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節 大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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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川失守的消息傳來時,王離的軍隊已經開到距離定陶不到五十里遠了。
「滎陽失守了?」
「滎陽失守了!」
滎陽的噩耗在秦軍里造成了巨大的震動。
「我還以為會另外派人去增援李由,不會讓他真的失守的。」王離對一個心腹門客喃喃說道:「但我確實沒有受到明確命令,讓我去增援滎陽,不是嗎?」
「確實沒有,」這個門客小心翼翼地說道:「君上沒有錯。」
「唉,要是我當時分出一軍。」王離狠狠地拍了下大腿,露出副悔恨的樣子,但無論是他的門客還是秦軍的將官,都沒有一個人接話。
李斯和趙高的政治鬥爭這樣險惡,誰敢真的伸一腳進去,王離躲得遠遠的不就是生怕被牽扯進去嗎?要不是怕族誅王離又怎麼會不去救李由?
滎陽失守,就意味著王離和章邯一樣,已經成為了懸師敵境的孤軍,再也不用指望關中的糧草和援兵了,若是戰敗也不知道該往哪裡撤退。
「派使者衝進定陶,讓少府火速突圍,」王離黑著臉說道,唯一讓他稍感安慰的就是:定陶附近的楚軍好像相當地麻痹大意,完全沒有察覺到偷偷摸摸潛行過來的王離大軍——看起來王離還是很有機會接應章邯逃生的——至少是救了一個九卿級別的同僚。
派出敢死隊后,王離就開始觀察地圖,使者有可能衝進定陶去,也有可能被楚軍截獲,那樣項梁就會發現王離的軍隊;即使一切順利,章邯突圍出來后,項梁也肯定會追擊,那樣王離還是需要一條能夠逃回秦國的路徑。
思來想去,王離覺得最可行的道路居然是原路返回朝歌,然後通過趙地殺一條血路回上郡去,看到這裡王離又是狠狠地一拍掌:「這李由怎麼就敗得這麼快呢?哪怕他再多撐些時日也好啊,為什麼要出城野戰呢?」
……
而在咸陽,皇帝此時仍不知道滎陽失守、李由戰死、三川被楚軍奪去的消息。
郎中令趙高冷著臉,一言不發地盯著跪在他面前的使者。
「郎中令,」使者幾乎帶著哭腔,向趙高哀求道:「在下不敢謊報,李由千真萬確是戰死了。」
趙高厭惡地揮揮手,讓左右把幾乎嚇癱了的使者拖出門去。
滎陽失守的消息早就到了咸陽,給關中的巨大震撼比當初周文攻破函谷關還要大,畢竟那個時候誰都知道周文是一支孤軍,陳勝的主力被李由牢牢地擋在三川之外。而現在山東通向函谷關的大道已經暢通無阻,聽說楚軍不但幫助魏國復國,甚至開始搜索韓國的王族了,眼看六國就要統統重現於世了。
不過趙高擔憂的不是這個,而是為李由的下場而煩惱,他滿心盼著李由或降或逃,投降自然不用說,就是逃跑也很好,趙高立刻就可以把他拿下,然後把丟失三川的責任全部扣到他頭上去。
可現在李由居然戰死了,這個楚人明明已經被趙高逼到了絕境,可是居然還是不逃不降,而是率領門客與劉邦死戰到最後一刻。
如果趙高去向皇帝彙報三川淪陷,那皇帝必然會問到李由,而如果趙高據實稟告,說不定皇帝就又會生出對李家的憐憫之心來——更可怕的是,趙高知道皇帝是絕對不會認為自己有錯的,要是皇帝心痛三川丟失而又找不到替罪羊的話,那皇帝說不定就會向趙高發怒。
