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雪孩子十
眾人跟隨洛特,搭乘電梯,走進了餐廳。
唐納德穿著一身深藍色的西裝,端正地坐在長餐桌的主位上。他右側的身後,站著一個十二三歲左右的男孩,他的臉很消瘦,皮膚泛著一種不健康的白。
他的身上穿著一身深藍色的西裝,如果陸景深沒有猜錯的話,這應該是父子款。
這個男孩應該就是他的兒子亞伯。
不過,亞伯的精神狀態好像不是很好,兩個眼珠子空洞洞的,絲毫沒有聚焦,好像對周圍的一切沒有感知。
時桑也看出了這一點,凝視著他的眼睛,疑惑地問道:「唐納德教授,他應該就是你的兒子亞伯吧,他是生病了嗎?怎麼看起來好像不是特別正常。」
唐納德輕咳了一聲,緩緩地站了起來,渾厚的聲音裡帶著一絲歉意:「亞伯他今天不小心撞壞了腦子,我一直在為他做心理治療。把你們關在房間里那麼長時間,真是抱歉了。」
陸景深上下打量著那個男孩,覺得他有點眼熟,雖然他的眉眼長開了些,但模樣和相框上的那個男孩有些相似。
只是,相框上的男孩是笑著的,而這個男孩看起來有些獃滯。
再者,相框上的男孩要壯實一些,而面前的男孩看起來非常病態。
就算他們看了相框,也很難辨認出,他們是同一個人。
他有些確定,這個男孩真正的身份,不是亞伯,而是安德魯。
他的視線沒有從男孩的臉上移開,他走到了男孩的面前,自我介紹到:「你好,亞伯,我是你爸爸的朋友,我叫陸景深。」
安德魯聽到了陸景深的聲音,視線落到了他的臉上。
他好像並不能理解陸景深對他所說的話,只是本能地重複道:「陸景深。」
時桑連忙湊了過來,聲音爽朗:「你好,亞伯,我叫時桑,也是你爸爸的朋友。」
安德魯轉頭,看向時桑,她的語速實在是太快了,他有些辨認不出時桑的口型。
他沒有說話,只是獃獃地看著她。
時桑沒有聽到他說話,只能一直盯著他的臉看,越看越覺得熟悉。
她突然張大了眼睛,看向陸景深。
陸景深注意到她的目光,輕輕地點了一下頭,示意她不要聲張。
唐納德不想讓他們繼續再關注安德魯,他沉聲道:「你們應該餓了吧,趕緊坐下來吃東西吧。亞伯的今天腦子摔壞了,你們不要在意。」
「給他一點時間,他一定會好起來的。」
眾人沒有再為難安德魯,而是坐回了位置上,他們面前擺放的是一盤血淋淋的牛排,餐桌的中央擺著一盤烤火雞和一盤烤羊排,羊排的右側是一盤小食拼盤。
杜秋低頭看著沾血的牛排,沒什麼食慾。
不過安德魯好像很喜歡吃這些東西,也不關心他們這些客人的想法,雙手抓起牛排就啃。
牛排上的黑椒醬混著未乾的血滴了下來,給人一種反胃的感覺。
唐納德的臉色瞬間變得難看起來,他向眾人解釋道:「亞伯的腦子不好,請你們多多擔待。」
陸景深專註的用餐刀切割著牛排,聽到唐納德開口,貼心地笑笑:「我們沒關係的。」
習游看著唐納德的臉色一寸一寸的變青,輕笑著說道:「只要亞伯覺得開心就好。」
安德魯好像聽到了他的名字,把目光投向習游,他把最後一口牛排咽下,說道:「開心,開心。」
唐納德的臉色完全黑了。
眾人意識到氣氛有些不對,默默地低頭吃著自己的東西。
陸景深把最後一口牛排吃完,看向唐納德,微笑著問道:「聽說亞伯的生日是在兩天後,我們還沒來得及準備生日禮物,實在是太失禮了。」
唐納德虛偽地說道:「沒關係的,你們能來我已經很高興了。老實說,除了我之外,亞伯已經很久沒有見過真正的人類了。」
陸景深感覺到有些震驚:「你們和約瑟夫先生不是鄰居嘛?這麼大的地方,只有你們兩戶人家,鄰居之間應該常來常往才對。」
