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節 間隙

第二十七節 間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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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羽完成了對滎陽的包圍后,楚軍自二月開始就環繞滎陽挖溝。見狀劉邦就不停地出擊,反覆破壞楚軍挖的工事,若是讓楚軍把這道壕溝連成一圈,那劉邦就被困在裡面,和章邯一樣只能在城裡等死了。結果就是楚軍一直無法把壕溝連起來,但滎陽的漢軍也在這種戰鬥中被不斷消耗,變得越來越虛弱。

轉眼就到了四月,劉邦站在城頭上,看著楚軍那條雖然進度緩慢,但依然越來越完整的深溝,第一百次地抱怨:「韓信和張耳到底在幹什麼?」

在劉邦的一再催促下,韓信和張耳終於領著大軍南下來到了河內,將大營設在了修武。

天氣晴朗的冬夜裡,滎陽城頭上的漢軍士兵能夠看到黃河北岸上的點點火光,那是巡邏的趙軍偵騎高舉著的火把。

不過趙軍的推進也就到此為止了,滎陽郊外楚漢兩軍打得你死我活,只要天氣稍好,楚軍就會出來搶修工事,而漢軍也一定會尋找機會出去干擾。趙軍和韓信所部的偵查騎兵一直在北岸觀戰,從來不越過黃河,而楚軍也嚴守南岸,絕不越過雷池一步,就這樣趙軍和楚軍一直處於井水不犯河水的狀態。

而韓信和張耳的主力集結在修武,不管劉邦再怎麼催促,這兩人都回復說時機未到,需要耐心等待。

「再等下去,滎陽孤就守不住了!」又一次從使者口中聽到這種回復后,劉邦按捺不住,跳將起來大罵道:「要是孤死了,趙王能躲得過項羽的進攻嗎?」

見漢王大發雷霆,趙國的使者臉色也變白了,極力辯解道:「殿下息怒,趙王絕無此意,他只是需要時間儲備糧草,再說殿下委任的大將也與趙王同在,他也贊同趙王的意見。」

韓信的說法是,現在楚國兵力還很強,所以不主張立刻攻打,甚至還暗示劉邦要是真頂不住了,可以讓城別走。

「不去攻打項羽,他的兵力怎麼會弱下去?」聽到使者用韓信做借口,劉邦氣不打一處來:「難道我把滎陽讓給項羽,跑到成皋,楚軍就會弱了嗎?還是要我撤到鞏縣、洛陽,還是撤到關中?那樣楚軍或許會弱一點,但孤要弱下去很多!」

滎陽和修武的距離只有一百里,劉邦呆在這裡能看到趙軍的影子,要是一口氣退回洛陽甚至關中去,那豈不是更加孤立?

不過劉邦也沒有什麼好辦法,揮揮手讓趙國的使者下去了。

等使者走後,劉邦轉頭看張良:「你怎麼看?」

現在劉邦身邊最重要的謀士就是張良和陳平,酈食其仍在魏地與彭越合作。據酈食其報告,彭越的軍力已經恢復,隨時可以出發。韓王信也已經被張良說服,雖然還沒有正式投回劉邦陣營,但實際上已經在楚漢之間持中立態度。不過張良沒有在韓地久待,婉言謝絕了韓相之位返回了滎陽。

「張耳已經是趙王了,臣提醒過大王。」張良對這種情況一點兒也不感到意外:「趙國是大國,趙王好好經營不在漢國之下,他為什麼不好好經營呢?而且趙國這麼大,就算他幫大王打敗了楚國,難道大王還會再分他一份封地嗎?」

「可是孤幫他打垮的趙歇。」劉邦臉色鐵青,手指甲都快掐到肉里去了。

「是啊,當初大王不聽臣等的意見,不加強滎陽的防守,反倒派兵幫著張耳切斷趙歇逃去楚國的路線,要是趙歇現在還活著,要是他逃去了項羽那邊,趙王說不定早就來給大王解圍了。」張良冷冷地說道。他很早就提醒過劉邦,而且不止一次,可劉邦一直固執己見,直到幾天前還替張耳辯解。

「好了,好了,」劉邦又羞又惱,拍桌子道:「今天是討論對策的,不是追究罪責的。」

「當今之計,只有向張耳許諾,攻破項羽大軍就把楚國的城池分他幾座,或許能令趙王回心轉意。」說完這句話后,張良不等劉邦回答,就搶先再加了一條:「不能讓趙王自己去打,不然趙王會認為大王是想轉移項羽的視線,讓趙王去吸引項羽的怒火。」

