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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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林杏兩把地主輸得精光,不得已提早退出了戰場,剩下兩姑娘贏得盆滿缽滿,雀躍著對新入房間的對手摩拳擦掌。
「言抒,你怎麼臉色不大好?」
顧言抒的遲疑之中,夏林杏恍然地一拍掌道:「我知道了,你大姨媽來了是吧?」
顧言抒:「……」
「我每次來大姨媽都痛得要死要活的,我就不相信這世界上真有不痛經的人,哎對了我還有那個紅糖薑茶,你等著我找找。」
顧言抒選擇了不再忍耐,「我沒來。」
「呃。」夏林杏有點尷尬,僵住了動作。
「徐馳,再輸一局你就要去偷成績冊了!」慕可欣歡快得手舞足蹈。
她們的對話讓顧言抒覺得奇怪,夏林杏兩手一攤,「如你所見!一個學委,一個班長,見選修老師的隨堂測驗成績總是不公布,學霸們持強鬥狠的心按捺不住了。」
顧言抒:「……」
她不太能理解學霸們的世界,對過於優秀的人,顧言抒總想敬而遠之,即便是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她和夏林杏的關係也比和其他兩個女生要更親密。
最終慕可欣敗了。結局逆轉,班長大人懊惱喪氣地走出寢室門,「阿西吧,希望老古板袁教授不要打我的臉。」
袁教授是商院出了名的老學究,為人一絲不苟,老一輩人眼中,這叫書生儒氣,不過在年輕人看來,卻叫刻板迂腐。
但只是一門選修課,顧言抒也不是特別在意,她翻開六級英語資料開始刷題。宿舍里的女生除了她以外成績都不錯,但顧言抒始料未及的是,她打聽了才知道,原來她們高考進校成績遠遠不如她。
或許……
暈黃的燈暖照著一方書桌,和素白的牆壁一角,秀頎而長的花葉型燈盞,是滿桌資料課本里唯一的生動。
做了一套聽力題之後,慕可欣姍姍而歸。
披著滿室月光的姑娘,臉頰的一層少女蜜粉還滯留不散,眼波蕩漾,羞怯而快樂。
「啊呀,這是去見了老師,還是去幽會了?」徐馳打趣道,扔了一個粉嘟嘟的抱枕給她。
慕可欣目光如水,歡喜滿意地搶了抱枕坐會自己的木椅,整個人似乎還陷在回憶里。「我從未見過那麼帥那麼有型的男人!阿西吧!」
「成績呢?」夏林杏比較關心這個問題。
「誰還有心思看那個?你們不知道他長得多好看,我本來想偷拍來著,結果被他看到,差點把手機沒收了,就是……嗯,有點冷。」慕可欣回憶起來,抱著兩臂抖了下。
月光下清冷的俊臉,咫尺而遙遠,即便相對而坐,也彷彿是霧裡看花,水中望月。
他和袁教授似乎正在聊天,慕可欣聽不出他們談了些什麼,只是男人的唇角微微一牽,霎時溫潤清雋了起來,她只能看到他身後,那一輪圓滿盈光的月色,紛繁地映在他軒眉下的澄溪里。
如果,如果再近一點就好了,就近一點點。
她心裡小小地蕩漾著,徐馳行動派已經從校園論壇里把人扒出來了,「校園號外:新邀的投資理財講師,給你一張背面圖,自己體會。」
「真有圖?」
夏林杏也忍不住八卦了,三個姑娘齊齊湊成一團。
顧言抒仍在奮筆疾書,還差最後這篇英文短文寫作。
徐馳摸著下巴點頭,「按資料來說,的確像是個人中龍鳳。」隔了一瞬,她的目光聚了一層驚詫,「但你們有沒有覺得,陸九襄這個名字很熟悉?」
「啪——」顧言抒手裡的鉛筆斷了。
她暗中責罵著自己的不小心,垂落眼眸,右手拿起了自己的小刀,細膩的削筆聲在寂靜下來的宿舍里尤為清楚可聞。
月光的影子一縷縷渡過寂寞的少女,徐馳意味莫名地瞟了眼顧言抒,收斂的表情頗有幾分微妙。
一夜難眠。
他怎麼會來清大?
商界的翹楚,無人不知的陸九襄,為什麼會來清大開講座?
