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撒嬌,她能撒哪門子的嬌?就算要撒也不可能對他撒。
沈菱歌懷疑是風迷了耳,這幾日下來她也算了解周譽的脾性,高傲狂妄,但不是貶義詞,他有狂與傲的本事,只是這話實在不像從他口中出來的。
愣了愣下意識回頭,想看眼身後人的神情。
可她剛扭頭,只來得及瞥見那凌厲分明的下頜,就被顛地前後搖晃,別說是看了,人都快被顛下去了。
黑煞是寶馬良駒本就天生跑得快,再加上周譽又是常年沙場馳騁之人,馬騎得又疾又野。
她就像是狂風暴雨中無根的浮萍,被吹打得七零八落,好似一不留神就會墜落馬下。可她又不敢往後緊挨著他的胸膛,只好抓著馬鞍不敢再有分神。
但就算她再小心,也還是有幾回不受控地撞進他懷中,感受著他胸膛炙熱的溫度,以及那與生俱來的壓迫感,就算再頭暈眼花也本能地往前傾,生怕惹了身後的爺不痛快,將她丟下馬去。
好在,沒等沈菱歌真的把膽汁吐出來,就看見了兗州城的大門,周譽一夾馬腹,黑煞緩緩地慢了下來,身後肖將軍等人也跟了上來。
她抓著馬鞍,虛弱地喘著粗氣,許久后才緩過神來。
眼前的兗州城還未封城,但城門守衛森嚴,一眼看去足有兩隊官差,這會已過了晌午,可排隊入城的人依舊是絡繹不絕,看著好似格外的繁榮,這些人也尚不知此處將有進無出。
若是她沒記錯,前世他們入城后的第二天,便會開始封城求雨,縣官劉大人不僅不開倉放糧,還要每家每戶的收取銀兩,說是為了求雨準備供品。
有錢的交錢,沒錢的交人,很多人連夜要逃出城,全被以衝撞官差的名義給抓進了大牢,要想出獄又是一筆不菲的銀錢。
沒錢沒糧也沒水,城中難民滿街,偷盜搶劫之事頻發,那段日子對兗州城的百姓來說,可謂是暗無天日。
後來是臨縣的災情瞞不住了,捅到了京里,皇上派了位大人到了山東六府,得到消息的劉大人帶著家眷連夜逃跑,正好被當場抓獲。
被封鎖了一個多月的兗州城才算得救,那位大人還要親自在城中分糧施粥。沈菱歌那會病情穩定了些,還想遠遠地見見這位救了全城百姓的大人,只可惜表哥以趕路為由,提早出城錯過了。
前幾日在路上,她一直都很抗拒再入城。
害怕再陷入那段,每日醒來耳邊便是壓抑絕望哭喊的日子,就想著能不能有別的辦法,繞開兗州城直接進京求援,或許能更早的解救城中百姓。
但真的臨要進城了,她又想開了,這次與她一道進城的人不是季修遠,而是大周戰無不勝的齊王周譽。
不過小小一個劉縣官,對他來說定是不在話下,與其捨近求遠,還不如直接入城,或許能讓全城的百姓免受昏官的欺壓,提早結束痛苦。
在沈菱歌陷入沉思之際,周譽也察覺到了不對勁,兗州雖然是進京的要塞,但這個時辰不該有這麼多人進城,況且小小一個兗州城,何至於這麼多官兵把守。
之前他派人前行,收到的消息兗州確是無雨,缺糧缺水之事也有,這一路上倒是也遇上些許難民,卻與她所說的滿城災民不同。
他之前只覺得是沈菱歌誇大其詞,有意想要將他往別處引,可這會卻覺得,事情並不如表面看得這麼簡單。
尤其是離城門越近,他能感覺到身前人下意識地戰慄,她的手指因為扣緊馬鞍而發白,雖然看不清模樣,但這下意識的流露不似佯裝,她到底知道些什麼?
周譽墨色的雙眸微微眯起,召來肖伯言低聲吩咐了幾句,便見輪到盤查他們了。
也不知是不是周譽的氣勢太過攝人,稽查的守衛連看都沒看幾眼,草草地問了幾個問題,就放他們入城了。
沈菱歌看著眼前陌生又熟悉的城鎮街巷,沉浸在回憶中,一路靜默無言。
但周譽卻敏銳地察覺到,他們入城后,方才盤查他們的那兩個守衛竟然悄悄跟了上來。
他正想著要如何弄清楚事情的原委,沒想到就有人送上門來了。他輕扯著唇角,夾了夾馬腹放慢了速度,好讓他們更方便跟蹤。
侍衛中除了統領的肖將軍外,還有專門負責打理周譽起居之人,庄嬤嬤沒能跟進來,那人在他們之前已經先進城找好了落腳處。
周譽不喜人多嘈雜的地方,特意選的是個僻靜的小院。
黑煞在院門外停下。這次下馬的時候,沈菱歌有了方才的教訓,索性破罐子破摔,等周譽翻身下馬後,她可憐兮兮地朝他喊了聲:「王爺。」
周譽餘光瞥見那兩個鬼鬼祟祟的守衛,一路跟著他們,等到了離小院不遠處就停下了,正在思索該如何處理此事,就聽見了她軟綿綿的聲音。
這才收回目光,看向馬上的人。
黑煞到了陌生的地方,正在搖頭晃腦地甩著頭上的塵土,她不敢亂動,慌亂地抓著馬鞍,濕漉漉的杏眼不安地眨著,像是受驚的小鹿,瞧著格外惹人憐惜。
他墨色的眸子略微一沉,雖然什麼都沒說,但還是伸手拉住了韁繩,輕呵了聲:「黑煞。」
果然黑煞就乖乖地停了下來,她也不敢再停留,飛快地踩著馬鐙往下爬。
正想要道句多謝,她聽見一聲低沉的笑在耳邊擦過:「學得倒是快。」
沈菱歌沒聽明白他這是什麼意思,但人已經轉身離開了,把她搞得一頭霧水,她學什麼了?學騎馬?她也沒學會啊,就一個下馬也算快了?
