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節 降漢

第四十八節 降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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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邦提出的條件引起了項羽的激烈反對,說什麼都不肯割土求和。可劉邦的態度很堅決,必須要項羽割讓,而且指明了這塊土地是要給彭越的。一直拖到漢五年的新年,雙方還是沒有任何進展。

這個新年楚軍營地顯得悶悶不樂,雙方議和的事情已經傳開了,士兵們都知道項羽失去了奪取全面勝利的信心。雖然之前士兵們已經看不到什麼勝利的希望,但大家還是幻想項羽能創造奇迹,一夜之間突然擊潰了劉邦,領著大家殺入洛陽,甚至是關中,完成他對士兵們的承諾。

不過雖然發財的希望破滅了,在三川長久的苦戰也沒有結果,但有些楚軍士兵還是暗暗鬆了口氣,覺得雖然沒能發財,但至少能活著看到戰爭結束。現在整個楚軍營地里都在討論劉邦的名聲,每個人都提起劉邦以往的信用,盼望議和能意味著長久的和平。

這個時候,項羽也更加堅持不住了,彭城一再表示已經無力給前線繼續輸送糧草了。

「再去和劉邦說,割讓粱地是不可能的,但寡人可以和他交換,寡人用九江換梁地,問問他同意不同意,」項羽讓使者再去漢營傳信:「你告訴劉邦,無論如何寡人都不會割讓土地,用九江交換梁地,寡人已經是很吃虧了。」

使者走後,項伯憂心忡忡地問道:「大王,如果議和成功,劉邦能遵守嗎?」

「叔父,不是你一直在勸寡人議和嗎?」項羽反問道,過了片刻后,項羽像是回答項伯,也像是在安慰自己:「劉邦還算個忠厚的人,他要是答應了,會遵守諾言的。」

「既然是一個忠厚的人,那我們是怎麼把他逼成我們的生死仇敵的?」項伯在心裡吶喊道,可沒有敢說出來。

項伯感到很悲傷,劉邦本來是項羽最重要的忠實盟友、結義兄長,可是在鴻門宴上項羽得罪了劉邦,兩人從此結下仇怨。現在回頭一看,項羽得到的只不過是一個岌岌可危的王位,能不能保住全要看劉邦的態度。項伯不禁想到,如果當初項羽不去偷襲劉邦,不去搶掠關中和收買諸侯,或者是說沒有篡位,那麼以懷王的性格來看,現在多半還是項羽在執掌朝政,諸侯國即使紛紛恢復起來,外面有劉邦做可靠的諸侯盟友,楚國也不會疲憊到這個地步。

又過了一會兒,項羽再次開口道:「看來劉邦還是有和談誠意的,所以他才會堅持這個條款,粱地確實對他很重要,彭越拿到了粱地后,劉邦的三川就不會再受到寡人的威脅了。」

和以往一樣,項伯沒有反駁項羽的判斷,但他暗暗覺得就算是再老實的人,被項羽這樣一而再、再而三的反悔,怕也是不會相信他的盟約了。但可笑的是,項伯知道現在劉邦的聲譽,反倒成了項羽的救命稻草,如果項羽不堅持這個判斷,那他就得直面最險惡的結局。

「難道族長真是要徒勞一場,而我整個項族也要跟著覆滅了嗎?」離開項羽營帳的時候,這個可怕的念頭在項伯腦海里揮之不去。

使者回來報告項羽,劉邦不肯交換兩塊土地,一意要項羽割讓梁地,而且還強調在議和后,項羽不能阻止英布返回九江。

「好,寡人記住了!」狂怒的項羽大叫道:「寡人就把粱地讓給彭越,但劉邦你一定會為此後悔的。」

實在堅持不下去了,項羽於漢五年十月答應了劉邦的條件,將東郡和碭郡的北部割讓給梁相彭越。其實割讓土地中的大部分已經在彭越的控制之下,比如外黃、定陶、昌邑等地,所以需要的交割工作也不多。為了儘可能地保住面子,項羽不談割讓兩個字,只是默認彭越對梁地的佔領,答應不會與彭越再起刀兵。

與此同時,項羽同意向劉邦系的諸侯韓王信、九江王英布交出被佔領的封地,潁川會在議和后立刻交出,九江也會在英布回國后交還。

拿到劉邦簽署的文書後,項羽長出了一口氣,對項伯如釋重負地笑道:「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我們還要和劉邦打嗎?」項伯嚇了一跳,天下四十八郡,劉邦就給項羽留了七郡,雙方力量的懸殊之大,已經到了根本不能相提並論的地步了。

