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我們重新理一遍已知信息。」
說罷,謝奇致拿著白板筆在白板上寫下了幾個已知與案情可能有關的姓名,分別是鄧天、熊健安、陳美、簡笑南、張鋒、龔明。
「我現在來補充一下簡笑南這個人物。」謝奇致用黑色白板筆在名字上打了個圈,「據她自己所說,她與熊健安是情人關係。兩人讓熊武為他們訂房,並錯開時間到晉中去。至於為什麼熊武只訂五天,是因為他們打算留一天去古鎮遊玩。」
「再來看鄧天。他對殺害林虹的過程供述得很清楚,也和案發現場的一些情況符合。根據張鋒,也就是書店老闆,他口中的鄧天形象,可以看出這是一個比較衝動易怒且對社會懷有一定攻擊傾向的人。林虹是他殺害的,相信大家沒有疑問。」
「但是他為什麼殺害林虹呢?這其中有沒有誰的教唆?他自己給出的動機是,林虹踢走了一隻死老鼠,他很生氣,於是激情殺人。」
宋朝陽:「我覺得這個動機怎麼說呢,比較牽強。」
劉立也點點頭:「我對他做筆錄的時候,他表現得很坦然,心情莫名興奮,不像是對林虹特別仇恨的樣子。當然,也有可能是因為他自認自己為老鼠報仇了,心情愉悅。」
謝奇致頷首,繼續說道:「至於熊健安,他的不在場證明很完美。當時朝陽問他的時候他沒說,或許是因為他與簡笑南的關係,畢竟從他們刻意錯開時間等細節可以看出,他們對這段關係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
「熊健安這個人,在我們調查時,態度輕慢,對妻子的遭遇未表現出任何悲傷和意外情緒。這點,很不符合常理。咱們辦過那麼多案子,外遇的也見了不少,大部分人還是會做表面工作的。甚至有些人因為自己有不正當關係,在面對咱們的詢問時,恨不得表現出十萬分的悲痛,以期不讓我們因不正當關係而懷疑他們。」
「為什麼熊健安可以表現得如此有恃無恐,就像是篤定我們無法懷疑他似的?」
劉立補充道:「是啊,當時我和煒煒走訪調查的時候不是查到,熊健安在公司時會偽裝自己與妻子很恩愛嗎?他平時生活都會假裝一下,怎麼在自己最有可能成為犯罪嫌疑人的時候又不裝了呢?」
宋朝陽恨恨道:「可惜他的不在場證明簡直就像是模板似的完美。那麼多證人,甚至還有視頻作證!還有,林虹遇害那天,他恰好就去了晉中哎。」
劉立摸摸下巴,猜測:「他或許知道什麼內情。」
「接著是陳美,這個人也有完美不在場證明。」謝奇致點點陳美的名字,「在老劉去找她做筆錄的時候,她就像擔心警察不會懷疑她似的,說了不少關於林虹不好的言論。」
劉立忽然拍了一下桌子,高聲道:「我們剛接觸陳美時,她表現得非常緊張!在我們說到林虹時,她反倒安靜下來了。」
宋朝陽低呼一聲:「哇……這麼看來,她很反常耶。」
「如此看來,擁有完美不在場證明的熊健安、陳美反倒比真正動手的鄧天更有嫌疑。」謝奇致將兩人名字圈在一起,「大家再想想,有什麼地方被我們漏掉了。」
……
第二日難得是個好天氣。
雖然溫度不算溫暖,卻萬里無雲,一輪圓日悄悄從東方露出半張臉來。
「叮鈴鈴……」
一隻修長有力的手從黑色外套伸出,並十分熟練地按下鬧鈴關閉鍵。
隨後便是一張憔悴的臉自外套下抬起。
謝奇致收好臨時當作被子的外套,將其披在身上。
隨後他站起身來,簡單地伸伸腿扭扭脖子。
不過是在桌上趴了幾個小時,他卻感覺自己像是睡了很久卻沒睡醒似的,腦袋昏沉沉的,渾身僵硬和酸痛。
看來是老了啊。
剛入職的時候,一天就算只能眯那麼一會兒,他也能像是充足了電似的,精神飽滿地投入偵查事業。
謝奇致設的是七點半的鬧鐘,辦公室里另外兩個人還埋著頭,不知是醒了還是沉睡著。
他輕手輕腳地,準備去簡單洗漱一下就到隔壁泡桶泡麵。
按理,他們刑偵大隊的上班時間是早八點到晚六點,中間還有兩個小時的休息時間。但實際上,入了刑警這一行,想準時上下班,基本是不可能的事。
是以謝奇致一推隔壁的門,就瞧見好幾個打著哈欠的同事。
見著他,紛紛露出「啊,你也在警局加班」的同情表情。
一人好奇問:「謝隊,案子查得怎麼樣?」
謝奇致搖搖頭:「還有不少疑點。」
「但是我不是聽說已經找到犯罪嫌疑人了嗎?」
謝奇致撕開泡麵塑料膜,聞言,說道:「唉,這案子,我總覺得沒那麼簡單,不少疑點都解釋不清,還得再查查。」
