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林虹工作的燒烤店距離案發現場不過七百米。
劉立和趙煒煒驅車來到來一盅燒烤店,店員正在洗菜串簽,見到著便裝的劉立二人只懶洋洋地說了句:「九點開業,您來早了。」
劉立掏出證件,偏圓的臉上帶著可親笑容:「不早了。」
剛把兩根木簽串進三片土豆的店員隨意在圍裙上擦了擦手上的水,接過證件,狐疑地看了好幾眼,才道:「你真是警察?」
趙煒煒沒想到證件在手還會有人懷疑,本就嚴肅的臉直直地朝著店員。
他眼裡的驚訝被店員解讀成威脅,於是她忙不迭地遞還證件,眼神遊移地問:「那警察同志,你們來是……?」
劉立笑意盈盈地,聲音平直:「我們就是來了解一些情況。」
店員肉眼可見地慌張,聲音都抖了起來:「啥?我就是個打工的,我可啥都不知道啊!」
劉立安撫地搖搖頭:「別緊張,我們就是簡單聊聊。」
說罷,他帶著店員走遠了點,隨後推推趙煒煒,叫他按自己列的提綱詢問。
趙煒煒清清嗓子,嚴肅的臉顯得有些凶神惡煞,聲音也被緊張情緒渲染得刻板以至於聽上去有點兇狠:「你叫什麼名字?認不認識一個叫林虹的?你和她有什麼關係?」
店員原本抖抖索索的身體安靜下來,眼睛里含著詭異的光:「林虹?死了的那個?」
劉立不著痕迹地皺了一下眉,看來這個店員和林虹有些淵源。
這一趟或許能有不錯收穫。
趙煒煒:「請配合一點,回答我們的問題。」
店員眉梢一挑,嘴角極快地上揚一下,瞬間又壓平,她不急不慢地點點頭,答道:「我叫陳美,只認識一個叫林虹的,她和我一起在這家店當服務員。不過人家和我卻不是一個等級的,人家……嘖。」
趙煒煒看了一眼劉立,吞了口唾沫,繼續問道:「為什麼這麼說?」
陳美表情有些刻薄,聲音也尖利起來:「還能怎麼著,人家是半個老闆娘!」
這聲音響亮程度,街道對面或許都能聽見。
店內還有一個店員,是個瘦瘦高高的男性,聞言抬頭望了一眼陳美,隨後又沉默地繼續串著菜。
劉立注意到這個細節,踱步至男子身邊,蹲下身,帶著笑問道:「小兄弟,你叫什麼名字?你在這兒工作多久了?」
男子手指一頓,悶聲答道:「龔明,三年。」
劉立低聲又問:「三年……你們老闆說,林虹五年前來店裡工作的,那陳美工作了多久?」
一旁的陳美還尖著嗓子說著自己對林虹的印象,完全沒注意到劉立這邊。
龔明看了一眼陳美,才輕聲回道:「六年。」
劉立:「那你來的時候,陳美和林虹關係怎麼樣?」
龔明沉默了,串完一串土豆才小聲說了句:「不好。」
劉立接著追問:「哪種不好?總是吵架?」
龔明搖搖頭:「你問陳美吧。」
劉立拍拍龔明肩膀,鼓舞道:「小兄弟,你的每一句話對我們來說都很重要,希望你能多多配合。」
龔明只是抿著嘴搖頭。
劉立不好逼他,只能失望地站起身,走到趙煒煒身邊。
此時陳美還在唾沫橫飛地說道林虹:「……那個女人鼻子那麼尖,一看就是保不住福氣的,這都快當上老闆娘了,結果命沒了。她家裡那老公也不是個好東西,人兩口子各玩各的,玩得花呢。」
趙煒煒手上不停記著重要信息,聞言說道:「你是指林虹和她丈夫關係不好?麻煩具體說說。」
陳美嘴巴和眼睛都向同一方向撇,很是不屑:「她老公找小三,她也好不到哪裡去,和不知道多少個男人有一腿呢。警官,我說,這林虹就是遭天譴,說不定就是她哪個情人動的手。」
趙煒煒嚴肅地搖頭:「陳美,你只需要把你知道的說出來,不要做這些無謂的猜測,每個人都是有價值的,不存在什麼天譴。你說林虹夫妻雙方都有外遇,有什麼證據?」
陳美笑了笑:「警官,這可不是我亂猜,她的美名,整條街的人都知道!你啊,隨便向誰打聽,一問一個準!」
劉立拍拍擰著眉的趙煒煒,示意他稍安勿躁,自己帶著個客氣笑容問道:「有人說你和林虹關係不好?」
陳美鼻樑皺起,像疊著的一層層紙,語氣有些憤懣:「警官,我就直說了,誰都和她處不好!除了男人。」
說罷,她像是豁出去了似的,細數了好幾個她認為與林虹有染的男人,其中就包括燒烤店老闆宋有福,並一連說了好幾件事作為佐證。
一旁本沉默著做事的龔明像被按下了什麼開關,猛地站起,帶著放菜的桶搖晃幾下。
他一反剛才模樣,高聲反駁:「老闆才不是那種人!你自己做的事,你敢說出來嗎?」
此話一落,方才還喋喋不休的陳美像是詞窮了似的,只梗著脖子,一味地喊著:「亂說話小心爛舌頭!」
兩人一個站在店鋪最右邊,一個站在最左邊,兩方視線交匯,似乎發出「茲拉茲拉」的火花聲,誰也不願意先撇過頭,結束這場眼神戰。