正是因為這個擔憂,趙高只能反反覆復確認李由的死訊,同時對三川戰事嚴格保密:現在關中大震,咸陽一日三驚,流傳著楚軍叩關的各種謠言,可宮中仍是歌舞昇平,好多天都不曾有大臣求見皇帝了,二世也樂得清閑。
「事到如今,只有告訴皇帝李由投降劉邦了。」趙高思來想去,還是先解決了李斯這個心腹大患再說。
……
皇帝一連二十幾天不被國事打擾的歡樂時光,終於被打斷了。
不過聽說是郎中令來求見時,皇帝的好心情也沒有被打消多少,傳趙高進來的時候,皇帝還對他大笑道:「來得正好,陪朕喝一杯……」
不過趙高沒有應聲,而是撲倒在御前放聲嚎啕:「陛下,李由這賊叛亂了啊。」
無論是伺候皇帝的太監,還是宮中的舞女,裡面到處都是趙高的眼線,這些人的膽子可比大臣要小很多。通過這些眼線,趙高很確定皇帝對三川的事還一無所知,現在皇帝也是整個咸陽宮裡唯一對此一無所知的人。
趙高哭哭啼啼地說道,他奉皇帝之命,再三派使者去滎陽督戰,和劉邦早有勾結的李由實在推辭不了,見圖謀即將敗露,最後終於凶相畢露地殺了咸陽使者,然後帥滎陽全軍投降了劉邦。
這一番話把皇帝聽得是怒髮衝冠,拍案大怒道:「本來朕還心軟過,想這賊要是好好打仗,朕就赦免了他的父親,放李斯去做一個黔首。」
「這事李斯也有份。」趙高掏出準備好的文書,雙手將其高舉過頂:「陛下請看,這是截獲的李由和劉邦的來往通信,幕後主使根本就是李斯,他們父子楚人,和楚賊是早有勾結啊。」
皇帝掃了一眼那偽造的書信,就憤恨地一把扔在地上,跳起來對趙高吼道:「李斯這狗東西,速速夷其三族!」
「臣遵旨。」趙高叩首嚎叫道。
「你接任丞相,」皇帝對趙高繼續叫道:「出兵討伐叛賊,奪回三川。」
「遵命,臣肝腦塗地,也要為陛下分憂。」
趙高說著偷偷地使了個眼色,宮女的中眼線立刻鼓動大伙兒一擁而上,把皇帝圍在中間。
在皇帝的大笑聲中,趙高靜悄悄地退了出去,一出門就對心腹說道:「立刻動手,去監獄提人,現在就把李斯全家斬首。」
……
王離不敢靠得太緊,在定陶北方五十裡外躲了兩天。第三天夜裡,正在王離加派人手,仔細偵查楚軍動靜的時候,他派去定陶的使者就回來了。
而且還帶了一個人回來。
「少府?」見到來人後,王離一下子愣住了。
「麾下。」章邯也不和王離多客套,衝進他營帳后,就把其他人都趕了出去,要和王離一個人秘議。按說章邯身份比王離要高不少,但見面之後章邯客氣得不得了,用的都是敬語,就好像兩個人是地位相同一般。
才剩下兩人後,章邯就說道:「麾下來得正好,我們內外夾擊項梁,定能大破之。」
「夾擊項梁?」王離聽了連連搖頭:「楚軍勢大,滎陽失守,我們最好趕緊走,既然少府出來了,那我們也不用等別人了,少府這就跟我走吧。」
身為九卿之一的章邯很有營救價值,還是趙高的政治盟友,至於定陶裡面的萬餘秦軍,王離能救則救,救不了也無所謂——三川都丟了,要是為了救這萬把人把自己的大軍也扔在這裡可怎麼辦?
「不,不能走!」在這個問題上,章邯倒是和王離的利益不一致,他帶著皇帝、郎中令的厚望,還有三萬秦軍殺出了函谷關。現在被章邯滅掉的魏國復國了,看起來韓國也離復國不遠了,之前章邯奪取的陳郡也被楚國搶回去了,還把三川都搶走了,要是這時孤零零一個人回去,別說未來的相位了或是眼下的少府了,就是性命和族人能不能保住都是問題。
「項梁無謀,根本不會打仗,絕不是你我對手。」章邯大叫起來。
王離聞言又是一愣,心說這章少府莫不是瘋了吧,他被楚軍從齊國邊境一路趕回定陶,出關以來搶到的土地統統還給了楚人,還搭上了好大的一筆利息;更不用說曾經大軍也被打得七零八落,聽說連出關時的三成都不到,這項梁要是無謀,章邯豈不是連狗都不如了?