唐納德沒想到陸景深回提起約瑟夫的事,冷漠地說道:「不是所有的鄰居都能聊得來的,我和他的理念不合,所以根本不會來往。」
「真的是這樣嗎?」陸景深很輕地笑了一下:「今天早上我看到你特意去拜訪約瑟夫,我還以為你們的關係很好。」
唐納德怔了幾秒,突然笑開:「亞伯生日嘛,總是希望能熱鬧一些的。」
陸景深的笑容很深:「那是自然,對了,亞伯他沒有同伴嗎?他這個年紀,應該很需要朋友吧。」
唐納德感覺陸景深再戳他的肺管子,但他不得不繼續裝下去。
既然他已經答應兩天後給亞伯過生日,他就非要把他們留到兩天後不可。
唐納德沉吟片刻:「我製造的那些機器人,都能成為他的朋友。」
陸景深的聲音帶著很強的壓迫感:「是嘛,可是機器人和真正的人,總是有區別的,機器人永遠代替不了人類,也無法提供給人類有效的陪伴。」
唐納德感覺他的笑容都要僵在臉上了,他說道:「亞伯很喜歡我製造的機器人,他覺得他們是他最好的朋友、」
陸景深把目光轉到了安德魯的臉上,輕聲詢問:「這這樣嗎?亞伯。」
安德魯聽不懂他們說了些什麼,他愣了楞神,說道:「是。」
唐納德頓時鬆了一口氣,他有點害怕安德魯給他生出什麼事端,趕緊說道:「今天我和亞伯都有點累了,先回去休息。你們也回房間休息吧,我明天再帶你們參觀。」
陸景深收回目光,淡淡地說道:「我知道了,我們先回房間休息。」
唐納德注意到棉花的精神狀態不是很好,心裡湧上了一絲擔憂:「棉花的身體好像不是很好,需不需要我幫她檢查一下。」
時桑一直知道唐納德對棉花心懷不軌,直接拒絕:「她身體沒事,只是不能適應這裡的氣候。」
「這裡實在是太冷了,小朋友容易犯困。」
唐納德知道他們是不會把棉花交到自己手上了,他也知道不能操之過急。
他站了起來,語氣平緩:「既然如此,我就先帶亞伯離開了,你們一定要好好替我照顧棉花。」
眾人對視了幾秒沒有在餐廳過多的停留,而是回到了房間里。
時桑只覺得越想越氣,她雙手叉腰,不滿地說道:「唐納德那老頭到底是什麼意思,什麼叫好好替我照顧棉花,他是真把棉花當自己的了。」
習游坐到了沙發上,語氣極為冷漠:「他確實是這麼想的。」
陸景深整理了一下思緒,不緊不慢地說道:「到目前為止,我有三條線索。首先,我們今天看到的那個男孩,他的容貌和相框上我們看到的男孩雖然有些不同,但我相信他們確實是一個人。」
「他真正的名字,應該不是亞伯,而是安德魯。」
時桑點了點頭,同意陸景深的想法:「但是安德魯明明有自己的名字,為什麼他非要給他改名呢?」
陸景深的目光晦暗不定:「有兩種可能,一種,他不想讓安德魯和他的過去有牽扯,所以給他改了名字。」
習游眼睛亮了起來,問道:「另一種可能呢?」
陸景深繼續說下去:「還有另一種可能,這棟房子里,其實住了兩個男孩,其中一個就是亞伯。」
杜秋呼吸一滯,他沒有辦法很好的理解陸景深所說的話,他問道:「你為什麼會這樣覺得?」
陸景深幽幽地說道:「你還記得今天早上在車上的時候,唐納德提起亞伯的時候他的表情嗎?」
杜秋回憶了一下,發現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只能說道:「我覺得他的表情很正常啊。」
陸景深輕輕地搖了搖頭:「雖然唐納德已經在控制他的表情,但是我還是看得出來,他非常滿意這個孩子。可是,我們都看得出來,安德魯的精神狀態很差,根本就沒有能讓他滿意的點。」
