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霜降 (一 下)

第四章 霜降 (一 下)

第四章霜降(一下)安排雷萬春睡下靜養,又派人將南霽雲請來,托他做幾天臨時保鏢,免得有人急紅了眼作出瘋狂之舉,張巡和王洵兩個這才鬆了口氣,策馬奔向萬年縣衙門

重新走上了街道,二人霍然發現今天街上的人很少已經臨近正午了,馬路兩旁很多店鋪卻門可羅雀即便偶爾有幾個出來購物的,也是丟下錢,買了東西就走不願在街道上多做片刻停留

王洵心裡頭感覺很不踏實,這跟他記憶里的長安完全不一樣遣了小廝王祥四下打聽發生了什麼事情半響之後,王祥喘著粗氣跑了回來,低聲彙報道:「昨天後半夜萬年縣衙門說要捉拿江湖大盜,把幾個經常有留宿外地人的坊子給抄了個底朝天可今天上午辰時三刻左右,突然又蔫了唧的撤了大夥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所以就都加起了小心……」

王洵和張巡相視苦笑,心裡頭都明白這場風波為何噶然而止想必是楊國忠已經從虢國夫人那裡得到了消息,斷然出手才令長安、萬年兩縣衙門不得不偃旗息鼓

神仙們終於親自上陣了二人一邊苦笑,一邊搖頭,心中既是無奈,又有幾分失落幾天前,大夥誰也沒想到事態會發展到如此地步而這幾天的經歷,卻使包括王洵在內的所有人,對大唐的權貴們的認識又增加了不止一層

迤邐來到萬年縣衙門,交上門包,當值的差役進去稟報不一會,捕頭孫仁宇就顛著屁股跑了出來,遠遠地看到王洵,立刻當著眾人的面兒大聲嚷嚷道,「哎呀,我說表弟啊你好好生意不做,老往我這兒跑幹什麼?不知道這兩天衙門裡事情多麼?有什麼話不能回家去說!」

一邊嚷嚷,一邊不斷地給王洵使眼神通過前面幾次交道,王洵早就摸透了此人的秉性,立刻笑了笑,拱手賠罪,「表哥,我哪知道您這麼忙啊我是中午路過這兒,心想表哥可能會有點空一起喝杯茶,所以就冒冒失失轉了過來!要不您先忙著,我晚上再到家去找你?」

「既然來了,就別拖到晚上了你啊,以後別這麼冒失!」捕頭孫仁宇越給面子越來勁,翻了翻白眼,沒好氣地說道轉過頭,他又向門口的當值差役賠了副笑臉兒,「諸位兄弟,我這表弟嬌生慣養,不太懂事兒…….」

「孫頭儘管去忙反正大人此刻也不在回頭若有人問起來,我們就說您上茅房了!」門口當值差役剛剛收了「孔有方」的好處,豈能不給「周廓」幾分面子笑了笑,輕輕擺手

「那我就偷一會兒懶!」孫捕頭沖著大夥做了個揖,然後又將頭轉向王洵,「走,不遠處有個茶館,咱們先去墊點兒東西你嫂子是個鄉下女人,做的菜死咸死鹹的」

王洵會心一笑,拉著張巡跟在了孫仁宇身後離開縣衙大門沒多遠,轉了個彎兒,就來到一座非常安靜的小茶樓既然把茶樓開在了衙門附近,過往的賓客肯定都不是為了喝茶而來因此茶樓掌柜也非常體諒客人們的心思,在二樓辟了很多雅間兒,每間屋子都用雙層木板夾了稻草做牆,房間內的客人說話聲音即便不小心稍高了些,也不擔心隔牆有耳

孫仁宇顯然已經不是第一次來這裡了帶著王洵,三拐兩拐來到二樓最裡邊的一間吩咐夥計上了茶水,然後把門關緊,壓低的嗓子向王洵解釋,「剛才的話,小侯爺就當我在放屁,千萬別往心裡去我也是不得已,最近風聲有點緊,衙門裡頭老是疑神疑鬼的「「表哥你就別客氣了!」王洵搖了搖頭,笑著說道,「在外人面前,你該怎麼說,就怎麼說我心裡知道你是為了我好就是」

