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第四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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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時,微黯的天際揮霍盡最後一絲夜色,居民樓陸續走出趕集的人,推車叫賣的人,還有起早兒買早點的,熱熱鬧鬧的笑成一團。

陸九襄被聲音驚醒,強撐著的精神氣在休息了幾個小時候之後恢復了不少,醫院那邊沒有一點動靜,不好不壞的狀況,他正舒了口氣要離開,正碰上從外邊回來的顧言抒,她推著行李箱,憔悴地走了過來。

「小抒——」他推開車門邁出長腿,顧言抒清減了,兩團和氣的蘋果肌也沒有往日滑膩如瓷的光澤,她沒看到陸九襄臉上釋然的欣喜,對他說,「我有點事想和你商量一下。」

「好。」

顧言抒走進了車後座,車窗都被關得嚴實,陸九襄緊跟著坐過來,想要伸手抱一抱她,卻被顧言抒一下推開,「小抒?」

似乎並不太習慣突然而來的冷漠,顧言抒低著頭眼眶微紅地說:「陸九襄,我們離婚吧。」

一個月前,無理取鬧要和他先斬後奏的人也是她,顧言抒知道這樣很無理,可是……可是……

陸九襄微笑的臉色一凝,他的聲色冷沉了下來,那雙桃花眼裡宛如蘊藏著隨時可能爆發的山洪,他冷凝地動了動嘴唇,「為什麼?」

「我配不上你。」顧言抒說到這裡突然哽咽起來,她轉過頭,清澈的淚水「吧嗒」一聲打在手背,刺骨寒心的痛……

「伊蓮娜女士欺負你了?」陸九襄將她的肩扳過來,顧言抒想要反抗,但是這一次他不會讓她得逞了,直接將整個人都抱入了懷裡,顧言抒雙眼紅腫,楚楚可憐的眼睛滿是驚悸、恐慌、患得患失……

她不說話,咬著牙,唇瓣紅得滴血。

陸九襄的視線微微一側,後座沙皮上擺著一沓紙,是她規規矩矩列印出來的離婚協議,他冷笑一聲,「這種事,你要先過問我的律師。」

顧言抒的眼睛睜大了少許,清淚沿著清秀的面龐簌簌地滾落,陸九襄心痛地想吻去她的眼淚,可是不行,這個小姑娘真是倔得他毫無辦法,他眉心生痛地捂著額,啞聲道:「顧言抒,對我,你一向斬立決判得毫不留情,可是臨刑前總該給我定一個死罪。伊蓮娜有多過分我心裡清楚。」

他的最後一句讓顧言抒驚恐又難堪地縮了起來,整個嬌軟的身體伏在他懷裡一顫一顫地發抖。

陸九襄伸出手指,顧言抒汗潤的長發提著臉頰旁側,修長的指尖撥開那一縷深墨色,語調沉痛:「她找人,碰了你?」

顧言抒嚇得大叫,全身痙攣起來,「不要再說了!」

「我不介意。」他終於知道顧言抒的反常,抱著她靠過來,溫熱的胸膛貼著她,顧言抒捶打著她,眼眶裡一片血絲。陸九襄痛得咳嗽了兩聲,將她的粉拳握入手心放到大掌之間,「小抒,罪責在我,你要覺得,我沒有立場也沒有資格介意。」

「我不……」顧言抒絕望地閉眼睛,「我只要一想到——」

為什麼是席昭,為什麼偏偏是席昭,陸九襄和席昭是什麼關係,他竟然——

「我配不上你了,我再也不能……」

「唔——」陸九襄不由分說地堵住她的唇,失了耐心動了怒意,他用雙掌將她死死地釘入懷裡,鉗制住她,顧言抒淚光迷濛,全身癱軟地任由他又親又抱,可是心裡驀然湧出一股難以忍受的噁心。

她推他,推開身後的車門,一股酸水從胃裡冒出來,她扶著車窗嘔吐不止。

「小抒——」他隱有淚光,輕拍著她的脊背,顧言抒翻掌制止他,不讓他靠過來,胃裡一陣翻天倒地的痙攣和抽搐,她吐完之後,虛脫地躺回來,靠著後座沉重地閉上眼睛,似乎累極倦極了正要歇憩。

「簽字。」一分鐘以後,她似乎又想起了這份協議,執拗地遞給他,她一分錢也不要,只請他同意離婚。「學費我會還給你。」

陸九襄苦笑著看著她,「我能不能申請緩刑?」

她只咬唇不說話。

「你看我多麼縱容你呀,」陸九襄的手指撫過她糟亂的發,苦澀的味道在舌尖潮濕地發酵開,彌散開來,「顧言抒,我把你寵壞了。誰允許你自作主張的,在我這裡,結婚容易,離婚卻難,得到容易,拋棄卻難,真是個傻孩子……」

