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憶往事
小姑娘的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
長公主將人哄了幾句話，又保證不是皎皎將人嚇哭的，這才勉勉強強哄住了人。
皎皎不好意思的縮在長公主懷中，臉上還掛著淚痕，好半晌都不肯抬起頭，內心一直在打鼓：呀，方才將她嚇哭的那個人原來就是她的舅舅，可是第一次見面，她就在舅舅面前哭鼻子啦。
她手中捧著一杯暖和的牛乳茶，有些不好意思的小聲解釋：「皎皎平日、平日不愛哭的……」
皇上甚是喜愛皎皎這幅乖巧的模樣，又有意與她親近，便拿起一疊雲片糕遞到了小姑娘面前，放輕了聲音：「你年紀還小，無須在意這些小事，皇後宮中的小廚房是最好的，你嘗嘗這個？」
皎皎聽見皇后兩個字，不由得微微一怔。
她以前經常聽趙家人說什麼皇上皇后的……他們說，那是全天下最大的人。
小姑娘頓時緊張起來，猶猶豫豫的看著皇上，小聲詢問道：「舅舅……是天下最大的人么？」
「他在天下的確是最大的，」不等皇上說話，長公主便接了口，淡定的同女兒解釋，「但若是在我們家，卻未必是最大的，皎皎不要怕你舅舅，在我們家中，是你阿娘最大。」
如此冒犯的話，已經算得上是大不敬了。
可皇上並未露出不悅之色，反倒是怔怔然的看著長公主，眼底情緒複雜。
皇后見狀，知曉他們兄妹二人有話要說，便溫柔的站了起來。
她看向長公主，柔聲道：「宮內最近新進了一些好玩的東西，不若我帶著皎皎去瞧一瞧？」
長公主默不作聲的摟著女兒，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皇上，又瞧向懷中明顯動了心思，卻又猶猶豫豫的抬起頭，徵求自己意見的女兒，溫聲道：「既然如此，你同皇後娘娘一道去瞧瞧也好。」
皎皎開心的走了兩步，後知後覺回頭道：「阿娘、阿娘不一起去么？」
皇后牽著皎皎的手，溫聲道：「你阿娘同你舅舅有話要說呢，舅媽帶著皎皎先去不好么？」
二人一邊說話，一邊往前走，直到瞧不見身影后，皇上才緩緩收回了視線，聲音也低了下去：「我……」他頓了頓，「我知曉皎皎流落在外，定然會吃不少苦，但……總是與親眼所見的感受不一般的。」
長公主坐的端正，並未應答。
皇上看向長公主，神情有幾分愧疚：「……自五年前子晃去世，而皎皎又丟了后，你總共入宮也不過兩次，我知曉你是恨我的，若非是我、若非是我的緣故，你也不至於……」
子晃，宋子晃，長公主的夫君。
長公主沉默片刻，低聲道：「子晃與我們一道長大，他對皇兄忠心，本也就不該怪皇兄的。」
「你雖是這般說，可當年我明知曉你即將臨盆，卻還是拉著子晃與我前去狩獵，若非是我執意……子晃也不會為了救我而死於曹家人之手，皎皎更不會因此被曹家人丟棄荒野，飄零在外。」
話至此，皇上神情微沉，眼底便迸射出幾分恨意：「曹家，怪我心慈手軟了——」
「曹家子對你有恩，你繼位后留了他們一命，原是你的仁慈，他們謀算於你，殺我夫君，棄我骨肉，是他們心狠手辣，自尋死路，此間種種，我心知肚明，其實也並未怪罪於你。」
聞見長公主的話語，皇上苦笑一聲：「你不願意踏足皇宮，也不願意見我——」
「當年之事，」長公主打斷皇上的話語，「我知曉緣故，但其中的確也有皇兄你的疏忽，我不能不怨。」
「我們是一胞兄妹，母后受人算計，你我步步為營，才有今日風光，那日的事情……我也曾疑心過，是否你疑子晃功高震主，又或是忌憚於我干涉朝政，這才故意謀算於此，害子晃性命。」
皇上一臉震驚，急聲辯解道：「我並非——」
卻是長公主微微搖了搖頭，阻斷了皇上的解釋：「你一向以仁心賢能為名，卻因曹家如此算計於我而震怒，抄家滅族，賜我封地，僅你之下的權利地位，又保宋家一世榮華，我便知曉不是你。」
皇上沉默片刻，緩緩舒了口氣，低聲道：「我以為……你恨我。」
「阿箬，這世上我能相信的人只有你跟宋老將軍了，旁的人，我一概不信。你我多年兄妹，你是什麼樣的人，我心知肚明，莫說我願意給你這無上權力，即便是你想要這皇位，我也——」
「皇兄越說越沒譜了，」安陽長公主頭疼的打斷了皇上的話語，「我可沒有武皇那志向。」
她望向遠處，神情便溫柔了下來：「如今……皎皎尋了回來，我只想好好照顧皎皎，瞧著她平平安安的長大，再尋一個好人家，一生順遂，便……再也沒有什麼旁的願望了。」
皇上想起方才的小姑娘，也緩緩溫和了下來：「皎皎生的很像你。」
「近日來朝中很是不安分，只怕有些人又生了旁的心思，如今你剛剛尋回皎皎，莫要教人鑽了空子才是，」皇上想了片刻，又道，「不若我給皎皎賜個封地，將她升為公主——」
「……皇兄，皎皎還小，你莫要想這些。」
若是旁人聽見這些，只怕是要高興地瘋了。
然長公主蹙了眉頭，便不悅道：「樹大招風這個道理，你焉能不知？你我本就受人算計，皎皎年紀小，我不希望她剛剛回來便卷到這些算計之中，我只想她一世歡愉。」
皇上知曉她的意思，便也沒有多說：「宋老將軍他們知曉此事了么？」
長公主搖了搖頭，溫聲道：「他們如今不在京中，早些時候阿靜不大舒服，便帶著去郊外寺廟去休養身子了，那時我怕皎皎……又不過是我空歡喜一場，便未曾派人去同他們說。」
「雖然皎皎接回來了，可你也瞧見了，她如此膽小，我不願意嚇著她。」
長公主的聲音帶著幾分心疼：「她之前受了那樣多的苦，我只想先同她多相處一段時日，等皎皎更加願意依賴我一些，不這般怕生之後，再帶她去見婆婆她們。」
「……所以，在我願意之前，還請皇兄代為幫忙，務必封鎖京中消息。」
長公主抬起頭，與生俱來的氣度便在那一刻展露無遺。
「在那之前，我不願意讓人來打擾皎皎，也不願意教人來煩擾我們。」
皇上點了點頭，露出了漫不經心的神情。
「你別擔心，除了朕的人以外，你接回皎皎的消息，如今還無人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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