「到底是侯爺,比我們這些跑腿的明白事理!」孫仁宇又笑著拱了拱手,算是為剛才的行為賠罪「不瞞您說,幾天即便您不親自來,我晚上也肯定會去府上找您您那朋友的事情,麻煩大了!」

「怎麼了?難道還有表哥擺不平的麻煩么?」王洵笑著坐好,信手把一個小銀錠子籠在了手指底下

「不是擺平擺不平的問題,小侯爺有所不知」看見手指縫隙里露出來的白亮成顏色,孫仁宇兩眼登時放光,「這事兒,牽扯有點廣我這麼跟您說,到昨天為止還好好的呢老爺雖然問了一回案,但我拿著您賞下的錢,把該打點的弟兄們都打點兒到了所以宇文兄弟雖然又挨了四十板子,身上卻沒添半點兒新傷可今天上午,楊太僕府的管家居然拿著名帖來找我家大人,命令我家大人將宇文兄弟當場釋放我家大人稍作猶豫,那位管家就當著眾位弟兄們的面兒放了狠話,讓我家大人掂量著辦您瞅瞅,這不是騎在人脖子上拉屎么?我家大人再不濟,好歹也是天下第二縣的縣太老爺啊他楊太僕府上的區區管家,憑什麼向萬年縣衙門發號施令?」

「你家大人難為宇文子達了?」王洵吃了一驚,關切地追問他先前只考慮到逼迫楊國忠出手之後,可以讓宇文至所承受的壓力減小些卻沒料到楊國忠會玩出這麼一招,明著是向萬年縣衙門要人,實際上卻是借刀之計,逼著萬年縣衙把宇文至往死里整

「還沒」孫仁宇看了看王洵手指下的銀錠,輕輕咽下一口吐沫,「我家大人原本是想立刻找你那位朋友麻煩的,結果昨夜本縣第一捕頭薛榮光那廝得了急病,今天沒來應卯我家大人擔心那廝的身體,所以在接到他家人的報告后,就暫且把懲治你那位朋友的心思放到了一邊急匆匆地往薛家去了!」

「你可知薛頭兒得的是什麼病?病情如何?」王洵鬆開手指,將銀錠子推了過去

「不知道!」孫仁宇看到了銀子,立刻把什麼都忘了,雙手撲上來,將銀子快速按住,「我真的不知道,報信的人快中午了才來,神神秘秘的,估計這場病輕不了!」

「急什麼,誰也搶不了你的!」對於這種人,王洵知道已經學會了如何去對付,「不過我把醜話說到前頭,如果宇文子達在你那裡有個什麼三長兩短給你的錢,我會加十倍利息討回來不信你可以試試!」

「我,我哪敢啊!小侯爺,您這不是要我的命么?」孫仁宇嘴巴一咧,聲音裡面立刻帶上哭腔他半生潦倒,幾乎花光了全部積蓄才買通上司調到長安來做捕頭目前手中所有餘財,幾乎勸是從王洵手裡拿到的,並且每次都得分出好大一部分去打點上司和同僚,很快就十去其五日後王洵甭說加十倍利息償還,就是一文不加,也足夠逼得他賣兒賣女了

「我不想要任何人的命,我只想保住朋友的命放他出來的事情,我會繼續託人但如果他死在了牢里,你也知道,我另外幾位朋友的脾氣「王洵笑了笑,手指在桌面上慢慢叩打

「我知道,我知道!」孫仁宇迫不及待地表態,「我儘力,我已經儘力了可是,小侯爺,我是新來的啊衙門裡很多事情,我根本插不上手!我家老爺,最信任的還是原來那幾個」

「薛捕頭不是病了么?」一直坐在旁邊沒說話的張巡突然插了一句

「是啊?」孫仁宇楞了楞,順嘴回應

「你家老爺的心腹,除了薛捕頭還有誰?比如說,他要幹些見不得光的事情,通常都經過誰人之手?」看著孫仁宇的眼睛,張巡繼續追問

「這個兒!」孫仁宇打了個哆嗦,不敢與張巡對視,低下頭,一邊冥思苦想,一邊慢慢回應,「排在第一的,肯定是薛捕頭第二,估計就是主簿大人不過他不太管衙門裡的事情還有牢頭老李,不過老李那個傢伙屬於有奶就是娘型其他的,就不好說了反正大夥干這差事,都是為了養家糊口尋常小事兒,縣太老爺發個話,大夥也願意跑腿若是縣太老爺做得太出格,大夥也不想為了他幾句褒獎,就丟了頭上吃飯的傢伙」

