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順水人情
「你們這個廠有些簡陋啊，看看這邊，地面都沒有硬化，平時一颳風，豈不是要塵土飛揚，食品安全怎麼保證？」
「還有你們的工人，沒有統一著裝，和正規的廠子比差太遠了。」
「再有就是你們這個廠子的位置，怎麼建在農村呢，從清南縣到平安鄉都是土路，顛簸的厲害。」
林若兮的助手孫姐，一邊跟著楊麗在廠子里轉，一邊指手畫腳，楊麗氣的暗自罵娘。
她要不是來買罐頭的，楊麗早忍不住回敬她了，裝模作樣，好像縣裡的領導下來檢查一樣
差不多走遍了之後，孫姐停下腳步，猶豫片刻，問道：「你們這裡哪有洗手間？」
「洗手間？」楊麗一愣。
孫姐心說真是鄉下的土老帽，乜了楊麗一眼：「廁所！」
「哦，你要上毛樓啊，在那邊。」楊麗恍然，指向廠子的一個角落：「從那裡繞過去，就能看到。」
「粗俗。」孫姐越覺得難以和楊麗溝通，林總也真是的，幹嘛跑到農村來，市裡沒有罐頭廠嗎？
不過轉念一想，林總和那個李主任認識，保不準是因為這個，又把不滿裝回肚子里。
順著楊麗所指的方向找到廁所，看著那一排低矮的房子，上面「女廁所」三個大字，孫姐皺起了眉頭。等走到旁邊，一股異味飄了過來，孫姐趕緊捂住鼻子。
「這樣的廁所怎麼用啊？」孫姐躊躇不前，可是實在憋的厲害，最後只好捂著鼻子進去。
孫姐選擇的是坑位少的一邊，是領導專用，和另一邊相比的最大不同之處，除了坑位少一些，再就是坑位之間有低矮的水泥牆隔開。
踮著腳，小心的站上坑位，孫姐第一眼就看到了下面坑裡蠕動的蛆蟲，剛才憋的一口氣登時泄了，猛吸一口，臭味熏的她差點吐出來。
孫姐趕緊抬頭不去看下面，有心不在這裡上廁所，可是眼看著憋不住了，不得已，提起裙子蹲了下去。
只是心裡恨恨的想：「以後再也不到農村來了，回頭得勸勸林總，最好改變合作對象。」
好不容易上完，還沒放下裙子，一隻玉米粒大小的綠豆蠅「嗡」的從下面飛上來，不小心撞在她雪白的屁股上。
孫姐驚叫一聲從坑位上跳起來，撲到了對面的牆上。她一手扶著牆，一手慌亂的在自己屁股上拍打。雖然綠豆蠅已經飛走了，那種被撞擊的感覺卻不曾散去，孫姐一直覺得好像有東西在自己的屁股上爬。
「哇……」孫姐忍不住失聲痛哭，逃也似地離開了廁所。
楊麗等了一會兒，見到那個眼睛長在腦門上的司機哭著跑向自己，她有些搞不明白，怎麼上個廁所還上哭了呢？
「那個，你咋了，哭啥啊？」楊麗奇怪的問道。
「你們這裡的廁所太髒了，還有蟲子，嗚……」孫姐心有餘悸，抽泣著說道。
楊麗張了張嘴，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唉呀媽呀，你們城裡人太嬌氣了吧，我們長年到輩這樣上廁所，也沒像你這樣啊。」
孫姐剛要反駁，遠遠的看到林若兮從屋子裡出來，在向她招手。
「跟你說不到一塊去。」孫姐抹了抹眼淚，掉頭就走，臨了，小聲嘀咕：「鄉巴佬。」
「呸，傻了吧唧的，咋沒掉坑裡呢。」楊麗看著孫姐遠去的背影，啐了一口。
孫姐擦掉眼淚，快步走到林若兮跟前，她的眼睛微有點紅，不過林若兮沒注意。
「走吧，回明城。」林若兮淡淡的說道，即便孫姐經常跟在她身邊，也沒看出什麼異樣。
孫姐趕緊過去給她拉開車門，等林若兮坐好，上車動，開出罐頭廠。
剛出大門，孫姐就想將自己的見聞告訴林若兮，順帶著看看能不能說服她放棄在平安鄉進貨。
結果林若兮說道：「孫姐，我已經和罐頭廠談好了合同，準備進一萬箱桃罐頭。等下回明城，我就會派人過來拉貨。不過我不跟著過來了，這次的訂單，還有後續可能的訂單，你跟進一下吧。」
林若兮的話，對孫姐來說無異於五雷轟頂，正常來說。林若兮安排她做事，絕對是一種信任和重用。可是此時此刻，孫姐卻欲哭無淚。本想再不來平安鄉，可是看這樣子，自己不得不來啊。
不過林若兮是老總，孫姐無法違抗，只能裝作欣然答應：「林總放心，我會辦好的。」
李寶在辦公事看著林若兮的車遠去，嘴角一翹，沒想到今天的收穫不小，不僅整治了林若兮一頓，還談出去一萬箱罐頭。
這樣的話，廠里的庫存今天就會被清空，看來要加班加點組織生產了。
