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挑撥(二更)
未央宮氣氛壓抑。
新平公主在府邸的時候已經哭腫了眼睛,進宮之後又哭了一場。
「母后,三弟遇刺,我心裡頭慌得不行。該如何是好?」
「哭哭哭,光哭有用嗎?本宮都沒哭,你哭什麼哭,晦氣。」張皇后的語氣著實嫌棄。
新平公主滿腹的話,瞬間噎住,差點沒喘過氣來。
她垂首,偷摸擦著眼淚,心裡頭又怕又委屈。
張皇后也意識到自己語氣過重,有些懊惱。
她又出聲安撫道:「行了,別哭了。老三暫無性命之憂,將提著的心趕緊放回肚子里。」
「嗯!」新平公主一邊應聲,一邊擦拭眼淚。
她就是個哭包,一哭起來連自個都控制不住眼淚。
「究竟是誰想傷害三弟?母后,我們該怎麼辦?」
「本宮就是個有名無實的皇后。怎麼辦,還不得看你父皇的意思。至於誰想傷害老三,除了那對母子,還能是誰。眼看著老三身體好轉,他們狗急跳牆,已經按耐不住。就是欺負我們母子沒有陛下撐腰。」
張皇后陰沉著一張臉,心中思慮著要如何操作,才能在這件事情中獲取最大的利益。
趁機將三皇子接回京城,這是她急於想做的事情。
張五郎來信,也是這麼個意思。
但是……
她手裡除卻張五郎的信件,還有劉珩的親筆書信。
劉珩在信件裡面明確表示,暫時不想回京城,讓張皇后不必謀划此事。
因此,她很煩躁。
她低估了葉慈的影響力。莫非這個山野丫頭竟然是個狐媚子,迷惑了老三?
真是豈有此理。
此時,宮人急匆匆通報,「娘娘,陛下來了。」
話音剛落下,元康帝就帶著大隊人馬闖了進來。
「參見父皇!」
新平公主趕緊起身行禮。
張皇后則坐著沒動,反而端起茶杯悠閑品茗。
元康帝見狀,當即冷哼一聲,又朝新平公主看去,「新平來了,眼睛怎麼腫成這樣子?這是哭了多久?」
新平公主懦懦不敢言,怕說錯話。
張皇后替女兒說話,「老三遇刺,生死不明,新平聽到消息就哭死了過去。只恨賊人手段毒辣,老三本就身體不好,活不了多少年。都已經這樣了,還恨老三不早點死。他到底是礙著誰的眼,擋了誰的前途?」
元康帝尷尬了,張皇後分明是在指桑罵槐,含沙射影。
「怎麼就生死不明了,老三隻是重傷,已經搶救過來。」
「依著陛下的意思,只要不死,就算挨一刀挨十刀一百刀都無所謂嗎?」
「朕什麼時候有說過這樣的話。朕是讓你們放寬心,老三性命無礙。」
「沒有痛在陛下身上,陛下當然可以這麼說。反正老三就算死了,陛下還有一大串兒子,老三死不死又有什麼關係。可是我不一樣。我只有這麼一個兒子,新平也只有這一個兄弟,如果沒了,這是要將我們母女兩逼入絕境啊!」
張皇后說著說著就哭出了聲。
元康帝又尷尬又惱怒,怒斥道:「胡說八道!你貴為皇后,除了老三,其他人也都是你的兒子,是新平的兄弟。」
張皇后笑了,怒極反笑,「這話陛下相信嗎?陛下自己都不相信,卻強迫我認那些賊子為兒子,你不如直接廢了我,一了百了。」
元康帝皺眉惱怒,「你又說什麼氣話。」
張皇后呵呵冷笑,「我說的不是氣話。我這個皇后,就是個屁。自古以來就沒有比我更憋屈的皇后。這十多年,我忍著,無論陛下要寵幸誰,和誰生兒子,我從不干涉。只求我們母子三人平安。
可是我的忍耐換來了什麼,竟然是刺殺。老三一個病秧子他們都不放過,不如直接殺了本宮算了。本宮就在這裡坐著,等著他們來殺!」
「沒人殺你!」
「他們已經對老三動手,接下來就輪到本宮。殺我是遲早的事情。」
砰!
元康帝直接砸了茶杯,驚得滿屋子的人兩股戰戰,惶惶然不可終日。
他指著張皇后,怒道:「你把皇宮當成了什麼,篩子嗎?你把朕當成了什麼,連自個皇后都保不住的廢物嗎?