章邯一看王離的臉色就知道對方不信,他急忙說道:「項梁真是草包一個,麾下且聽我細細道來……」
劉邦和項羽在定陶圍住了章邯后,隔三差五就改變布置,就算不打算認真攻城,也不時發動些小攻勢來讓士兵保持士氣和緊張態勢。而自從項梁抵達,劉邦、項羽被他派去攻掠魏、韓之地后,定陶城外的楚軍就算是放假了。
這麼久以來,章邯站在城頭上就沒見過項梁調整過一次營盤,雖然楚軍現在的營盤是當初劉邦、項羽精心設計的十分堅固,但也經不住章邯一天到晚沒事就研究、琢磨。要不是章邯實在是被劉邦、項羽打得太慘了,他早就出城逆襲了。
而且據章邯所說,項梁現在就是一門心思地想圍死定陶的援軍,這麼多天來同樣沒有發起過一次攻打的行動,不但讓城內本來惶恐不安的秦軍徹底恢復了士氣,還導致城外的楚軍變得異常鬆懈。
為了防止王離不信,章邯還讓他把派去定陶的使者叫來詢問。而幾個使者都證實了章邯的話,城外的楚軍只是看住大路不讓秦軍主力逃走就滿足了,對警戒做的極其鬆懈,他們幾個本來以為能有一個衝進定陶就不錯,沒想到都輕鬆地混過了楚軍的包圍圈。要不是楚軍防備這麼鬆懈,對定陶的軍事壓力也接近於無,章邯都不敢跟著王離的使者趕來說服他——孤身突圍的危險不說,這一離開就是好幾天,要是楚軍這期間攻城,城內連穩定軍心的工作都沒法做。
擺手讓使者下去后,王離瞪著章邯,他還有最後一個問題要搞清楚:「那少府之前是怎麼輸的呢?」
「唉,」章邯長嘆一聲:「項羽,就是項燕的長孫,驍勇過人,還有劉邦,明明是個黔首,但指揮戰陣竟然是滴水不漏。」
「這明明就是你也不會打仗。」王離心裡這麼想,但口中沒說出來,他和項羽的年齡差不多,都是將門子弟,所以章邯因為項羽年輕而輕視過他,王離倒是完全不會,可劉邦一個黔首被章邯說得神通廣大,王離臉上就露出不以為然的樣子。
章邯察言觀色,就不再提劉邦,而是專心說明項梁其實並無什麼軍略。王離二十幾歲的年輕人,聽著聽著就有了躍躍欲試的意思。
「若是斬殺了項梁,確實對我們退兵頗有好處。」王離點點頭,本來他對項梁這位項燕之子還是有所顧忌的,但聽章邯說完,又向使者求證后,王離心中對楚人的蔑視頓時又佔了上風。
「只是若是遇到劉邦,項羽,切不可輕視。」章邯說道。
「少府放心,」王離直接就把那個黔首忽略掉了,他對章邯拍著胸脯保證道:「項燕就是我祖父殺的,這個什麼項羽也不會是我對手,將來若是遇到我便宰了他給少府報仇。既然今天這個侄子不在,我就先殺了叔叔,我家就是他們項家的剋星。」王離說完,就向章邯仔細詢問起楚軍的布置來。
「斬殺了項梁確實極有好處,」聽了一會兒后,王離對給定陶解圍更有信心了,本來來之前王離還擔憂接應章邯脫險后該怎麼辦,留下斷後的軍隊多了心疼,留下少了又怕擋不住楚軍的追擊。所以剛剛見到章邯的時候,王離第一個念頭就是連定陶都別靠近了,直接帶著章邯就撤兵,章邯的部下就統統留下算是斷後部隊好了,可現在王離既然決心靠近定陶的楚軍,就發覺殺了項梁或許比直接跑要好:「要是能殺了項梁,那楚軍怎麼也會亂上幾天,等他們緩過勁來,我們說不定都已經回到朝歌了。」
「而且還有一個好處,」章邯補充道:「只要殺了項梁,我們多半能不戰就收回三川。」
王離臉上頓時又露出疑色,即使打敗了項梁,他首先想到的還是要撤軍,而且是立刻向北面朝歌方向撤軍,定陶距離楚國實在太近,楚軍就算被擊潰,隨時仍能捲土重來。
只是王離不好斷然反駁九卿的話。
「項梁雖然打仗不行,但他是楚賊的擎天柱石,沒有他楚國沒人能服眾。」章邯看得很清楚,王離不太相信自己,就進一步解釋道:「其次楚王雖然是他所立,但楚王可不是小孩子,我不信項梁死了,楚王還會允許項氏把持朝政,現在楚軍中大批將領都是項氏子弟或是項梁提拔的,說不定他們就會自己打起來——就算不會,項羽、劉邦一個是項燕嫡孫,一個是項梁親信,肯定會回都城去奪權。這樣三川不就回來了嗎?」