「小李，我跟你說個有意思的事，剛才那個女的，上廁所上哭了……」楊麗推門進來，很好笑的說道。
楊麗很誇張的形容一番，李寶也頗覺好笑，不過他多少能理解一些，自己剛到平安鄉時，也對農村的廁所憷。
聽楊麗講完，李寶笑著說道：「楊姐，人家是咱們的大客戶，不要對人家太苛刻。好了，你去把廠里的所有部門負責人，技術骨幹，生產骨幹等人全部召集起來。剛才來的林總，買走了一萬箱桃罐頭，下面咱們要大幹一場了。」
「啊？」楊麗驚呼，現在庫存已經沒有一萬箱，那不是說，庫里的桃罐頭都給她也不夠？不過隨即又有些興奮，不怕別人買的多，就怕賣不出去，她忙道：「我這就去。」
接下來，李寶開了一次大會，做了總動員並且布置任務。另外，許諾了不菲的獎金，藉以調動所有人的積極性。
職工的反應都很積極，幹勁十足。
下班之前，李寶又通過電話和罐頭廠的供應商溝通了一下，進一步確保生產過程中的任何一個環節都不會出問題。
五點多，李寶收拾東西回鄉政府。正要去企業辦，有人叫他：「李主任。」
李寶一看，是黨委齊副書記在辦公室門口叫自己。
齊副書記在黨委班子裡面排名第三，分管黨群工作，兼任組織委員，四十多歲，笑眯眯的，不顯山不漏水的一個人，不像侯殿魁那樣給人一種很強烈的存在感。
李寶對他的了解不多，平時除了見面打招呼，也沒來往，不知道他叫自己幹什麼。
「齊書記，還沒下班？」李寶笑著走過去，掏出煙遞上一支。
「剛要回家吃飯。」齊書記也不客氣，接了過去，李寶給他點上，在他的示意下進辦公室。
「李主任，罐頭廠最近的情況不錯吧。我聽說了，罐頭賣的很火啊。」齊書記有些感慨：「還是你這樣的大學生有本事，省委組織部把你選調下來，真是高瞻遠矚啊，咱們鄉鎮基層，就是缺你這樣的人才。」
齊書記給自己戴高帽，李寶卻不會飄飄然，說道：「沒有鄉黨委鄉政府的正確領導和大力支持，我也做不出成績。罐頭廠如今確實處於上升勢頭，不過我一個人力量有限，齊書記如果有什麼好點子好路子，可要照顧一下罐頭廠啊。」
李寶的一番話，立刻讓齊書記刮目相看，他玩味的瞄了李寶一眼，心說這小子真不白給。鄉里風傳他和侯殿魁的關係不好，兩個人私下裡甚至起過衝突。不過侯殿魁一直沒採取什麼行動，可見他對李寶還是有些顧忌的。
「照顧談不上，不過我這裡確實有點路子。」齊書記拋出了自己的目的：「我知道一個縣裡的批商，他需要三百箱桃罐頭，你看看廠里能不能供應給他。」
李寶恍然，他沉吟了片刻，先是說道：「齊書記，下午廠里剛談成一筆生意，有一個市裡來的客商要一萬箱，已經簽合同了，廠里這兩天要全力供應這筆訂單。」
「一萬箱？」
齊書記一驚，他先想到的是，這一萬箱賣出去，李寶會拿到多少獎金。大約算出來的數字，讓他心裡湧出一股強烈的嫉妒。
不過他很快將這股嫉妒壓下去，就算李寶不拿那些獎金，自己也拿不到，嫉妒也沒用。再說，誰能想到當初那個燙手的罐頭廠，如今成了香餑餑。郭敬禮和侯殿魁聯手在黨委會上推行決議，將那個爛攤子塞給李寶一個初來乍到的新人，擺明了是在欺負他。不想，卻展到今天這一地步。
正在齊書記琢磨著李寶是不是在拒絕自己的時候，李寶又道：「不過齊書記幫咱們廠賣罐頭，我舉雙手歡迎，我代表全廠職工感謝齊書記的幫助，三百箱桃罐頭，隨時可以提貨。」
李寶先抑后揚，齊書記心中竟然產生了一絲感激。有李寶先前的話，不管怎麼說，他幫忙賣罐頭，不免都有搶獎金的意思。
「舉手之勞。」齊書記微有些訕訕。
「歡迎齊書記繼續幫咱廠拓寬銷路，只要是齊書記引薦的客商，罐頭廠優先供應。」李寶繼續許諾。
這下齊書記非常滿意，儘管李寶這個企業辦主任兼罐頭廠廠長，在平安鄉有炙手可熱的跡象，但他還是處於鄉黨委的領導下嘛。
能夠如此尊重自己，說明他很懂事，識時務，沒有翹尾巴。說起來，他和自己的級別相同，不過比侯殿魁那頭叫驢可強多了。侯殿魁一個副鄉長，有時竟敢不買自己的帳。
「展鄉里的經濟，每一個幹部都義不容辭嘛。李主任，好好乾，再接再厲，罐頭廠在你的手上一定能打出翻身仗。」齊書記拍了拍李寶的肩膀。
李寶心中不以為然，臉上卻掛滿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