「嗯。」項羽的臉陰沉下來,最後搖了搖頭:「就讓劉邦得意一輩子吧,但他的兒子,哼,寡人一定會把他全家的腦袋都揪下來,用來給劉邦上墳。」

項羽答應交還給劉邦的,還有劉邦的父親和妻子。完成了協議后,項羽立刻帶兵東返,國家眼看就要徹底支撐不下去了。

劉太公的精神居然顯得不錯,一見到劉邦就高聲叫道:「我知道,你肯定會把我們救回來的。」

看到呂雉后,劉邦真是不知道說什麼話好,作為他的髮妻,呂雉沒享過什麼福,但苦難真是一波接著一波。

而呂雉一見到劉邦就問起她的兒女,劉邦老老實實地告訴妻子:「他們都在長安。」

「誰在照顧他們?」呂雉追問道。

「自然是戚姬。」劉邦告訴呂雉,現在戚姬負責撫養劉邦的子女。

呂雉的臉色陰沉了一些:「也是戚姬在主持後宮嗎?」

「你不在,自然是她主持。」劉邦點點頭。

晚上呂雉要休息的時候,在前線負責劉邦起居的薄姬親自端著水來,跪在呂雉面前說道:「臣妾給王后洗腳。」

這本來是妾對嫡妻的正常禮節,呂雉想了一下,就沒有推,把腳放進木盆里讓薄姬給洗,同時輕聲說了一句:「這本來是該戚姬做的。」

第二天,劉邦又去見剛剛休息了一晚的太公和呂雉:「父親,你們這就回長安去吧。」

「你不跟著我們去長安嗎?」劉太公問道:「是不是要追擊項羽?」

劉邦點了點頭。

「好,」劉太公重重地一拍劉邦的肩膀:「若是別人我也就不勸你了,可是這個項羽言而無信,你可不能給族人遺禍啊。」

「祝大王旗開得勝。」呂雉站在一旁堅定地說道,她本人可是見識過項羽的厲害,同樣希望劉邦能替兒子剪除這個危險。

「四年前,項羽控制著大半個天下,我只有三郡;現在,天下四十八郡中我有三十郡,他算上九江也只有八郡。」劉邦把部分諸侯的領地給刨除了出去,他對父親和妻子笑道:「用不了幾天,我就回長安和你們團聚。」

與劉邦分手前,呂雉突然問道:「等到了長安……我還沒有見過長安,是我主持後宮吧?」

劉邦有些驚訝地看著呂雉,不過劉邦還沒來得及回答,劉太公就搶先說道:「你胡說什麼呢?當然是嫡妻持家。」

聞言劉邦也點點頭:「父親說的不錯,以前你不在這裡,事情都是戚姬在管,既然你回來了,那當然是你主持。」

……

和父親、妻子分手后,劉邦與彭越在定陶會師,隨行的有盧綰、樊噲、夏侯嬰等人。此時劉邦已經讓周昌繼承了他哥哥周苛的職務,成為了御史大夫。

「臣現在有御史大夫的能力了?」周昌問道,他還記得劉邦以前說過的話。

劉邦微微笑了一下:「按說你還差一點點。不過很快就是對項羽的最後一戰了,你的地位不高一些,封侯的時候食邑就會拿得少。」

這時韓王信也回到了潁川,英布正穿越吳芮的領地準備返回九江。

聽到劉邦打算立刻對項羽宣戰後,剛剛接受領地的彭越顯得有些不情願:「我們剛剛拿到魏國,就要立刻去打項羽了嗎?是不是稍微整頓一下為好?」

「你是擔心會拖垮你的封地嗎?」劉邦沒想到彭越才得到梁國,立刻就喪失了進取的銳氣:「放心吧,我們聯手,這個冬天就能打垮項羽。」

見劉邦態度堅決,彭越勉強說道:「既然大王有了決斷,那臣遵命就是。」

「等消滅了項羽,孤就正式封你為梁王。」和彭越計較已定,劉邦就率軍向固陵出發,同時派人向楚國頒發檄文,告知天下,他再次舉起了討伐項羽的大旗。

這個消息傳到陳郡的時候,項羽才剛剛抵達此地三天。陳是楚國的故都,楚軍將士里有不少陳郡人,所以項羽就下令稍作停留。

聽到劉邦這麼迅速地毀約后,項羽幾乎要氣瘋了,他在陳郡的舊王宮裡怒道:「劉邦啊劉邦,寡人居然看錯了你,你怎麼能毀約呢?你太讓寡人失望了。」

回師的時候,項羽命令鍾離眛帶著後衛部隊監視漢軍和彭越的動靜,現在劉邦就是朝著固陵的鐘離眛去了。項羽讓使者星夜出發,命令鍾離眛務必要堅守,然後就下令緊急動員,陳郡里的每一個戰士都要跟著他出發去攻打劉邦。