顧言抒的眼中的淚又蓄勢待發起來,她那麼那麼愛這個男人,愛了五年,才得到他一個月,她怎麼會想輕易離開?可是,可是她已經這麼不幹凈了……

「我還背著你申請了休學,你一定不知道。」她突然轉過眼眸來看他。悲徹、哀傷,而堅毅。

他的聲音有點哽,「你姑姑答應了?」

顧言抒垂下眼瞼,「答應了。包括我要做的一切決定,她都答應了。」

顧楓晴從來就不是會多管她的事的人。她要休學,要離婚,顧楓晴也沒有對這些原因追究到底。

「你冷靜一下,」陸九襄說,他把協議拿在手裡,對她分文不取的行為感到好笑又悲涼,那雙水光隱約的桃花眼深深凝了她一眼,他說,「我等半個月,你還是這麼堅決,我就同意。」

「好。」再過半個月,能把發生過的事情抹去嗎?結果會有什麼改變。

她無比失落艱酸。

他是她生命之中僅剩的最不可或缺、最不能失去的人了。她不忍心拿這樣的自己來糟踐他。

「我先走了。」她推開車門邁出一隻腳,回過頭咬咬牙深深地望了他一眼,這一眼想要把什麼銘記住,把什麼鐫刻進心底,烙印在腦海中。

「你好好的。」她飛快地說完這句話,去找自己的行李箱。

小丫頭還是捨不得吧。陸九襄微嘆,說不介意都是假的,他是心疼她,是愧責自己。

陸九襄的車緩緩發動離開了小區,顧言抒在樓梯間聽到沉悶的汽車啟動的聲音,心又痛又澀,她抓著衣兜里震動不停的手機,手心的肉里翻出一點點詭異瑰麗的紅色……

「陸總,伊蓮娜女士和您談判開的天價條件,您也答應了?」施延並不能理解陸總的想法,活像吞了一隻雞蛋似的望著上司,愣愣地說道:「難道您不答應,伊蓮娜女士敢撕票不成,這是中國,不是她隻手遮天的地方。就算是強龍也還壓不過……」

見陸九襄臉色不好,施延管住自己好事的嘴,只一個勁地問接下來該怎麼辦。

說了這麼多,陸九襄忽然淡漠地偏過視線,窗外枝頭的新綠一點點簇出芽尖兒,轉眼已經三月了。

緋色朱槿常開不敗地立於盡頭花廊處,挨挨綿密紛繁,宛如一捧紅色的雪。

他突然問:「伊蓮娜女士把錢砸入賭場,當然不可能是全部,剩下的,她會用來做什麼呢?」

「一個母親,當然為了自己的孩子,她自己是個外姓人,依陸氏老股東的脾氣,她要想在這裡橫插一腳,只怕困難,她手裡的財權和股份比起那些個股東們,還是差了有點多。我猜還是想讓席昭——」

不可很可惜,那熊孩子天天泡吧喝酒,不務正業,跟一群孤朋狗友廝混,長此以往——

陸九襄唇角一勾,笑而不語。

「陸總,您的微笑讓我感到害怕。」施延一本正經地說。

「談判當然要有談判的籌碼,伊蓮娜女士說的。所謂以彼之道還施彼身,不知道這杯苦酒,她喝不喝得下。」陸九襄笑意微諷,窗外花涌如浪,一天一地的紅色渲染開來。

「呃?」施延搔著後腦勺,看著一臉沉穩似乎穩坐江山的陸九襄,突然覺得,伊蓮娜給陸總那份喪權辱國的條約有貓膩。

顧言抒哭完之後,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她在學校還有點必要的衣物沒拿回來,南方的氣候在三月天已經轉暖,轉眼是花開時節,她打了個車回宿舍收拾。

才整理到一半,下課回來的徐馳和夏林杏看到了蹲在地上疊衣服的顧言抒,夏林杏之前就發現她的狀態很不對了,現在更起了幾分驚疑,「言抒,你是不是又哪兒不舒服,怎麼突然要收拾行李?」

「我決定休學六周。」顧言抒的聲音聽起來有種陌生的喑啞。

六周畢竟不是一個小數字,夏林杏要走上前問她為什麼,卻被徐馳拉住了手腕,對方朝她咬了下頭,夏林杏咬唇沒有再上前,只是怔怔地看著收拾行李的顧言抒。四分五裂的宿舍,現在更加不齊了。

她心裡想起來更是一陣難過。

顧言抒隔著軟綿綿的毛衣,感覺到兜里的手機又在震動,不出意外又是席昭的,這已經是第一百七十幾個來電,她一次都沒有理會過。那個男人是她不幸的噩夢,那樣的夢魘沒有誰願意回味。

「*!」席昭一怒之下摔了手機。

乳膠白的牆面,一抹金色日光被疏疏淡淡的樹影分割成突兀的碎屑,偌大的空室內只有纖薄的塵埃在浮動。

「少爺,您還是跟我們回去吧。」男僕人畢恭畢敬地守在屋外,聽到動靜,又微笑著彎下腰來,色愈恭,禮愈至。

席昭桀驁地脫了渾身鉚釘的衣服扔在地上,他走出了馨園,「把我地上潑的紅酒都擦乾淨了,我還會回來住的。」這個時間點,她母親見他,連晚宴都不會有一餐,他還餓著呢,真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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