「可楚國的城池又不在孤手裡啊。」劉邦嗔目結舌。

「那大王就先去把楚國的城池打下來,然後用它們賄賂趙王幫大王進攻吧。」張良搖頭道:「別的辦法就非臣所知了。」

劉邦苦笑道:「先生不要賭氣,當初孤以為趕快平定了趙國,張耳就會來幫孤了。」

「不是賭氣,是真沒有辦法,」張良把手一攤:「大王不能事事都打如意算盤。」

劉邦只好放棄,接著又說起了韓信:「他為什麼不來救孤。」

「大將多半覺得滅趙是自己的首功,可大王卻封了張耳為趙王。」這次是陳平開口。

「可孤不可能不封張耳啊,張耳日思夜想要得趙王之位,不給他的話,他一定會投奔項羽的。」劉邦無奈地說道。

「不錯,」陳平點點頭:「所以臣覺得聽大將使者的口氣,大將心裡是希望大王能把他封為魏王。」

「可是魏豹還在啊。」劉邦始終沒有殺魏豹,還希望有朝一日藉助他的影響力安撫魏國的望族。

「那把河內封給大將,臣覺得也是可行的。」陳平再退一步。

劉邦沉吟一下,認真地問陳平和張良:「把河內封給他,大將就會來給孤解圍嗎?會不會變得和張耳一樣?」

「這臣就不知道了。」陳平和張良異口同聲地說道。

劉邦嘿嘿了兩聲,陷入了沉默中。

「臣提醒過大王。」張良又說道。

「孤記得!」劉邦突然暴怒起來:「可他們難道就不明白,不打垮了項羽,誰的王位都坐不穩嗎?」

「如果對外征伐卻得不到好處,他們的王位依舊坐不穩,春秋以後,凡是不能在戰爭中獲得好處的諸侯國,都滅亡了至少也是衰落了。」張良答道。

「禮樂崩壞,」劉邦嘟囔道:「酈先生和孤說過。」

「正是如此!」張良提醒道:「現在韓信和張耳的軍隊里,都是大王任命的官吏,他們的中軍近衛,也有很多人都是大王的親信,所以他們還不敢和大王撕破臉。但大王不要逼他們太緊,若真是逼急了,他們就是拼著軍力受損也要清洗大王的人,大王可不要把他們推到項羽那邊去。」

「臣倒是有一計。」陳平說道。

「什麼計?」劉邦馬上問道。

「入其軍,奪其權,如信陵君當年做的一樣。」陳平低聲說道:「就像張先生說的,他們軍中到處都是大王舊部。」

「不可!」劉邦不假思索地說道:「沒有韓信、張耳,孤和項羽單打獨鬥是沒有勝算的。」

既然這樣,陳平也就不再多說。

劉邦又思考了片刻,不再討論如何逼韓信、張耳來救自己,而是在再次詢問陳平:「離間項羽、范增的事怎麼樣了?」

「爆發就在旦夕間。」陳平信心十足地說道,一開始陳平還遮遮掩掩地施離間術,現在則採用大張旗鼓的策略,從這個月開始,陳平找劉邦要了一些士兵,日夜不休地向范增軍營喊話,說什麼只要殺了項羽,劉邦就支持范增為楚相,任憑他隨便立一個楚王。

「鬧得這麼凶,真的好么?」劉邦問的就是這個,雖說他把此事全權授給了陳平,但總覺得這樣赤裸裸地挑撥離間有些太不像話了。

「大王放心。」陳平依舊是一副信心滿滿的樣子:「項羽和范增都知道臣是在挑撥離間,但臣並非是無中生有,他們之間的猜忌一直都在,臣只是讓兩個人都不要繼續下去,不要再假裝不知道罷了。」

「那你覺得項羽此時還會讓范增統領大軍獨自行動嗎?」劉邦正色問道。收到酈食其的報告,得知彭越已經做好準備后,劉邦就準備讓彭越去騷擾楚境。為了讓陳平充分理解自己的意思,劉邦進一步解釋道:「彭越最擅長的不是正面交鋒,而是游兵。不過除了項羽、范增,孤覺得其他楚將也沒人能打得過他,所以孤不打算讓他來滎陽前線而是深入楚境。」

