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失手被擒
恩凈見這道童受了些拳腳,若無其事不說,更像是受傷的野獸般困獸猶鬥,心裡不免怵了。
他心裡一怵,冷不丁的被那道童打到一拳,踢上一腳。
駭人的是,那道童打上那一拳一掌,力道極大,直震得四肢百骸酸痛無比,直挨到五六拳,竟再也支持不住,就此萎靡不振,癱倒在地。
只見那道童歪著嘴巴,面上青一塊紫一塊的笑著道:「臭道士,知道小爺我厲害了罷?你既已站不起身來,我也不來為難你,下回見到小爺我,識相的就給小爺我繞道兒走,否則……否則你可沒今天這般運氣啦。」
玄真直教這變故驚的瞠目結舌,一個沒學過武功的野孩子,竟能以一身蠻力勝了觀里學武數年的佼佼者,心裡不禁嘖嘖稱奇。
跟著恩慧、恩空二人又分別和這道童交手,這道童無不以「傷敵八百,自損一千」的路數勝了下來。
只見這道童得意洋洋的取笑道:「你們這群道士,這麼不禁打,看樣子是成天白菜豆腐的吃,也沒點油水,怕是生不出力氣來。我瞧你們要想練好功夫,還……還是隔三差五的偷條黑狗,宰了來吃,這樣出的拳頭也能有勁兒。」說完更嘿嘿的笑個不停。
玄真見這道童得意忘形的譏諷挖苦,心想:「這頑童不知天高地厚,沒練幾手三腳貓功夫,就憑著皮粗肉厚又有些力氣,倒讓他討了些便宜。今日若可不給他點教訓,他怎麼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玄真站出來,道:「孩子,你可別高興的太早了,貧道可還沒下場領教你高招。」說著把手中長劍交到恩濁手中,走到那道童跟前,算是此番要親自出馬了。
那道童見玄真仙風道骨,又是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心裡倒也不敢託大,面上卻仍是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笑著道:「敗了一個又一個,也不知你們這和尚廟裡究竟有多少道士,難不成今兒不挨個兒勝完了就還走不了了?」
此時這道童臉上青紫斑駁,這麼呲牙一笑,倒顯得有些詭異滑稽。
玄真哼了一聲道:「放心,只要你能勝了貧道,就可離去,不會再有人來糾纏於你。」
那道童道:「你言而有信才好,可別到時候你輸的惱了,再領著你這些手下敗將糾纏於我,那……那不是叫大伙兒看笑話么?」說著向圍觀眾人掃視了一遍,像是要教眾人給他做個見證。
恩凈更是破口大罵道:「你這小兔崽……小子,我玄真師叔不和你一般見識倒好,否則定打的你讓你滿地找牙不可。」
他見玄真在旁,愣是將那「小兔崽子」咽了回去,而改成「小子」了。
這道童又是和之前一樣,使著不要命的打法兒,揮拳踢腿,全然不顧自個兒周身的要害。
玄真卻招招料敵先機,往往那道童拳打掌摑尚未攻來,他便閃到一邊,而其閃轉騰挪更是衣袂飄飄,瀟洒有致,圍觀的眾人更是不住的拍手叫好,惹得一堂喝彩。
適才敗下陣來的道士,見玄真所使的招數他們自個兒都都會使,不過其臨敵時隨機應變的本事卻是自己萬萬所不及。
眾人雖覺慚愧,但一想我派武功練的臻於化境竟有如此威力,心裡不免興奮不已,心想假以時日,只要我也勤學苦練,風雨不輟,不怕練不到玄真師叔這般。
那道童招招都是勢大拳重,卻是拳拳落空,一盞茶時辰里竟連玄真的衣角也沒碰上一下,他越打越急,不覺間已氣喘吁吁,汗流浹背。
玄真表面上雖是輕描淡寫的左閃右避,但被這道童的拳風掌風刮過面頰,竟也覺冷颼颼,而這道童這麼長時辰打將下來,其出拳力道竟沒削弱多少,心裡不禁驚嘆不已。
玄真心想:「這頑童明明不懂武功,怎地內力如此強勁?莫不是機緣巧合之下,無意間吃了些靈藥仙草?若是如此,倒是可惜了。」頓了頓又想道:「真要如此,何不硬碰硬的試試他內力?能從他口中探得緣由,怕也是美事一樁了。」
玄真趁著那道童卯足了勁的一掌打來,不閃不避,以他自己內功,用胸口硬接下了這一掌。
那道童掌力打到,玄真只覺氣血在五臟六腑內翻湧不止,受了這一掌,傷勢委實不輕,看樣子得須好好調養數日。
其餘道士不明所以,見玄真接了那道童一掌,若無其事,更是歡呼雀躍的紛紛喊道:「小子,長見識了罷?現在跪地求饒還來得及。」
「哼,你這小子現下認輸,道爺今兒也不來為難你,只須日後再見了道爺繞道兒走,就先放過你一馬。」
