她。
「我那是瞅胡大夫。」
「瞅我幹什麼?」胡大夫背著手從影壁後走來。
「胡大夫來了,快坐下喝杯茶。」管氏急忙搬凳子,周氏這邊進廚房倒水。
東屋,蔣氏正給兒子擦手腳,聽到說話聲,立時要出來看,到門口,又轉身回屋抱緊兒子。
院子里,胡大夫轉頭問牽毛驢的小鹿拿藥箱,「不急,我先給沈老弟扎一遍針。」
「要不先給小娃兒看,孩子昨半夜醒了一回。」管氏商量道,心裡納悶兩孩子和胡大夫這是錯過了吧,竟是沒有一起回來。
東屋裡,蔣氏摟著孩子的手又放了開來,努力吸吸鼻子。
等到秀永和沈大伯都扎完了針,還不見七兩和三郎。
管氏不好意思的問:「胡大夫,早上七兩兄妹去縣城,您沒碰見他倆?」
胡大夫看沈大伯已經睡著,示意管氏和他出去說話。
「七兩和你家三郎我沒碰到,但據說今天城門口有一群人打架,不論參與與否全被帶到了縣衙。
我來時,看到你大女婿載著你娘家大哥和黃里長,急慌慌的進城了。」
「這。」管氏頭皮發麻,「您先歇會兒再走。」
然後她就著急忙慌的找大郎二郎去了。
……
縣衙坐北朝南,佔地頗廣,門兩側的石獅子,顯得很是威嚴。
沈笑他們打群架還不到進大堂的地步,甚至連大門都不用進。
程懷謙和沈曜一路護著沈笑,生怕她被嚇著。
沈笑倒是不怕,衙役們抓他們時,是看到他們三個滿身泥土躺倒在地上的。
再一對比那八九個,都比他們大,又有程懷謙這個最近得臉的,悄悄塞來的銀兩,心裡自然就會偏向他們。
所以一路上沒像其人那樣,時不時被吼一聲,被刀背拍一下。
不過,衙役們儘管喝斥不斷,但似乎並不著急帶他們回縣衙,從城門口到縣衙大門,足足多走了一刻多鐘。
來了縣衙門口,居然不進大門,沈笑疑惑:「我們不上大堂嗎?」
程懷謙小聲道:「先進申明廳調解,不服可以寫狀擊鼓。」
「是由典吏和里長們調解,縣令不出面的。」沈曜補充道。
沈笑覺得這不就是民事調解嗎,想不到本朝的訟訴程序還有這條。
她不知道的是,這項改革創新將各地縣令,從各種雞零瑣碎的糾紛中解脫出來,能將更多精力用於縣治大事。
此時,縣衙大門外八字牆西側,背靠縣衙內西廂賦役房的申明廳,里裡外外的站了二三十號人。
門外兩派人經緯分明的站開,一群幫工,明顯的局促不安,而蘇,張兩家下人,也僅是虛張的站著,但抖動的腿也出賣了他們的不安。
門內廳里,不僅僅是先前在城門口打架的沈笑他們,還有姐夫許祥,典史,黃里長和另幾位里長。
那張家三老爺,蘇家大老爺也赫然在列。
管大舅職位雖然不入流,但事涉他的親外甥,他暫時迴避在外,可他卻沒想到,錢師爺會和他一同等在廳後窗下。
幾方打架的源由已經問清楚,典史親自為他們調停。
「張二口出不訓,沈家也教訓了他。
此時正是農忙,孩子們都是少年人的意氣才混打起來,不若都賠個禮,各自散去。
田裡的麥子耽誤不得。」
那張家小少爺卻蹦起來叫嘯,「沈家打傷我家的人,必須賠償。」
沈笑上前一步,「你家莊頭對先父出口不敬,怎麼我不能打嗎?
若這也賠償,那他須得先到先父墳前,三跪九叩賠禮,我們再說賠償。」
在張三老爺的瞪視下,張小少爺改口道:「我說的不是張二,是你們打傷我幾個隨從的事。」
「忒不要臉了,」程懷謙一個白眼甩去,「你們個頂個比我們大,不問青紅皂白的圍攻我們打輸了,還要賠償。」
「誰讓你們把人打傷的?」張小少爺再次叫道。
沈笑呵道:「合著我們要站著給你打嗎?」
沈曜也挽起自己袖口,露出一片紅腫之色,他慢條斯理的朝典史和里長們一揖,開口道:「學生聽聞張公子在京城書院讀書,想來跟先生學過孝悌忠信禮義廉,知曉四維。」
典史聞言,大有深義的看了沈曜一眼,挑眉不語。
張小少爺不明所以,而張三老爺忽的看向沈曜,眼裡似有一道光閃過。
程懷謙覺得不對,他問向沈笑:「曜哥的話什麼意思?」
「孝悌忠信,禮義廉,自然是無恥了。」沈笑覺得,這張三老爺從一進來,對她和三哥的眼神,有些奇怪。
剛才他看三哥那一眼,似有冷芒閃過。
結合張家小子那句沈家村的沈,她懷疑沈家與張家有過節。
黃里長几個聽懂了沈笑這句,頗為尷尬的望向別處。
「好啊!你們拐著彎的罵……」張小少爺的我字還沒出口,張三老爺就斥道:「住口!」
他向典史拱手道:「小兒無狀,典史老爺莫怪,他只不過見自家莊頭被打,一時氣不過才衝動行事的。」
然後又轉向沈曜三人一揖,「還請見諒。」
三人哪裡會受他的禮,迅速側身退到了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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