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猜測
「他臉可真大。」沈笑不由諷道,抬頭望去,就見到焦嬸子居然在小舟哥的田裡牽著騾車,後面是一個和二哥差不多大的少年郎,在扶著犁開廂溝。
周氏也看到了,「那個就是小舟的小舅子。
當初他才生下,親娘就過世了,焦嬸子在他不滿月就嫁進他們家,親手教養大的他。」
「聽說小舟嫂子還有一個姐姐一個妹妹,焦嬸子怎麼會嫁過去的,好像還挺急。」沈笑不解。
然後又看向周氏,「大嫂,你怎麼知道的那麼清楚?」
「不僅我知道,很多人都知道的。
你不曉得那個書生的娘有多可恨。」說起這個,周氏一鐵杴用力的插進土裡。
「那個書生見天去焦嬸子娘家門口,他們家裡的人趕了幾次,後來都不讓他進村了,他還一直去。
他爹娘也拉不走他,都快成他們村口的一景兒了,很多人聽說了還勸焦嬸子盡釋前嫌,破鏡重圓。」
沈笑聽的翻了個白眼,這會裝什麼深情。
周氏可能把地里的土當成人了,使勁的挖呀,使勁的拍,「他那個娘,也不知怎麼想的,拉不回兒子,就四處散風。
說焦嬸子看她家布店生意落敗,非要和離求去不可。
以前就愛俏,引的閑漢們圍著他家打探,如今聽說要攀上高枝兒了。
惹得她兒子心傷不已,見天吃不進飯。
還把焦嬸子和他兒子閨房裡寫的詩文四處散播。」
「這是想逼死焦嬸子呀!」沈笑聽的氣著了,這種捕風捉影的事兒,在後世時空的女性都會深受影響,更何況古代。
「那死婆子造謠一張嘴,焦嬸子娘家就是跑斷腿也說不清。
還真的就引的閑漢無賴去她娘家周圍打聽了。
外面不知真相的,勸她趕緊和書生家去吧。
他們村的長輩們,多是勸她儘快再嫁。
家裡的生意也受到了影響,嫂子們嘴上不說,但都沒有好臉色。」周氏又一鐵杴下去,彷彿那就是書生的娘。
「焦嬸子就這麼嫁了?」沈笑急的追問。
「不嫁怎麼辦?她家裡還有侄女,族裡還有很多女孩呢。」周氏有些累了,直起腰捶了捶道:
「不過,焦嬸子家請了媒人之後,在一天大早上,她背著包袱,帶著她那兩個僕婦一起去了大興縣的縣衙。」
「告狀去了?」沈笑把竹筒拔開蓋子遞給大嫂。
周氏喝過水后又講:「告什狀?女子非犯奸兇惡之罪,不上公堂。」
「太祖不是下令恢復前朝女帝詔令,女子若有冤屈,可以擊鼓上告的。」
周氏瞥了小姑子一眼,道:「你聽說過咱們附近有女子去告狀的嗎?」
沈笑仔細一想,還真沒聽說過,但這不一定沒有的。
見小姑子懷疑的眼神,周氏道:「以前聽我們村裡的老秀才講古。
說是前朝自女帝廢除女子不準上公堂這條后,她那朝告狀的太多。
後來她傳位給她兄長的女兒,那位仁宗只在位一年,兒子繼位后,有個地方官員說女子應慬守女德,貼出榜文說,非寡婦、非無子孫的婦女告狀不受理。
慢慢的,這條就被傳開,很多地方張榜后,女子就逐浙不再上堂。」
沈笑撲騰坐下,到底還是古代,大齊仁宗若身體好,能多當幾年女帝就好了。
「焦嬸子去做什麼了?」
「她不是有個男僕嗎?前一天她就吩咐人去縣城準備好她要的東西。
等她到了縣衙大街,那僕人已經等著了。
從車上抬下一副棺材放到十字路口,焦嬸子就直接坐到了棺材上。」
沈笑一下呆住了,周氏笑道:「焦嬸子一手拿刀,一手拿茶壺坐那兒,瞬間就有許多人圍觀。
等到人聚了許多之後,她就自陳姓名,講了她與書生家的事。
她家人也聞訊前來,她道:族老們不是說她污了家族名聲,焦家女難嫁嗎?她這是在洗清污名,她沒有犯任何過錯,她不擔也擔不起這潑天的污水。
後來縣衙巡檢來趕人,焦嬸子就把刀架脖子上,說若不讓她訴這委屈,這棺材正好裝她的屍體。
這可是人命關天,巡檢上報縣令,也不知道那縣令怎麼想的,總之只派人維護好秩序,莫影響了通行,其他一概不管。
到了天黑,焦嬸子在棺材上跪下道:她這份委屈,說三天三夜也說不完,所以她會一直呆在這裡,晚上睡在棺材上。
犯夜禁該當的笞刑,還請縣尊容后一齊責罰。」
沈笑服了,「當時縣令准了?」
「反正沒人趕,但是後來不知哪來了一隊人,把焦嬸子連人帶棺材抬走了。」
周氏收起了竹筒,繼續道:「正當大家都以為此事就算是結束時,第二天一大早,焦嬸子他們又被送了回來。
且每天晚上抬去縣衙附近的一處宅院就消失,第二天一早又將人送到大街上。
許多人猜測是不是縣令派的人,但是縣衙的巡檢,捕頭,差役大家都認識,這隊人卻沒人認識。
也有人說是焦氏娘家人給她雇的鏢行。
焦嬸子在那棺材上講了好幾天,樁樁件件私亳不拉的都說了出來。
聽到消息的都大老遠去看。
據說,當時焦嬸子每說一句話,都有人往外傳給離的遠聽不到人聽。
有許多人聽到她說被前夫打到小產,又被前婆家軟禁靠每天一碗涼水一個硬饅頭熬過來時,都忍不住淚流滿面。
知道焦嬸子白天為了不上官房,不僅不吃飯,只每次吃幾個山楂丸,用茶壺嘴潤潤嘴。
有人幫她在棺材邊搭起了涼棚,還給她專門圍了個官房。
後頭不僅有人送吃的給她,還有人到書生家門口去潑了墨。」
又重新挖溝的周氏不禁嘆道:「也就焦嬸子豁出去了,換個人,說不定真就給逼死了。
焦嬸子在那棺材上講了五天後,被僕婦背去了衙門口領刑。
縣令傳出話來,焦氏在一更天時因疾被抬走,不算犯夜。」
沈笑再次抬頭遠望,此時焦氏正在和吳伯娘在地頭說話,隱約能夠聽到她們的笑聲。
「大嫂,那隊把焦嬸子抬走又抬回去的人,究竟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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