「那項梁就更要死了,」王離到底是年輕,聽完章邯這番話后更是大喜:「收回三川可是大功一件。」
至少比殺死一個楚國的執政、或是救出一個被圍的公卿的功勞要大很多。
想到此處,王離就摩拳擦掌,立刻命令全軍拔營向定陶開進,接著又把軍隊交給副將,急不可待帶著一些心腹、門客,和章邯一起趕到楚軍附近偷窺項梁的部署。
本來王離還有些顧忌,但在章邯的勸說下,他冒險和章邯一起越過楚軍的包圍圈,無驚無險地進入了定陶城,然後由章邯帶著他登上城頭把楚軍營地看了個分明。在王離觀看的時候,章邯還仔細給他講解了一番,這些時日來章邯總結出來的巡防時間,還有探馬路線。
「這項梁果然不會打仗,」王離嘖嘖說道:「他死定了,虧他還是項燕嫡子。」
「他小時候就父兄全死光,亡命會稽大半輩子,連軍隊是什麼樣都沒見過,怎麼可能懂得打仗?」章邯說道,在這個時代,讀書識字的望族子弟,無論是行軍布陣還是安營紮寨,對黔首都有壓倒性的優勢。可和章邯、王離等秦國貴族相比,項梁這種亡國貴族就類似紙上談兵了,只是想起劉邦和項羽,章邯大惑不解地自言自語道:「可一個黔首,一個小兒,為啥又那麼厲害?」
王離沒理會章邯的感慨,他觀察完楚軍的部署后,就向章邯告辭:「三日後,我們內外夾攻項梁。」
「好,子時我們一起去劫營,別人不用多管,但一定要殺了項梁。」若論夜襲,章邯絕對是一把好手,按說黑燈瞎火的不適合進攻,但如果對手是不懂兵法的平民或是缺少實戰經驗的六國亡國貴族,那他們反倒更會手忙腳亂、不知所措,齊王、魏相就是這麼死在章邯手裡的。
兩人約定好時間和路線后,王離又溜出定陶去找他的軍隊去了。
……
滎陽。
「數百年來諸侯們都不曾成就的功業,對你我二人來說卻是易如反掌。」項羽高興地對劉邦說道,佔領滎陽和敖倉后,楚軍就開始打聽函谷關的消息,據三川的百姓說,秦廷之前全力支援章邯和王離作戰,根本沒有餘力修復被周文破壞的函谷關。
今天,探馬也返回證實了這些說法。
聽說函谷關依然殘破后,項羽甚至生出了揮師入關的念頭,但和劉邦仔細商議一番后,還是覺得等項梁大軍前來后再說。
和項羽並肩站在滎陽城頭,望著西面通向洛陽、關中的大道,劉邦也感到滿腹豪情,攻陷滎陽可是他少年時的偶像信陵君都不曾做到的。據項羽說,敖倉里的糧食更是堆積如山,足以供攻秦大軍所用。
「就是不知道王離到哪裡了?」劉邦說道。
佔領滎陽后,劉邦和項羽確認李由之前無數次向朝歌求救,但王離始終沒有回信,後來朝歌的秦軍主力好像也消失不見了。
「肯定是去定陶了吧,就像你說的,王離不敢救李由,但是卻不敢不救章邯,」項羽一點兒也不擔心,反而仰天大笑:「王翦的孫子,居然如此草包,必定為我叔父所擒。」
其實劉邦也不太擔心,王離帶領從朝歌南下,北面是趙軍,南面是楚軍,歸路上是滎陽天險,就算王離僥倖接應了章邯突圍逃竄,項梁也肯定會帥軍緊追不捨。更別說在劉邦看來,王離就是想救章邯都是件幾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之前章邯懸師攻齊的時候,秦軍的局面都不像王離今天這麼險惡。
「我們什麼時候把滎陽給魏豹呢?」劉邦問項羽道。
「魏豹?」項羽一瞪眼:「為什麼要把滎陽給魏豹?」
「這?」劉邦吃了一驚:「我們不是答應他了嗎?」
「不就是吃了他點糧食嗎?」項羽滿不在乎地說道:「要是沛公實在過意不去,我們就從敖倉撥出些還他好了,但我覺得其實不應該還,打下三川對他也有好處啊,我們還幫他解除了西面的威脅呢。」