時桑覺得陸景深這個想法有些強行了:「唐納德不是說他被撞傷了頭嗎?可能他以前不是這樣的。」
陸景深毫不猶豫地說道:「我不相信安德魯只是被撞傷了頭這麼簡單,他已經喪失了基本的認知能力。唐納德這麼驕傲的人,覺得不可能培養出這麼蠢笨的兒子。」
習游覺得陸景深的看法,他說道:「既然他會邀請我們參加安德魯的生日聚會,那麼,他肯定會在我們面前展示他優秀的兒子。」
杜秋沉默了幾秒:「哥,我們現在該怎麼驗證我們的這些猜測?」
陸景深皺了皺眉毛,語氣平平:「我們今晚想辦法出去看看。」
時桑出聲提醒:「今晚應該會有機器人守著我們,我們應該很難出去。」
陸景深想了想,說道:「唐納德應該是通過心臟對它們進行操控的,只要我們不毀壞他們的心臟,他們應該很難發現。」
習游補充道:「而且他現在應該在處理安德魯的事情,應該很難注意到我們。」
陸景深迅速掃視了他們一眼,做下決定:「如果沒有其它意見的話,我們今晚開始行動。」
半夜。
棉花已經躺在床上睡著了,她的臉色非常蒼白,緊緊閉起的眼睛流出淚來。
——棉花又做夢了。
時桑著急得像是一個熱鍋上的螞蟻,幫她輕輕地把眼淚擦拭乾凈。
杜秋不知道棉花夢到了什麼,著急得不行。
他大膽地做出猜測:「如果棉花把什麼事都想起來了,轉投唐納德的陣營,我們該怎麼辦?」
他這麼擔心是有道理的,因為陸景深不僅殺了他的哥哥,還把他哥哥的屍體用刀切成了碎片。
雖然這件事從頭到尾都是周續之做的交易,但是棉花應該很難理解吧。
陸景深的眼神變得幽深,他淡淡地說道:「我們要把選擇權交到棉花的手上,如果加入我們的對立陣營,是她的想法,我們應該尊重。」
他頓了頓,轉移了話題:「這些問題,留到她真的想起來的時候再說吧。習游,你今晚和我出去。杜秋,你和時桑留在這裡。」
杜秋神色複雜地問道:「你是懷疑,唐納德今晚會對棉花動手嗎?」
陸景深沒有把握,他只是說道:「不排除這種可能性。」
時桑心口一跳,說道:「今晚我會好好保護棉花的。」
習游深吸一口氣:「我知道了,我和你一起去。」
陸景深看向習游,說道:「還記得我們今天的任務嗎?」
習游靜了幾秒:「找到雪孩子。」
陸景深輕輕點了點頭:「記得就好,我們出發吧。」
另一邊。
唐納德讓安德魯躺在手術台上,給他把他的身體完整的檢查了一遍。
不管他再怎麼檢查,他的身體沒有任何的異常。
唐納德深深地凝視著他,儘管他的身體沒有問題,也非常聽他的話,但是和他想象中的完美兒子,差距還是特別大。
他必須要對他的大腦進行改造,兩天之後,他必須要讓他們見到一個完美的孩子。
最後,再把棉花從他們的手裡奪回來。
他走出了手術室,洛特已經在實驗室里等著他了。
洛特看到他回來,朝著唐納德走了過來。
唐納德冷靜地問道:「交代你的事情已經辦好了嗎?」
洛特恭敬地說道:「已經辦好了,可是我覺得,那兩個機器人應該攔不住他們。」
唐納德冷冷地說道:「他們今晚是一定會出來的,沒有人能攔得住他們。」
洛特遲疑了一會兒,問道:「難道您不擔心嗎?」
唐納德輕輕笑著:「我有什麼好擔心的,他們一定是為了找東西才到我們這裡。」
「但我敢保證,他們一定找不到他們想要找的東西。」
他瞥了洛特一眼,轉移了話題:「亞伯的屍體你已經處理好了嗎?」
洛特點了點頭:「您放心,全都處理好了。」
唐納德嘆息道:「千萬不要讓他們找到亞伯的屍體。」
「安德魯就是亞伯,亞伯就是我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