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參天大樹
在查克帝國所有人因為謝米兒雷霆手段震顫之際。
誘殺考克斯大公爵為首的密謀叛變者,法郎姆城那場血腥屠殺的謀划者艾康神使,如今已經走到了雷曼帝國。
這個國家是長嶺區域除開被深淵勢力佔據的十五個國家以外,剩下的十九個國家中,唯一一個沒有有受到戰亂波及的城市之一。
春風拂面。
艾康脫去了一身華麗的服飾,只衣著粗麻布依,在這個沒有人認識自己的國家,慢悠悠的行走著。
這個國家之所以沒有被動亂波及,是因為這裡的人口是長嶺區域三十四個國家中,最少的一個。
也是土地最為貧瘠的國家。
儘管它的土地面積能排進前三,但這裡的大地根本生長不出太多的糧食以供人們食用,甚至連深淵勢力都看不上。
誰也不會料到,這個缺點卻是在這種時期救了這個國家,讓它免受了戰亂波及。
也正是因為人少,艾康可以肆意的行走在各個山川河流之間。
他就像是一個漫無目的的行者,走到哪兒,歇到哪兒。
對於尋常人而言,遍布著超凡野獸的兇險野外,成為了他欣賞風景的旅途。
他綠草如茵的草原上駐足,看到了雄鷹捕食野兔的狩獵場面。
雙翅一展,近兩米的獵鷹從天空撲下,利爪直接洞穿了野兔的腦袋和內臟,整個過程不過短短几秒鐘。
然後雄鷹雙翅一展,帶著獵物遠去。
看著那隻野兔留在草葉上的血跡,艾康只是掃的看了一眼,便繼續前行。
有時候,他會趴在一片碎石地中,愣愣的看著碎石地中的頑石。
一看就是好幾天,知道某一天的清晨,那片頑石中有一塊拳頭大小的石頭突然顫抖了一下。
一顆嬌翠欲滴的小草迎著清晨的陽光從頑石底下生長了出來。
它以柔弱的身姿,撬開了對它而言,幾乎不可戰勝的頑石,成為了這片光禿禿的碎石地中,唯一一顆綠色的植物。
並且在以後的日子中,它會茁壯成長。
看到這裡,一直保持著趴下姿勢的艾康笑眯眯的起身了,拍了拍手上的泥土,轉身離去。
又是好幾天過去,艾康在一片清澈見底的山中清泉中停駐了腳步。
一隻半大的山羚羊正徘徊在泉水邊上,朝著不遠處發出悲傷的哀嚎聲。
視線移向距離小羚羊不到十米的位置。
一隻生有巨大獠牙的劍齒虎,正若無其事的趴在地上,啃食著面前一具成年山羚羊的屍體。
看樣子,成年山羚羊已經死去了很長一段時間,流出的血跡都已經凝固。
劍齒虎已經吞噬了它近乎三分之一的肉體。
算算時間,這隻小羚羊已經已經守在這裡,超過了兩個小時以上。
但它卻沒有離開,而是不斷在一旁跳躍著,發出各種聲音,試圖驅趕那隻還在啃食它母親屍體的劍齒虎。
可惜後者對它視若無睹。
這一幕,艾康路上看到了太多。
弱肉強食的法則不僅僅適用在人類世界,適用於深淵,同樣適用於世界上所有的生物。
有些生物生來就是食物鏈頂端,可以擇獸而噬。
而山羚羊、野兔之類的動物,只能成為盤中餐。
這些是生來就註定的,因為命運已經制定好了規則。
終於,在艾康的凝視下又過去了半個小時,徘徊在原地近三個小時的小羚羊突然沖向了劍齒虎。
這一幕無異於自取滅亡。
艾康一聲嘆息,正欲轉身離開,對於已經知道結局的畫面,他懶得去看。
然而事情的發展,卻是出乎了他的預料。
劍齒虎對於半大羚羊的衝刺露齣戲謔之色,眼看著那對羚角距離自己越來越近。
「吼!」一聲震耳欲聾的怒嘯轟然震響在泉水邊上,聲音中蘊含著對於低層動物而言可怕的壓制力。
半大山羚羊四肢一軟,險些在吼聲中跪倒。
看到半大羚羊的表現,劍齒虎顯得興緻缺缺,所有的獵物在自己面前都只能匍匐,沒有例外。
所以它又繼續開始享用自己的午餐。
它飯量很大,起碼要吃一半山羚羊才能飽腹,不能把時間浪費了。
陡然,一道黑影突然在它余光中閃過。
隨之而來的是腹部的一陣劇痛,一對鋒利的犄角,穿透了它的身體。
而這對犄角的主人,正是那個它都懶得多看一眼的半大山羚羊。