那道童見自己卯足了勁兒的一掌,不偏不倚的打到玄真胸口,心下正覺得意,卻見玄真依舊站立不動,面色也紅潤如常,心下更是錯愕,道:「難不成這臭道士練了一身金鐘罩、鐵布衫功夫?」
玄真自也受傷不輕,再也不能掉以輕心,他一時強忍胸中氣血不定,突然欺到那道童跟前,趁其錯愕之際,在其胸口的膻中穴,肋下的京門穴上用指力點了下去,但見那道童手腳就此不動,這才長舒了一口氣。
那道童只覺胸口、肋下一痛,整個身子就再也動彈不得,心下既害怕又叫苦不迭。
只見他之前狡黠的眼神突然變的楚楚可人,眼眶中不知何時已噙滿了淚水,眼淚不住的在眶中打轉,像是心裡受著委屈,一不小心就要嚎啕大哭一般。
恩凈見這道童已是板上之肉,任人宰割,更幸災樂禍的笑道:「小子,這回你倒是再神氣神氣,裝可憐你道便有用么?道爺我可從來不吃這一套。」
玄真向那道童道:「你還有什麼話說,這回可服氣么?」
卻見那道童楚楚可憐又抽抽噎噎的道:「我……我不過就吃了你幾枚果子,你們就一群人來欺負我,難……難不成教我餓死了才好?」
玄真見這道童似在服軟,便和顏悅色的道:「孩子,你哪裡人?你爹娘又在哪?為何你小小年紀竟有如此內力?」
那道童一聽玄真說到他爹娘,眼中噙著的淚水再也抑制不住,嘩嘩的流了下來,邊哭邊道:「我……我哪有什麼爹娘了?有……有爹娘的孩子還能和路邊上的黑狗搶飯吃么?我自然也沒有家……嗯,也可以說哪都是我家,走到哪裡就住在哪裡,那……那算是個家么?」
恩濁瞧這道童年紀比自己還小了幾歲,卻是個到處流浪的孤兒,自己身世雖比他也好不了多少,但總歸自小都是師父寵著,師兄護著,又哪裡遭過那風餐露宿的罪?心裡不覺同情的問道:「小兄弟,你怎麼不找個安身之所?有人照顧自不用漂泊在外,吃些苦頭了。」
那道童道:「我……我也不是沒想找個落腳所在,只是大廟不收,小廟不要,廟裡的和尚見我年幼,幫他們也幹不了多少活兒。人好的就送我些乾糧,打發了我;人壞的就放出狗來咬我。」
恩濁一陣心酸,又問道:「那……那你怎麼不去道觀?觀里的師父師兄最是好了。」
恩濁適才被這道童打落下水,此時見他身遭不幸,剛才的不快統統也都拋於腦後。
那道童道:「我道和尚道士都差不多,既然和尚廟不收,這……這道觀估摸著也是不要。今天我在山下餓的久了,看這山上有一道觀,就……就想來討口吃的了。」
恩凈卻「呸」的一聲說道:「哼,討口吃的?你說,你和咱們這兒哪個師兄弟討過?為何偷吃完了貢品,卻還把瓜果點心再糟蹋個遍?我瞧你這嘴裡不盡不實,定是成天的撒謊成性了。」
那道童像是一時不知如何回答才好,期期艾艾的道:「我……我瞧那些瓜果點心早讓我吃了個七七八八,剩下的大多也給摸了個遍,我……我進殿之前,剛撒了潑尿,好……好像不小心還尿到手上了,這麼不乾不淨的教那殿里的塑像爺爺吃,怕是有些不敬是不是?所……所以就索性全給糟蹋了。」
眾人都覺他的一番言辭令人啼笑皆非,說的話雖不足為信,但畢竟只是偷吃了幾枚果子,又不是犯下什麼滔天大罪。
四下里的遊客不免為這道童的遭遇扼腕嘆息,有的道:「真是可憐,但凡有個遮風擋雨的地兒,有口飯吃,哪個孩子願意在外流浪?」
有的也說:「吃幾個瓜果點心而已,要是這群道士沒完的話,我給這道觀出些香油錢,這麼為難一個孩子,成什麼話?」
更有的說:「哼,好霸道的道士,拿著善男信女的香油錢供奉個塑像,卻不管活人死活,我瞧咱們的一番善心,卻是助紂為虐了。」
遊人你一言我一語的為這道童抱不平,直聽的那道童眸子中不時閃動著光芒。
恩凈卻和玄真道:「師叔,我瞧這小子狡猾的緊,莫讓他這花言巧語給騙了,我看還是先押了回去,慢慢的盤問再說。」
玄真見這道童內功非凡,不知是有何奇遇,也想回去問個清楚,就說道:「嗯,那……那就先送回觀里,給他治治身上的傷,問清楚了再把他送回山下。」
其餘道士齊聲道:「是,師叔。」然後架起那道童的雙手雙腿抬了起來,往山上走去。
只聽那道童大嚷著道:「我的傷沒事,不……不勞費心,道觀我是決計不去的,就是八抬大轎來抬我也是不去的。喂,放我下來,放我下來。」
這道童見央求無用,後來更是破口道:「還……還不放我下來,你們這群臭道士,光天化日之下強擄人么,老子操你們十八輩祖宗,你們這些臭道士一個個的斷子絕孫……」
那道童開始還是軟語相求,到得後來更是破口大罵,只是那罵聲越來越遠,越來越輕,自是已走得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