「辛苦,柜子里還有火腿腸,你加一根唄。」
謝奇致謝絕了同事的好意,掐著點泡好泡麵,就開吃。
說實話,吃多了泡麵,對這股味道還真不太能接受了。就連他最愛的泡椒味都失去了曾經的吸引力。
吃完一桶熱氣騰騰的泡麵,謝奇致才感覺自己活了過來。
回到辦公室時,另外兩個也醒了。
宋朝陽在發獃,劉立在做簡易早操。
「既然大家都醒了,那就趕緊去洗漱,咱們得開始工作了。早一天破案,早一天休息。」謝奇致也不想這麼壓榨同事們,但沒辦法,破案要緊。
劉立做著擴胸運動,問道:「我跟你去,還是朝陽?煒煒他們要帶上嗎?」
謝奇致:「你跟我去,朝陽帶煒煒和小柳。」
說罷,他又叮囑宋朝陽:「把情況和煒煒他們說清楚啊。」
宋朝陽有氣無力地回:「知道了……」
16日早上九點,謝奇致與劉立對鄧天再次進行了問話。
劉立主問,謝奇致記筆錄。
劉立直接開門見山:「鄧天,你認不認識一個叫熊健安的?」
鄧天看上去精神很好。
聽到這話,他只搖搖頭道:「沒聽說過。」
劉立拿出了熊健安的照片,推給他:「這個人,你見過嗎?」
鄧天依舊搖頭:「我喜歡文字,不喜歡人。」
劉立就熊健安是否與他相識這個問題來回問了好幾遍,問得鄧天都煩了:「我說了沒見過就是沒見過!」
「真的沒見過?你再仔細看看。」
「沒有!」鄧天乾脆閉上了眼,熊健安的照片,他連看都不看一眼。
劉立與謝奇致對視一眼,見他點頭,劉立立馬換了個方向:「我們在你的住所搜到幾本詩集,寫得很好,怎麼沒出版呢?」
一聽見詩集兩個字,鄧天一下就睜開了眼,眼珠里全是興奮的光芒:「哼,那些詩可是我寫的。」
劉立讚賞地笑了笑:「書店老闆,你認識嗎?」
鄧天撇了撇嘴:「那種人,我不認識!」
劉立:「張鋒說你曾請他幫你出版詩集,但他拒絕了。有沒有這麼一件事?」
「呵,他嫉妒我!」鄧天咬牙切齒,「他耽誤了一個大詩人的出現!他這種人就該下地獄!他怎麼配開書店!書店裡都是腐爛的東西。」
劉立輕咳一聲,把他的注意力重新帶回自己身上,問道:「你現在是林虹案的犯罪嫌疑人,你有可能寫不了詩,也出版不了詩集,怎麼辦?」
「哼哼……」鄧天臉上露出詭異的愉悅表情,「和你們有什麼關係?」
「我們都很喜歡你的詩歌。」劉立拿出一張內容是鄧天書桌上那張宣紙的照片,「特別是這一段,『螞蟻踩碎他驕傲的頭顱』,很有意境,能和我們分享一下。當時你是怎麼想的嗎?」
鄧天嘴角上揚,幾乎是用詠嘆調說道:「那個女人給我的靈感!她真是個不錯的人,死就死了,還送我一首詩!我以後要把這首詩刻在墓碑上,當我的墓志銘。」
劉立:「看來你並不恨林虹?」
鄧天皺了皺眉:「恨她幹嘛?我謝謝她還來不及呢!」
劉立陳述道:「你上次筆錄時,說你因為林虹踢走一隻老鼠而怒髮衝冠,進而殺害了她,但現在,你說你不恨她。」
鄧天神秘地笑:「恨不恨,無所謂啦。反正人是我殺的,我是殺人犯!」
劉立輕笑一聲,偏圓潤的臉看上去非常和善:「鄧天,你那麼喜歡讀書,那你有沒有看過一本自傳,是B國一位犯下連環殺人案的罪犯所著。在書里,他詳細地記錄了自己的犯罪過程和心理變化。這本書一出世,就獲得極大反響。這本自傳前幾年還挺火的。不過,我想,你的這首詩如果能發表,應該會比他還令人矚目。」
聽到前面,鄧天的表情是輕蔑的,當劉立說他的詩歌發表了會比自傳反響還要強烈時,他露出了一個失望的表情。
很正常。
謝奇致想,沒什麼奇怪的,鄧天的夢想不就是出版詩集嗎。不過照現在的情況,他不太可能有機會出版。
但是,謝奇致發現,鄧天雖然失望,嘴角卻是上揚的。
他輕輕碰了碰劉立手臂。
劉立適時地提出那個問題。
「鄧天,你的詩集你手抄了多少本?我和我的同事想收藏,不知道你願不願意贈給我們幾本?」
鄧天舔了舔唇瓣,得意道:「我抄了十本,十全十美嘛!你們想要,我不給!那可是我手抄的,等我火了,那就是無價之寶了!」
劉立卻疑惑道:「真的是十本嗎?你會不會記錯了?」
鄧天篤定點頭:「肯定,我自己抄的,我會不知道嗎?」
忽然,他像是意識到什麼,立即改口:「不……是九本,我記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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