原來它並沒有在吼聲中跪下,而是強撐著恐懼,繼續俯衝向了劍齒虎。
犄角洞穿了劍刺虎的表皮,刺破了內臟,劇痛讓劍齒虎怒吼,它一爪拍向了那個被它看不上的半大山羚羊。
啪!山羚羊的脖子直接被打爛,失去了生氣的屍體和它母親躺在了一起。
而劍齒虎,則強撐著站了起來,踉蹌著離開了泉水邊上。
這個過程中,傷口不斷的往外流溢著血跡,仔細看,還可以看到那些流出來的血跡中夾雜著血泡。
看到這一幕艾康眸子中有精光閃爍。
他看得很清楚,半大山羚羊的犄角已經洞穿了劍齒虎的肺部。
雖然半大羚羊死了,劍齒虎也活不長了。
望著劍齒虎逐漸遠去的背影,艾康略微遲疑后,跟上了那隻劍齒虎。
它回到了自己的巢穴,呼吸逐漸艱難,最終在艾康耐心的注視下,三個小時后死亡。
整個過程,艾康都沒有出手。
他沒有幫助過半大的小羚羊躲開劍齒虎的利爪,也沒有幫助劍刺虎擺脫死亡。
望著劍齒虎冰涼下來的屍體,若有所思,然後背負著雙手又回到了那個小羚羊死去的泉水旁。
一大一小兩具羚羊屍體,如今都已經冰涼。
「身為獵物,卻能以命搏殺掠食者。這真是一場精彩的戰鬥。」艾康坐在了羚羊的屍體邊上,輕輕自語著。
如今天色已晚,但黑暗並不能影響他的視覺。
他就這麼看著小羚羊已經僵硬的屍體,若有所思。
之所以震撼,是因為剛才的那場搏殺和艾康這一路所看到的所有凶獸捕食的畫面都不同。
雄鷹普食野兔、獅虎追獵獵物、巨蟒吞噬老鼠。
掠食者捕食食物鏈底層的動物,這是理所應當的。
這種理所應當,甚至是艾康都覺得那麼自然。
直到他看到了方才那一幕,他適才明白,原來一個生命在撇棄了一切之後,還是可以去撬動那已經固定好的規則的。
看到這裡,艾康擺了擺手,繼續前行。
又是一個月過去,他又看到了很多很多那些對於一個神靈而言微不足道的事情。
令得他原本在心中已經認為足夠理解的命運柄權顛覆了。
當然大多數時候,還是一些沒有任何出乎預料之外的結局。
直到他來到一個破敗的城邦面前。
遠遠的,艾康就感受到有神力的波動籠罩著這個無名的城市,它破敗得甚至還不如查克帝國一個小鎮。
籠罩著這個城市的是一種極其陰邪詭異的神力。
所直接導致的,就是這個城市被瘟疫所覆蓋了。
整個城市的人都死了,無數的屍體橫在破爛的街道上,滿是老鼠和驅蟲遍布了那些腐爛的身體。
惡臭撲鼻中,艾康走入了這個城市。
接下來他看到了更加震撼的一幕。
在這屍山白骨的城市角落,一個五六歲,衣著破爛,臉上的污垢將他五官完全掩蓋,只能看到一雙眼睛的小男孩蹲在那裡。
他的手上拿著一具老鼠的屍體,小心翼翼的咀嚼著,老鼠的鮮血將他半張面孔染紅。
艾康在男孩的身上能夠清晰的感應到瘟疫的力量,它已經侵蝕了小男孩的身體,但是他卻沒有像自己的家人和城裡那些屍體一樣倒下。
一股奇迹般的力量支撐著他活了下來。
這簡直就是不可思議,艾康敢肯定,這個男孩只是一個普通的孩童。
連成年人都無法在神靈散播的瘟疫中支撐下來。
他卻硬生生停了過來,在這惡劣的環境里存活,以老鼠為食。
稍息時間過去,男孩似乎察覺到了有人靠近,咀嚼著老鼠的動作停滯了下來。
一雙不符合他這個年紀該有的眼神,謹慎的看著面前的大人。
「你是怎麼活下來的?」艾康走到男孩的面前,輕輕說道。
男孩沒有回答,只是警惕的看著他,還下意識的將自己的食物,那隻老鼠藏在了身後。
「你能聽懂我說話嗎?」艾康來到雷曼帝國后還沒有和本地的人交流過。
還以為男孩聽不懂自己的語言。
「我不想死,所以就活下來了。」男孩確定了眼前的大人沒有惡意,這才輕輕開口,聲音很小,回答得卻無比認真。
「他們可都不想死。」艾康指了指街道上那些屍體,有的甚至被老鼠啃食得只剩下了白骨。
「但為什麼只有你活下來了?」
「為什麼他們死了,我就一定會死。」男孩的回答幾乎沒有經過任何思考,以一種非常自然的語氣回答者艾康,顯得非常單純,卻又執拗。