先是劉邦撕毀合約的消息,然後是項羽的緊急動員令,讓剛剛跟著項羽一起返回國內的楚國將領們都失魂落魄。尤其是動員令傳達下來后,陳郡內頓時就是哭聲一片。三天前,好不容易回到陳郡的倖存者剛剛和他們兩年沒見的妻兒相擁而泣,沒想到現在就又要奔赴戰場。

項伯和項襄騎著馬,並肩行進在陳郡的道路上,他們看到四周很多士兵和妻子抱頭痛哭,不忍離別。那些家鄉不在陳郡的士兵也都面目戚然,露出兔死狐悲之感。剛到達陳郡的時候,他們看到陳郡的同袍和家人團聚,這些士兵覺得自己也馬上能見到家人了,現在那些期望統統化作泡影。

「劉邦與我們議和,其實只是為了他的父親,」項伯憂心忡忡地對項襄說道:「現在我們手裡沒有人質了,不能讓他稍微緩上一緩了。」

「早知道就不還給他了,」項襄嘆道,不過他也知道這不可能,能夠勉強達成和議已經讓項氏諸將覺得僥倖,誰也不敢提議拒絕歸還劉邦的家小:「幸好我對劉太公一直還不錯。」

當年劉邦和項羽結拜的時候,項襄也跟著家人喊過劉太公一聲伯父。彭城之戰後剛把劉太公抓來的時候,項氏沒有人正眼看他,但隨著軍事形勢越來越不妙,大家對劉太公也越來越客氣。成皋、滎陽雙雙被劉邦收回后,項襄還去問候過劉太公和呂雉,項羽揚言要烹了太公的時候,項襄也勸解過幾句。

項伯掃了項襄一眼,就連項氏的核心成員都喪失了信心,下面的士兵可想而知。

項羽幾乎動員了陳郡所有可用的人力,連隨軍的民夫都被發給武器,編入了戰鬥部隊中。

「又要徵發更多的民夫了,」項伯說道:「這麼大的一支部隊,需要用多少人力來運糧啊?」

之前,彭城的項它在給項羽的信中說過,全靠著陳嬰、呂臣等人在各郡奔走,暫且還沒有大的亂事,要是再徵兵、征糧,不用說各個郡縣,怕是連陳嬰、呂臣他們都要反了。

「根本就不該去打滎陽。」事到如今,項伯對族長的信任發生了動搖,項羽帶著好幾萬士兵長期在前線,每年僅僅死於運糧的民夫就數以萬計。

「還是要議和啊,一定要議和。」項襄說道。

項伯苦笑了一聲:「現在哪裡還是我們說了算?」

督促士兵歸隊,再把陳郡可用的人力一掃而空后,項伯和項襄返回大營對項羽復命。

「你立刻去江東,」項羽對項襄說道:「呂臣辦事不力,徵發的民夫實在是太少了。」

項伯本想說話,但想到眼下的形勢,還是把諫言又吞了回去。

「遵命。」項襄領命而去,項伯再次送他到營門口。

「多和呂臣商量,不要把江東逼反了啊。」臨分手的時候,項伯第一次說出了和項羽相反的命令。

「叔父放心,侄兒知道輕重的,」項襄苦笑一聲:「彭城到陳郡的路途短,只有到滎陽的一小半,需要的民夫也少,只要去滎陽的三成就夠了吧。」

看著項襄冒著風雪,帶著護衛急匆匆地上路了,項伯仰天長嘆道:「早知道如此,還不如在這裡與劉邦作戰呢,至少能多撐個五、六年啊。」

十月下旬,回師的項羽再次在野戰中小勝,楚軍的主力加上鍾離眛的偏師,幾乎有近四萬人。而劉邦那邊,就連距離最近的彭越都沒來,參戰的只有兩萬左右的漢軍。劉邦顯然沒想到項羽居然還能帶出這麼一支大軍,見楚軍勢眾,立刻退回陽夏附近的營地堅守。

「劉邦這個懦夫,不講信義的無賴!」項羽指著漢軍的營地怒喝不止,所有的將領都默默無聲。這一場勝利對轉變局勢影響不大,楚國只有七郡了,而漢直轄的封地就有十五郡,還有十五郡是由劉邦一系的諸侯掌握。至於那些不太可靠的諸侯,也不可能倒向項羽。

以前楚國國力是劉邦數倍,那時候都不能取勝,現在國力不到對方的三成,能支撐多久呢?