張良和陳平很清楚劉邦給彭越和英布的定位,為了扶持這兩個人,劉邦放棄了大片領地,犧牲了支援前線的兵力,讓他們徵收兵糧。劉邦在自己的領土上扶持起了兩股獨立勢力,一直計劃要派這兩個人去進行側翼騷擾而不是正面作戰,否則劉邦也沒有必要讓他們兩個在魏地和南陽獨自領軍。

「孤會讓彭越前進到定陶一線,而讓英布進攻陳留,伺機反攻九江。他們率軍出去的時候,孤可不想見到范增領著大軍回師楚境。」劉邦盯著陳平,認真地等著他的回答。

「項羽絕對不會再把大軍交給范增,更不會允許他獨自領軍返回楚國,」陳平大聲說道:「臣以項上人頭擔保。」

「好。」劉邦決定相信陳平的判斷,他立刻派兩個使者前去彭越和英布的駐地,讓他們一南一北發起對項羽的反攻。

……

楚軍大營。

項羽和范增君臣二人相對而坐,項莊站在營帳門口侍衛。

營帳里的氣氛非常緊張和沉重,陳平派出的人越來越囂張,生怕滎陽周圍的楚軍還有誰不知道劉邦在拉攏范增,現在就差讓人在各個楚軍營地前敲鑼打鼓地質問:「范增你為什麼還不反了?」

在公開拉攏范增的同時,陳平還不容範增拒絕地替他吹噓,說他是楚國當之無愧的第二人。彭城之戰還有滎陽攻防戰里范增的功績被陳平拿出來反反覆復地說,竭盡全力幫助范增在楚軍中豎立威望。

「大王召臣來,可有要事?」范增等待了片刻,見項羽遲遲沒說話,就主動開口問道。

項羽點了點頭:「亞父年事已高,寡人想了想,覺得亞父還是不要管軍中的瑣碎事務了,就來寡人的中軍,幫寡人籌劃大計吧。」

這件事項羽已經思考了一段時間,他覺得一不做二不休,既然開口,就要把范增的兵權都拿掉,省得他激憤之下去投劉邦——劉邦已經明說赦免范增過去的一切了,而從一系列事情上看,劉邦的信譽還是相當好的。

啪!

范增竟然重重地一拍桌子,他雪白的頭髮和鬍鬚都因為憤怒而不停地抖動,不過項羽對范增的失禮並無絲毫不滿的樣子,仍靜靜地看著他:「亞父以為如何?」

「臣確實老朽了,」范增開口的時候,口氣里充滿了悲傷:「臣想回到家鄉,過兩天安靜的日子,還望大王成全。」

「既然亞父有了這樣的想法,寡人當然不敢強留。」項羽一點兒挽留的意思都沒有:「亞父也不用回軍營去了,把印綬留下就可以。」

說完項羽一指門口的項莊:「他會立刻為亞父安排車馬,送亞父回鄉。」

范增站起身,頭也不回地走出了項羽的大營。

項莊緊緊跟在范增身後,從這時起范增就相當於被軟禁了,等接受了范增的軍隊后,項羽打算把范增的族人、家臣、門客一個不留地全部和范增一起送走。

處理完了這件事後,項羽又開始低頭看書,直到項莊安排好看守的人選后返回項羽的大營。

「大王,」項莊忍不住替范增說道:「這是劉邦的離間之計,劉邦對范大夫甚是忌憚。」

「你也認為范增僅次於寡人嗎?」項羽合上書,對項莊瞪眼道:「是楚國當之無愧的第二人?」

「臣不敢。」項莊急忙躬身謝罪。

「不,你敢,你就是這麼想的,」項羽冷冷地說道:「劉邦的那點心思,寡人豈有不知?可他說的也沒錯,寡人終究不能留一個禍害在身邊。就是沒有范增,寡人也能收拾了劉邦。」

辭去一切的官職后,范增帶著家人踏上了返鄉的路。離開后沒有多久,一個范增的門客就趕回滎陽楚軍大營,向項羽告哀:范增氣恨交加,兼是七十多歲的老人,走到半途就一病不起,現在他的家人正扶棺回鄉。

聽說范增死了,項羽也嘆息了幾聲,讓一隊衛士去追趕范增的族人,替他給范家送去一筆儀金。

這隊人和使者走後,項羽對項莊說道:「少了一個心腹大患。」

說完後項羽走上營牆,看著孤零零的滎陽,又自言自語道:「馬上這個也要不在了。」

圍困滎陽的長壕即將完成,而且在成皋那邊,楚軍也已經把它外圍的據點統統拔出,眼看破城也是旦夕之間。說不定,成皋還會比滎陽更先被楚軍攻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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