想不明白,只好疑惑地跟著進了小院。
這是個三進的院子,雖算不上氣派,但也清幽雅緻,周譽住在正屋,她由管事引著到了後院。
沈菱歌四下打量了一番,見屋內窗明几淨,一應東西齊全,忙向管事道了句多謝。
她也不知道會在兗州待多久,將包袱里的衣物理好,下人便送來了熱水。
梳洗換了身衣服,坐在鏡子前梳頭,這麼多日皆在馬車上顛簸度過,這會才算是放鬆下來,有了幾分腳踏實地之感。
鏡子里還是她,與十六歲時的她一模一樣,卻又有些不同,這次她沒再遇上山匪,沒再患病,她不自覺地展眉輕笑。眼神堅定清澈,她知道自己要走一條什麼樣的路。
當下唯一要苦惱的是,她該如何將劉縣官將要封城迫害百姓的事,不被懷疑的透露給周譽。
想起周譽,她手扶木梳的動作微頓,猛然間像是想起了什麼,臉兀地一紅,他方才說的學得快,該不會是說她撒嬌學得快吧?
蒼天可鑒!她那真是求助,和撒不撒嬌沒半點干係。
一想到有這個可能,她就羞得手指腳趾扣緊,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可就當此時,門外響起了下人的聲音。
「沈姑娘可是休息好了?爺要上街走走,請您一道去。」
沈菱歌一個不去已經到了嘴邊,最後還是沒骨氣的站了起來,「知道了,我這就來。」
她這一路能不能順利進京,可全要靠周譽了,況且也是她自己說的,為奴為婢伺候王爺,總不能這個時候過河拆橋吧。
忍著羞憤,長嘆了聲氣,才出門跟著下人去了前院。
周譽已經換了身衣袍,難得不再是黑色,而是件紺藍色的錦袍,束髮戴冠,腰間佩著玉帶,掩蓋下了通身的煞氣,舉手投足間儼然是個矜貴風流的貴公子。
最讓沈菱歌沒想到的是,她繫上的那個香囊竟然還在,不免多看了眼。
他這又是什麼意思?
沈菱歌一直覺得,表哥是個心思深沉複雜的人,表面儒雅謙和,實際卻是個不擇手段的小人。但認識周譽后,才知在他面前,表哥根本算不得什麼。
她總覺得周譽做每件事都是有深意的,那他不取下香囊,又是為了什麼,總不可能是喜歡這個香囊吧?
「還不走?要等轎子抬到面前?」
沈菱歌聽到他略帶戲謔的話響起,趕忙回過神來,順帶立即否定了之前那個想法,他怎麼可能喜歡她的香囊。見他轉身往前走,不敢再胡思亂想,提著裙擺快步追了上去。
小院選在主城區與城門中間,出門大約走上一刻鐘便能看見市坊。
他們休息耽擱了會,此時臨近黃昏,本該是最熱鬧的時候,可奇怪的是市坊外冷冷清清的,基本上都是鋪門緊閉,倒是兩邊的街上有零星幾個擺攤的商販。
「爺,問過了,兗州城最大的酒樓就在前面不遠處,已經先讓人過去了。」
周譽隨意地點了點頭,不知何時從腰間抽出一把竹扇,輕輕地搖著,神態散漫地左右看著,還真像是上街閑逛的紈絝子弟。
這位爺惜字如金,做事也從不跟人解釋。沈菱歌跟了一路,才算有些摸到門路,他扮成貴公子的模樣,侍衛也在進城前換成了僕人的打扮,這般張揚地帶著她上街。
根本不是為了閑逛,而是察覺到了城內的不妥,這是要引蛇出洞。
明白了他的意圖,沈菱歌才鬆了口氣,不再疑神疑鬼,乖順地跟在他身邊。希望以齊王的英明神武,不用她說就能發現劉縣官所做之事。
正當一行人往前頭的酒樓走去,就聽不遠處傳來了撕心裂肺的哭喊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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菱菱:我,沈菱歌,撒嬌?必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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