「但我們答應他了。」劉邦加重語氣說道。
「哦,那又如何?」項羽反問道:「難道他敢和我們翻臉嗎?」
見劉邦無言以對,項羽意味深長地說道:「沛公啊,有了三川,那魏國是諸侯,若無三川,那魏國只是大梁郡罷了。」
「是說的不錯,」劉邦當然知道三川的價值,也挺明白了項羽的暗示:「可一個大梁郡,可擋不住關中來的大軍。」
「何必要他擋,」項羽笑道:「三川放在我們楚軍手裡豈不是更好,大梁郡給我們供應糧草就好,若是他們還敢說三道四,那就再沒有魏國了。」
「再說,」見劉邦似乎還要爭辯,項羽提高音調搶先說道:「三川何等險要,是不是歸還魏國難道是我們兩個將軍能說了算的嗎?怎麼也要我叔父點頭吧。」
「這個確實。」劉邦點點頭,他覺得還是能在這個問題上說服項梁的,而項羽也覺得自己更有優勢,兩人就此放棄了爭吵。
「還有一個人想給少將軍引見下。」劉邦提起另外一事。
「什麼人?」項羽問道。
「張良,韓國人。」劉邦簡要介紹說,這個人是韓國公卿之家,看到楚軍收復三晉之地后,就想搜尋韓王後裔,將韓國恢復起來。
「沛公你怎麼竟干這種沒有好處的事啊?」項羽哭笑不得地說道:「用我們楚國的軍力,幫他的韓國復國?憑啥啊?」
「可以幫我們攻打秦國啊。」劉邦答道。
「這些人力、財力,我們用來充實自己不好嗎?」項羽反問道:「韓國那麼點大的國家,隨便派個司馬就平了,我們何必扶持個韓王吶?」
兩人又開始爭論的時候,一個衛兵趕來稟告:「使者,緊急軍情。」
兩人才下城,就見到一個幾乎虛脫的使者掙扎著上前拜見,背後是他已經倒地正在吐白沫的戰馬。
「武信君定陶兵敗,戰死。」使者向項羽叫道,雙手捧著一封書信。
項羽大叫一聲,撲上前去,扯開信看了起來,這是項伯給他寫來的,字裡行間全是驚慌。
「武信君兵敗?」劉邦也是大驚失色,更是全然想不通,項梁在魏國的地盤裡圍住了章邯的孤軍,就算王離千里迢迢來解圍也不過是另外一隻孤軍來送死罷了,怎麼可能大敗呢?更怎麼會搞得兵敗身死?
「被劫營了?」看信的項羽又是一聲大叫:「還是被夜襲劫營了?」
「這怎麼可能?」劉邦聞言更是嚇了一跳:「定陶是魏國的地盤啊,周圍都是我們的軍隊,大營也修建了許久,怎麼就能被劫營了呢?」
項羽臉上陰晴不定,劉邦見狀不禁想到一個可能,拉了項羽一把,低聲說道:「莫不是這個使者是姦細?」
「不,我認識他,他是我家門客,」項羽把書信遞給劉邦:「這也是我二叔的親筆,下面的畫押還有我項氏的暗記,最後用的是我季父(項梁)的印,如果不是季父出事了,我二叔是拿不到這塊印的。」
「那……」劉邦就想安慰項羽。
「立刻退兵。」項羽猛地吐出這四個字,然後突然走回兩步,把送信的使者從地上一把揪起,喝問道:「我季父死後,各路兵馬是否聽從我二叔號令?」
項羽急速地問了幾個人名,都不是項氏的嫡系臣子,據使者說,這些人在得知項梁死後,紛紛帶兵撤回楚境了。現在在定陶附近收攏散兵的就是項伯和剩下的項氏族人。
劉邦看到項羽臉上的陰雲更重了,接著就聽到項羽怒極的聲音:「他們怎麼敢拋下我們項氏先回國。」
恨恨地扔下使者,項羽回頭看著劉邦:「我們要立刻動身。」
「不急吧,」劉邦說道:「雖然武信君不幸,但章邯、王離乃是孤軍。」
「不,」項羽重重地搖頭:「他們都回國找大王去了,我項氏現在有大危險,我們若是不能急速回軍掌握權柄,那我們才是孤軍。」頓了一頓,項羽又說道:「若是一個不小心,我們就是楚國的李由。」
見劉邦駭然失色,項羽沉聲問道:「錯了,我才是楚國的李由,沛公你雖然是我季父提拔的,但你可以置身事外的。」
「豈有此理?」劉邦憤然說道:「我受項氏厚恩,若是項家遇到危難,我一定不會袖手旁觀。」
項羽拉住了劉邦的手:「多謝沛公。」