劉立給趙煒煒遞了個眼神,示意他安撫陳美情緒,自己好言好語地勸龔明把話說清楚,任何一件事都可能成為破案的關鍵,說到最後,他打感情牌:「小兄弟,林虹也和你們一起工作了那麼久,你不想她這麼不明不白地離開人世吧?」
龔明嘴巴幾次張合,終於在劉立誠懇的眼神中道出他眼中的事實:「陳美就是看不慣虹姐。以前老闆要選一個收銀,虹姐讀過書,算數好,手腳又麻利,就被選上了,還漲了工資。」
「陳美不服氣,就偷店裡的錢,把這事冤枉給虹姐。要不是虹姐不計較,陳美又是老闆遠房親戚,老闆早把她辭退了。」
另一邊,趙煒煒不知和陳美說了什麼,導致陳美扯著嗓子嚷嚷:「我沒有!」
龔明身體抖了抖,撇頭看了一眼,確認她聽不見自家說話,才堅定地將話說完:「從那之後,她就開始亂說話,和好多人說虹姐和老闆……而且,我還記得前幾天,虹姐老公來過店裡,她偷偷給那男的遞了張紙條。」
陳美尖利的嗓音彷彿要衝破天花板:「造孽喲,我對那小子那麼好,他反倒在警察面前污衊我?」
趙煒煒有點尷尬地看向劉立,他不過是勸陳美講事實,誰知道她三言兩語又扯到龔明身上去了,反覆說龔明冤枉她,她什麼壞事都沒幹過。
劉立站起身,走到店鋪中央,笑著打圓場:「你們兩位說的任何事情,我們都會仔細調查,絕不會偏聽偏信,誰是被冤枉的,誰是清白的,證據說話。」
陳美這時忽然想起,問話的是警察,身體又開始抖抖索索的,嘴巴閉的死緊。
剛才喋喋不休的是她,現在表情害怕,一聲不吭的也是她。
劉立看她表情,又慢悠悠地強調:「當然,陳美,如果你還有什麼補充說明,現在也可以講出來,我們會根據你說的話,好好做判斷。」
龔明說了那麼長一串話,見陳美如此表現,只冷哼一聲。
和她共事這麼長時間,他就把這人看透,只用一句話形容,又蠢又壞。
不僅說林虹壞話,還在警察面前嚼老闆舌根。這種人活得好好的,只可惜總是幫助自己的虹姐,卻……
陳美閉著嘴巴搖頭,神色卻很糾結。
劉立沒有逼她,只留下電話,叫她有什麼情況及時反映。隨後又仔細問了問案發當天林虹的下班時間,以及下班后,她所知的林虹行為活動。
忙活好一陣,兩人才從燒烤店離開。
背後的玻璃門內傳出陳美尖利的指責聲,聽話是在罵龔明。
劉立輕輕嘆氣,折返店內,對陳美好好地進行了思想教育。
去過燒烤店后,兩人又去林虹家中拜訪,不過熊健安還未返家,兩人只能從鄰居處得知林虹夫妻倆關係如何。
這一趟,他們兩個收穫不少。
*
「……差不多就是這樣。」
好不容易彙報完畢,劉立潤了潤喉嚨,接著說出自己的推測:「陳美和林虹仇恨頗深,案發當天,陳美還和林虹一起收拾的店,所以她完全知道林虹確切的下班時間。」
「熊健安還沒返家。走訪他們家鄰居后發現,大家普遍認為熊健安與林虹關係不佳,經常吵架,而且林虹遇害前還和熊健安有過通話,所以熊健安也有可能知道林虹下班時間。」
謝奇致手指規律地輕點桌面,總結道:「所以,陳美和熊健安都有嫌疑。陳美下班后的行動,查了嗎?」
劉立總是上揚的嘴角微微下壓:「陳美和林虹是結伴下班的,兩人走到書店那兒的街口就分道而行。陳美家就在那兒,我們查了,她住的那棟樓進門的監控壞了一周了,一直沒修。那都是老樓了,裡面也沒裝監控。」
宋朝陽有些納悶:「怎麼這麼巧?」
劉立嘆道:「世界上就是巧合太多了,以至於咱們要麼因為巧合走入死胡同,要麼因為巧合破案。」
宋朝陽撇撇嘴,劉立什麼都好,就是愛搞哲學,說的話似是而非,沒有搭腔,只問:「陳美家裡有人嗎?」
劉立點點頭:「有,她有一個兒子,作證她當晚十二點前就到家了。」
宋朝陽不置可否:「那也不能擺脫嫌疑,目前來看,她的作案動機非常強。」
謝奇致敲他腦門,贏得宋朝陽的怒視。
他嘴角微勾:「朝陽來把我們今天查的東西做一下彙報。」
宋朝陽敢怒不敢言,乖乖地報告:「今天我們在案發現場附近的視頻發現一個黑衣男子。經過反覆翻看視頻,我們可以初步確定,他很有可能是目擊者。」
隨後他又將幾個標記畫面給劉立二人看。
兩組都彙報了,謝奇致深思片刻,確定接下來的偵查方向:「目前來看,有三個人需要重點查。陳美、熊健安、視頻中的黑衣男子。我和柳治查黑衣男子,朝陽,你留在警局繼續聯繫熊健安,並調查一下他的人際關係,這次去晉北市目的是什麼,因何逗留。老劉,你和煒煒查陳美,特別是看她的不在場證明。」
此時窗外天空已黑沉沉的,燈光打在房內五人臉上,照亮了他們堅定的表情。
眾人重重點頭:「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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