……

此時在齊國的莒縣,灌嬰殺牛祭旗,準備帶兵進攻楚國。

「麾下。」一個使者飛馬趕來,將韓信的命令送到灌嬰的手裡。

「齊王是讓臣暫緩出兵嗎?」灌嬰還沒看韓信的命令,直接問道。

「不是。」使者急忙搖頭:「齊王的意思是,一起去定陶與漢王會師。」

看到諸侯都沒來參戰,劉邦立刻封梁相彭越為梁王,還許諾給齊王信、韓王信更多的封地。雖然心裡猶豫,但韓信還是捨不得封地,打算帶著齊軍和齊國境內的漢軍去梁都定陶,先與彭越會合,然後再去劉邦那裡。

「原來如此,」灌嬰打開韓信的書信看了一眼,然後還給了使者:「既然齊王的意思也是攻楚,那臣就去攻打東海郡了。」

「可是齊王……」使者還想爭論。

「齊王現在不是漢相了,」灌嬰打斷了對方的話:「就這樣對齊王說吧。」

離開齊地進入楚國的東海郡后,陳嬰舉全郡投降漢軍,見南方已經沒有敵軍,灌嬰就轉頭向西,攻入了薛郡。

和東海郡一樣,薛郡的各縣也紛紛向灌嬰投降,灌嬰一路南下,很快連泗水郡的沛縣、留縣也都向漢軍投降。這讓蓄勢待發的灌嬰頗有一拳打空的感覺,因為彭城的大門至此已經向他敞開。

當聽說灌嬰的先頭部隊已經靠近彭城的時候,彭城內部發生了激烈的爭論。

項它還想著守一守,但負責守城的周蘭表示根本不可能抵抗。

「灌嬰是楚人,我們投降吧,他不會屠城的。」周蘭對令尹呂青和柱國項它大聲疾呼:「就是拚死抵抗,彭城也是絕對守不住的,只是讓士兵們白白送死。」

「你這個逆賊!」項它惱羞成怒,拍案道:「你是要造反嗎?」

「周將軍不是逆賊,」呂青突然出聲道:「逆賊是弒君自立的項羽。」

項它聽得呆住了,反應過來之後他猛地跳起身,和身後的衛士一起把劍拔了出來,指著呂青叫道:「你說什麼?」

在質問呂青的時候,項它的衛士們四下打量,緩緩退到了一起,把項它重重護衛起來。

「我並沒有埋伏甲士,」呂青無所畏懼地看著項它和衛士們的明晃晃的長劍:「項大夫如果想離去,盡可以自便。」

聽到這話后,項它稍微平靜了一些,但仍沖著呂青全神戒備。

「項羽把梁地都割讓給漢王求和了,但凡還有一線希望,項羽都不會這麼做的吧?」呂青仍端坐在座位上,抬頭看著項它:「可漢王仍不罷休,當初許和顯然只是為了太公和漢王后,這一點想必大夫也是心知肚明。」

項它嘴唇抿了一下,無法反駁呂青的話,他沒有任何有助於城防的辦法,反對周蘭的投降建議只是因為他是項氏的核心成員。

「項羽必死無疑,但項氏不必跟著陪葬。當初漢王起兵討伐項羽的時候就說過,他只追究項羽一人的弒君之罪,只要楚人不依附他,即便是項氏族人也無罪。」呂青對項它說道:「現在我和周將軍都不打算為項羽陪葬了,但項氏是不是要跟著玉石俱焚,卻取決於大夫。」

項它臉頰上的肌肉抽動了幾下,絕望地叫道:「如果漢王沒有這次先議和、然後毀約的事,我是會相信漢王的,可現在誰敢說漢王不會滅了項氏全族?」

「除了相信漢王,現在項氏還有其他選擇嗎?」呂青反問道。

項它思考了很久,最後把自己的劍收回了鞘中,然後回頭吩咐衛士:「都收起來。」

所有的劍光都消失后,項它重新坐到了座位上,對呂青和周蘭說道:「弒君之事,本來就是項羽一意孤行,我們全族都是反對的,如果漢王果然能體諒此事,那討伐逆賊、為懷王復仇的事,也算我一份。」