顧言抒躺在床上,兩隻素手攥著身上的棉被兩角,咬著下唇,眼角卻有淚珠帶了絲眼眶裡的餘溫滾落,滲入枕邊隱沒……
星期三正好有陸九襄的課,那門她們班學生幾乎必選的國際貿易理論。
臨上課前,顧言抒撥通了一個電話,才長舒了氣息,隨著幾個室友走入大教室。
這個課程是要點名的,但就算不點名,顧言抒自認為也沒有理由躲他。
「嘿,學姐,這麼好找我蹭課啊,我跟你說,這種搞金融的最沒意思了,我堂堂理工技術宅……」席昭開始挑她耳朵繭子,顧言抒無可奈何將人拉到了後排。
剩下幾個姑娘已經小聲討論開了。
「哎,他們這是……在一起了?」
「顧言抒能把席昭打得滿地找牙,那種男女之間的純友誼,現在不多見啦,所以別想歪。」
慕可欣反駁,「真的不是我多想,你看他們。」
徐馳和夏林杏不約而同地扭過了頭,見席昭拿了一瓶酸奶,紳士地為顧言抒擰開了瓶蓋。臉上的笑容傻兮兮的,和顧言抒的陰雨綿綿很不相似,無論何時,席昭都是清朗的艷陽。
顧言抒正在趕昨天沒寫完的論文,左手隨意去接,席昭尷尬地發現酸奶蓋沒撕完全,他一探手,溫暖相觸,兩個人都是一怔,席昭赧然地收回手,將酸奶遞到她書本面前。
「word哥,來了!」
「我去,好正!」
「清大百年一遇如此人間絕色。」
顧言抒怔了一瞬,她的心彷彿被什麼觸開跌宕的浪,張皇地望向那道門,那塊黑色四方的黑板,那張簡易的桌,和介於一切板正不阿、習以為常的風景之外的,山水畫般男人。俊逸溫眷的臉,熟悉得如一張囚住顧言抒足以讓她窒息的網。
大約是錯覺,陸九襄的目光與她交織了一個短暫的瞬間。
清大的學風向來是嚴謹克己,麋鹿興於左而目不瞬,所以亂糟糟的尖叫很快得到了收拾,意動的心得到了妥當的安放。
大家規矩了起來。
顧言抒也將沒完成的論文塞進了課桌里。
陸九襄的手中拿著一隻文件袋,裡面裝著一沓白紙黑字的手寫講稿,他將手稿慢條斯理地抽出,扶著桌沿,平淡有禮地自我介紹:「我是清大邀請的投資理財的講師,曾忝列袁教授門牆。」
他背過身去,在黑板上板書自己的名字。
一勾一畫,風骨遒健。
陸九襄。
冬天的教室,讓顧言抒感到一種難言的沉悶。她撇過頭,臨窗的紗簾靜止得像是鑲在牆面上的幕布,毫無生氣地耷拉著,紋絲不動。
陸九襄的視線在他只想注意到的地方,毫不慳吝地停留,可惜,只能在顧言抒不去理會他的時候。
如果可以改變,當年他無論如何不會對她說出那種話。
不會找別人,來傷害她。
如果早知他會如此悔不當初,如此,於無數酒冷殘溫里這般痛徹心骨,他不會那樣。
陸九襄捏著桌角的手指不自覺地收緊了,整個教室靜得只剩下一縷輕細的呼吸,陸九襄清楚地知道那是屬於自己的,唇角微抿之後,他打開了自己的講義。
即使陸九襄講得再無聊,也不會有太多人走神。
但事實與這種假設相反,他的講課旁徵博引,穿插了無數經典案例和分析,條理分明,邏輯嚴謹,比起專註認真的袁教授似乎更具有真知灼見。
顧言抒知道,陸九襄是哈佛出身,他還是國內頂尖的實業家,講這門課對他而言毫無壓力。
不至於讓別人昏昏欲睡而已,但顧言抒昨晚幾乎沒合過眼,她疲倦地趴了下來。
席昭登時尷尬了,叫他來蹭講座的人懨懨的,他卻聽得津津有味。席昭想了想,用自己的手肘去推顧言抒的胳膊。
講台上的陸九襄停頓了三秒。
緊跟著他收回略顯狼狽的目光,抿了抿唇接下去:「1977年,迪克希特和斯蒂格利茨建立的d-s模型,闡述了在不完全競爭市場結構下消費者……」
席昭沒意識到陸九襄的異樣,自然他眼下沒有關注台上發生了什麼。
他繼續伸這胳膊肘,去提醒貪睡的某人。
顧言抒無奈,沒有半點坐起來的意思,「讓我眯一會兒。」
這聲音太小,低得宛如嬌嗔,席昭想起不久前答應了顧言抒做他男朋友的「請求」,惡趣味地湊下身來,在她耳邊吹了一口熱氣:「學姐。」聲音蕩漾得像個小情婦。
顧言抒失笑,一巴掌蓋在他的臉上,教室角落裡傳來一道清脆的耳光聲……
打過之後,顧言抒和席昭兩個人都愣住了。
尤其避無可避之時,過半的目光都匯聚在他們身上,當然,也包括顧言抒不願直視的,講台上的那個人。
陸九襄的手指,將桌上的一沓白紙捏出了細長的褶皺。
內心裡分明妒火中燒,分明……
講台上的陸九襄,那麼說一不二的商界巨子,卻無奈而壓抑地闔上了雙眸,剎那間宛如半個世紀般漫長,他徐徐地睜開眼,恢復淡漠地望向顧言抒和席昭。
「我的講座,不需要心思不在此的人出席。」
席昭張了張嘴,正要分辨,陸九襄的目光凝峙而下,迫人的威壓令人無形之中喪失了言語機能。
此刻的顧言抒,終於與他對上視線,只聽到他清冷的聲音:「再有下次,請從這間教室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