艾康微微一愣,而後啞然失笑。
男孩的回答很簡單,簡單到讓艾康挑不出毛病。
但他的身體已經被瘟疫的力量腐蝕,只有艾康知道,人類的力量是根本無法承受住神靈散播的瘟疫力量。
但他卻承受住了,這本身就是奇迹。
或許連男孩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一件多麼了不起的事情。
笑容之後,艾康若有所思,他一直尋找的東西彷彿已經有了答案。
艾康抬頭看了一眼天空瀰漫的淡淡不詳灰霧,輕聲詢問向男孩:「你叫什麼名字?」
「迪安。」男孩回答后,繼續低頭開始享受起手中的美食,或許他也知道,眼前的人是不會自己的食物感興趣的。
「迪安,跟我走吧。」艾康笑眯眯的邀請道:「當做你幫我解答問題的酬謝。」
「我為什麼要跟你走?」迪安沒好氣的應了一句,充滿了警戒。
「因為我可以讓你吃飽,穿暖。」艾康攤了攤手,似乎感覺到和這個男孩交流不能以同齡人的語氣對待,頗為認真的解釋道:「還能讓你有尊嚴的活著。」
男孩看著艾康的眼睛,看了看周圍的環境后,有些意動,然後試探性的說道:「我可沒錢,也沒有什麼能給你的。」
「不用錢,我說了,算作你剛才回答我問題的報酬。」艾康和煦的笑道。
半個小時后。
伴隨著一道金光在黑夜中閃爍,一隻體型龐大的紫色老鼠在城市的天空上被金光一分為二。
最終在金光灼燒下化為灰燼。
艾康背負著雙手慢悠悠的從破敗的城牆裡走出。
後方跟著一臉獃滯的男孩。
三天後,艾康帶著男孩回到了那隻羚羊與劍刺虎同歸於盡的泉水邊上。
兩隻羚羊的屍體均已腐爛到只剩白骨。
然而在艾康站到兩具白骨面前的時候。
小男孩驚詫的看到,它們的身體上開始重新的長出血肉。
短短不到十分鐘,一大一小兩隻羚羊從白骨狀態變成了活物。
然後看了艾康和小男孩一眼后,兩隻羚羊依偎著離去了。
「天啊,你都幹了什麼!你到底是誰,你怎麼可以把白骨變活。」迪安已經穿上了乾淨的衣衫,跟著艾康這幾天吃得也不錯,小臉不在有污漬。
現在的他正指著兩隻羚羊離去的方向,一臉不可思議。
「白骨變活?你眼花了,它們本來就是活的。」艾康低頭看了一眼迪安,輕描淡寫的說道:「走吧,繼續趕路。」
說著,艾康轉身就走,留下一臉狐疑的男孩迪安,拍了拍自己的小臉,愣神良久,這才急匆匆跟上了艾康。
又是兩日後,兩人來到一片草原。
雄鷹展翅,重複著不知道多少次的捕食動作,撲向了下方的野兔。
然而這次,它失手了,剛剛俯衝,還沒有來得及伸出利爪,那隻野兔突然綳起,以詭異的姿勢反撲向雄鷹,撞在了雄鷹還沒有收攏的翅膀上。
這個舉動讓雄鷹失去了平衡,一頭栽倒在濃密的草地里。
等它在草地上站起的時候,野兔已經消失無蹤。
「這隻野兔好厲害。」迪安頗有些驚異的看著這一幕。
「為什麼厲害呢?」艾康似笑非笑的看著男孩。
「因為它居然敢像阿壩鷹進攻,那可是草原上最厲害的雄鷹。」男孩手舞足蹈,像是看到了什麼新奇的畫面。
「連很多大型野獸在它面前都不敢動彈呢。」
「那是因為它們沒有試著反抗。」艾康拍了拍迪安的腦袋。
「那隻野兔就像你一樣。」
「不,我才不是兔子,我是雄鷹。」迪安抗議道。
在艾康結束自己旅程的最後一天。
他帶著迪安來到了一片亂石地。
那顆撬開了頑石的小草果然已經很茁壯了,近乎半人高,在春風中微微搖椅。
作為這片亂石地上唯一一株植物,它的存在顯得很是突兀。
迪安說,那是普樂金草,一種非常頑強的野草。
艾康告訴他,那是一顆參天大樹。
「那明明就是草。」迪安嘲笑著艾康。
直到兩人離去,那一株被迪安稱作普樂金草的植物,以瘋狂的速度生長,一丈、兩丈、三丈,最終成為了這片亂石地里的一顆參天大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