「你也知道會丟掉吃飯的傢伙?那張縣令準備將宇文子達弄死在獄中,對不對,」張巡笑了笑,眼神越來越冷

「我不知道!」孫仁宇向旁邊一閃,本能地狡辯卻被張巡刀一樣的目光盯得無處可逃,咬了咬牙,低聲道,「我真的不太清楚我是新來的,他們有事兒都瞞著我這衙門裡,上上下下幾乎都是我家老爺和薛捕頭的人我若管得多了,恐怕早晚得把自己搭進去!」

「那你不想想,這件事,你家大人到底兜得住兜不住?他一個讀書人,總不能自己動手!你們幫了他這個忙,就不怕事發之後,他把罪責全推到你等頭上?」張巡手扶桌案,就像審訊犯人一般,連聲質問

「我只是個跑腿的,不敢想那麼多」孫仁宇依舊低著頭,聲音裡邊充滿了委屈「他們愛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我不多問,也不多摻和!」

「我勸薛兄弟還是多想想!」張巡搖搖頭,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這案子,你心裡清楚,已經牽扯了京兆尹鉷,牽扯了太僕卿楊國忠,你家大人恐怕於其中也就是個跑腿的份兒如果最後鬧大了,他可未必能一手遮天一旦他翻了船,你即便什麼都沒做,會有好果子吃么?」

「其實,其實大夥心裡也都不太踏實但沒辦法,他畢竟是我們的頂頭上司」孫仁宇嘆了口氣,有些沮喪地說道

「所以薛捕頭就稀里糊塗的病了」不騙人則已,一旦說起謊話來,張巡總能說得頭頭是道,「昨天下午,估計他還好好的!一晚上就病得怕不起床,難道是壞事做多了,突然遭了瘟么?楊國忠府上的管家為什麼如此囂張,沒有把握之時,人家不知道以退為進,暫避鋒芒么?你好好想想,再勸熟悉的人也想想你家大人為了陞官可以拼了性命,你等又是為了什麼?言盡於此,你等好自為之!」

說罷,站起身來就往外走孫仁宇激靈靈又打了個冷戰,趕緊追上去,死死拉住張巡的袖口,「周兄,周兄,你別生氣我一定,我一定想辦法保全宇文兄弟哪怕拼上自家的前程不要了,也會讓他平平安安躲過這場劫難」

「不需要拖的時間太長,我只希望你保住子達七天之內的安全也許用不了七天,你就會親眼看到此事結果!」用力甩開對方的手,猛然間,張巡身上的氣勢凌厲無比

「啊!」孫捕頭又楞了一下,後退半步,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和眼睛這個周廓到底是什麼來頭,他一開始根本沒在意可今天看來,此人非但對衙門裡那些貓膩一清二楚,並且官威十足,恐怕其真實身份,還遠遠在王小侯爺之上

能讓王家小侯爺當跟班兒的人,會是什麼級別?孫仁宇不敢再想下去了聯繫到有關薛捕頭在自己家中被刺客打成重傷的傳聞,他突然發現,這京師里的水,實在太深了實在不是他這個外地來的小小捕頭能趟得起的也許稍不小心,就一腳踩進漩渦里,屍骨無存

早知如此,當初何必扒門盜洞底往京師里調?這不是自己給自己找罪受么?他暗暗罵了自己一句,心中突然好生後悔

酒徒註:明天要陪著老婆去做產前檢查,所以明天(周二)就只能一更了在這裡提前說聲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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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煙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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