「少將軍言重了。」劉邦連忙遜謝道。
「不然,」項羽揮揮手:「沛公與我自東阿到這裡,同袍同仇,羽早就心懷仰慕,若是沛公不棄,今後你我就兄弟相稱如何?」
劉邦大驚:「這如何敢當?」
「兄長!」項羽說著就向劉邦行了一禮。
劉邦楞了半天,才狂喜應道:「兄弟。」
雷厲風行的項羽立刻就拉著劉邦結拜,還對全軍通報,通報完畢後項羽又對劉邦說道:「兄長,我們要立刻返回楚國,我季父身死,我就是項家的族長,得趕快回去穩定局面,將來等我主持楚國國政,還要多多仰仗兄長了。」
「好,那我去和魏豹他們說一聲。」劉邦答道。
「帶他回去便是。」項羽不假思索地說道。
「不然,我們苦戰才奪取三川,盡復三晉之地,豈能再丟給秦人?」劉邦搖頭道:「滎陽雄關天險,不是每次都有這樣的好機會的。」
項羽似乎不是很滿意,但他歸心似箭,顧不上再與劉邦爭論,便道:「那便聽憑兄長定奪,弟先去預備行程了。」
項羽匆匆走後,曹參皺著眉頭,對劉邦小聲說道:「沛公,我怎麼覺得少將軍要把你也拖進這危局裡呢?」
曹參接著說道:「沛公何必與他同行,少將軍是項氏族長不錯,可憑什麼大王就該讓他執掌國政?他們項氏也是楚國的臣子啊,我覺得這事不對。我們就待在三川這裡,敖倉的軍糧吃都吃不光,將來我們只要聽命朝廷的命令就好了,為何要摻和到這種爭鬥里去?要是大王和項氏起了糾紛,難道我們真的幫項氏不成?那可是叛逆啊。」
「可我確實是武信君提拔起來的,」劉邦嘆息道:「受人恩惠豈能不報?再說這是我金蘭兄弟的事,我更不是袖手旁觀了。」
「剛才何必要答應與他結拜?」曹參搖頭道。
「項氏嫡子,和我這個黔首結交,我豈能回絕?」劉邦反問道。
「我覺得少將軍不是很真誠,」曹參仍是搖頭:「打李由前,少將軍和沛公賭約,誰輸了就要當著眾將認輸,少將軍可再沒提這事。」
「我兄弟才二十多歲,麵皮薄點不是很正常嗎?」劉邦對曹參說道:「此事就這麼定了,休要再說。而且你想得太多了,我兄弟只是關心則亂,誰要當逆臣了?我跟他回去就是為了替他分辨,向大王陳述他一路苦戰的艱辛功勞。免得有人要落井下四,誣陷我兄弟。」
說完劉邦就讓人去把魏豹請來,告訴對方定陶的噩耗,聽完魏豹頓時就是面無人色。
「武信君在的時候,就幾次和在下,還有在下的兄弟的說,要挑選個好時候,請公子登上王位,到時候他也是要來觀禮的。」劉邦換了自稱:「現在武信君雖然不在了,但他這個心愿不能不完成,我和兄弟要趕回國內,怕是也沒時間觀禮了。」
說著,劉邦就回過頭,把裝著三川各地的關防印綬的一個大盤子接過來,捧著交給魏豹:「那臣,就在此將三川物歸原主了。」
聽劉邦又一次改換稱呼,再看看滿滿一盤子的印綬,魏豹也是手足無措。
「大王。」劉邦叫道。
「多謝沛公,多謝少將軍。」魏豹把盤子從劉邦手裡接過來,激動得都要手舞足蹈了:「寡人一定力保國土,等兩位帥大軍再次前來攻秦。」
「還有一件事要麻煩大王,」劉邦又請出一人:「這位是張良張大夫,他想去韓國故地尋訪韓王後裔,本來我答應要派兵送他的,但現在我分身乏術。」
「一切都包在寡人身上。」魏豹慷慨地說道。
「多謝大王。」
劉邦說道,張良也上前稱謝。
處理完這些事後,劉邦、項羽就帶著楚軍東返。
「有了魏王、韓王,秦軍就休想將三川輕易奪回去了。」劉邦對項羽說道:「等我們下次再來的時候,就是破函谷關的時候了。」
項羽倒沒有像劉邦那麼激動,他現在想的多是其他的問題,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可我們也把三川交了出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