老三遇刺,朕和你一樣設憤怒,后怕,已經下令讓大理寺會同刑部徹查此案,務必給你們母子一個交代。你不體諒朕的難處,句句陰陽怪氣,含沙射影,你意欲何為?」
「查案子?能查到真兇頭上嗎?兇手就住在宮裡,陛下為什麼不直接下令抓人?是不是老三死了,陛下還要護著那對母子?「
張皇后指著宮門外,憤怒質問。
老三遇刺,兇手是誰呼之欲出,眾人心知肚明。
張皇后挑破這層窗戶紙,就是要逼著皇帝正視這個問題,別想向過去那樣和稀泥,各打五十大板。
這一次,說什麼也要據理力爭。若是她退讓,敵人不會感激,只會步步緊逼,搶佔高位,一腳踩死他們母子。
生死大事,豈能讓步,豈能含糊。
非得將話說明白不可。
就算皇帝不認賬,明擺著要護著那對母子,她也要擺明態度,讓皇宮大內讓朝臣讓敵人好生看看。想欺負他們母子,先掂量掂量能不能承受後果。
元康帝很生氣。
皇後分明是故意搞事,非得將宮裡搞得天翻地覆,不得安寧才甘心。
他怒問:「皇后口口聲聲說兇手就在皇宮,可有證據?」
「還需要什麼證據。誰最想讓老三死,誰將老三視為最大的敵人,誰就是兇手。全天下都知道的事情,陛下莫非還要裝糊塗?他們母子磨刀赫赫,陛下還要護著他們?陛下就不怕有一天,他們的刀對準了你。」
元康帝都要氣笑了,「休要胡說!朕沒有裝糊塗,朕要的是證據。你自己都說了,老三遇刺,世人首先懷疑的人就是他們母子。難道他們母子是蠢人,想不到這一點嗎?
明知道自己是靶子,老三遇刺對他們一點好處都沒有,他們又怎麼可能派人行刺老三。」
張皇后呵呵冷笑,「這就是他們的高明之處,既能解決老三,又能洗脫嫌疑。人家早就算計到了陛下的反應,陛下被人耍得團團轉竟然還不自知。可悲可嘆!」
張皇后將挑撥離間玩得爐火純青。
大好機會,不給薛貴妃母子身上潑一盆一盆的髒水,她就妄為皇后。
薛貴妃想要辯解,想要說自己沒幹過,誰能證明?有證據嗎?
沒證據證明薛貴妃母子派人刺殺劉珩,可是也沒證據證明他們沒派人刺殺。此事全憑一張嘴,薛貴妃母子嫌疑已經是板上釘釘。
就算哪天真的找出證據,證明他們母子無辜,也沒有用了。
這種事情證據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心,是人性,是大勢。大勢需要薛貴妃母子背鍋,那他們母子黃泥巴掉褲襠不是屎也是屎。
張皇后要做的事情,就是攪渾這池水,讓薛貴妃無從辯解,只能以死證清白。
但她敢死嗎?
她要是敢死,就算假裝去死,張皇后也會拼著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代價讓薛貴妃假死變成真死。
所以……
薛貴妃不敢死,連假裝都不敢。
兩個女人心知肚明,彼此都能預判對方的下一步,賭得就是帝王心術。
張皇后不在意元康帝的態度,元康帝是否被她說服這些統統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必須擾亂元康帝的視線,擾亂他的耳目,擾亂後宮,擾亂朝堂。
群情洶洶,即便貴為皇帝,也得再三斟酌。
元康帝一張臉鐵青,恨不得撕爛張皇后的嘴。這女人就是一張嘴最厲害。
蔑視他的智商,嘲笑他的決策,分明就是大不敬。
就憑張皇後過往所言所行,廢她十次都不夠。
「你休要胡攪蠻纏,挑起爭端。」
「好!我聽陛下的話,不爭不搶不怒。那麼陛下是不是也該有所表示。」
「你想要什麼?」元康帝內心呵呵冷笑,這個女人果然露出了真面目,貪得無厭,一會肯定會獅子大開口。
張皇后直接提出要求,「請陛下下旨,召老三回京養病。另,下旨讓老三出宮立府。」
「胡鬧!」元康帝想都沒想,直接否了。
張皇后當即給氣壞了,質問道:「劉璞都能出宮立府,老三為什麼不行。」
「劉璞大了,成親生子當然要出宮立府。」
「老三也到了成親的年紀。」
「他身子弱,成親的事情不著急。」
張皇后又哭了,開始打悲情牌,「老三遇刺,陛下當真沒有絲毫憐惜嗎?一想到老三傷勢沉重,躺在病床上,遠離京城,缺醫少葯,身邊連個貼心的下人都沒有,我這心就痛得快要死了,整夜整夜睡不著。陛下何其狠心,為什麼就不能對待老三稍微好一些。不求和劉璞一樣的待遇,好歹能得到一個皇子應有的待遇。」
元康帝不為所動,「你自己都說了老三傷勢沉重,此時需要靜養,不能車馬顛簸。你想讓老三好好活著,就別折騰他。等他養好了病,朕自會召他回京。」
「這麼說,陛下就不管了嗎?」
「朕沒有不管,你休要曲解朕的意思。」
「陛下也不懲治真兇嗎?」
「等大理寺和刑部調查清楚此案,朕自會給你一個交代。」
「劉旦,你就不配為人父。」
「你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