「我這就派使者去與灌將軍聯絡。」呂青高興地說道,如果項它帶領彭城內的項氏投降,那楚國的國都就可以避免一場刀兵。

「我派一個門客與令尹一起去。」項它說道。

「理所應當。」呂青知道項它是擔心其他楚國臣子聯合起來欺騙他,所以要派一個心腹參與談判。

灌嬰的回信很快,項它的門客一回來就趕來向主人報告。他進門的時候,發現屋內坐滿了人,在彭城中任職的項氏子弟基本都到齊了。

「君上,」這個門客對項它行禮,坐下後面帶喜色地對項它說道:「臣給君上賀喜了。」

見到門客這個表情,項它和其他項氏子弟都心裡一松,覺得情況大概比較樂觀。

「說吧。」項它點點頭。

「君上,還有所有起來討伐項羽的項氏子弟,漢王都保他們性命無憂。這不是灌將軍的保證,而是漢王給他的命令和交代。」

聽到門客這句話,屋子裡大部分的人都長出一口大氣,只有少量的人怒容滿面,事到如今,想為項羽抵抗到底的項氏族人已經是少數,他們的意見被聲音更大的主降派壓倒了,最後的決議就是由項它做定奪。

「漢王還有后話,」門客這句話一出口,所有人的心都又一次提起來了:「漢王說項羽身為項氏族長,弒君自立,如果項氏不受任何處罰,怎麼能讓天下心服呢?」

項它的臉色重新變得凝重,猜想劉邦大概要抹殺項氏門楣,項氏子弟可以活下去,但從此以後不可以再自稱項氏——雖然沒有殺人,但項氏還是滅族了。

這個條件一出,不少人又發出憤憤之聲,尤其是主戰派說與其恥辱地成為黔首,他們寧願作為望族戰死。

「士可殺,不可辱!」

屋子裡響起了不少這樣的聲音。

見門客似乎還沒說完,項它抬頭喊了幾句,把人聲壓制了下去。

「你繼續說。」項它對門客說道。

「漢王要求項氏子弟都放棄項氏,改姓劉,從此成為漢王室。」門客大聲說道。

屋內頓時人聲鼎沸,不管原先是主降派還是主戰派,都在這個爆炸性的條件前失去了冷靜,也失去了上下尊卑,熱烈地議論了起來。

項它以為自己的耳朵聽錯了,失聲叫道:「漢王室?」

「是的。」聽到門客又開口了,屋內的聲音迅速地再次平息下來,所有的人都豎著耳朵聽他下面的話。

「這不是灌將軍自作主張,他給臣看了漢王的手令,上面確實是這麼寫的。漢王說他與項羽結拜兄弟,雖然項羽翻臉不認人,但他依舊敬畏神明,會繼續恪守誓約,把項氏當做族人關照。」

「手令呢?」一個項氏子弟急不可待地問道。

「當然還在灌將軍那裡,」門客見屋內人臉上似乎都有失望,或是懷疑、擔憂之色,就對項它補充道:「灌將軍說,任何項氏的門客,都可以去他那裡辨別這封手令的真偽,不過決定要在漢軍抵達彭城之前做出。」

項它毫不遲疑地一揮手,就向灌嬰的軍營那邊派去了一個規模更大的使團。

在接下來的一天多里,全彭城的項氏都緊張地等待著消息。

這些使者返回后,證實了前一次使者所述,劉邦確實承諾會把項氏子弟全部吸收到他的宗族裡去。

「漢王是一個黔首,沒有什麼宗族可以依靠。」說話的是一個老者,這一天項氏聚集起來商議了好幾場,揣摩劉邦的心思和消息的真偽:「而漢王歲數也不小了,沒有宗族,誰來保護他的幼子能夠坐穩王位呢?」

在場的人,基本都聽說過齊國田常擴大宗族的故事,對於高處不勝寒的大貴族來說,擴大宗族是第一位的,血緣與之相比根本不叫一回事。不過田常當時可沒有一個項氏這麼大的宗族可以并吞,所以只好廣收庶子——要不是現在項氏有滅族之危,劉邦就是貴為天子,也是吞併不了的。

一個是即將覆滅的逆族,一個是如東升旭日的漢室宗親,誰都知道該怎麼選。一夜之間,彭城就沒有了主戰派,項它當即與呂青一起,宣布楚國的中樞向漢軍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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