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月將沉,爭忍不相尋(1)
劉弗陵越來越忙碌。
雲歌的日子卻越來越安靜。
她幫不上什麼忙,唯一能做的,大概就是不再給他添任何亂,所以雲歌儘力收起自己雜七雜八的心思,規規矩矩地做一個淑女,連紅衣那裡都很少去拜訪。常常在宣室殿內,一卷書,一爐香,就是一整天。
畢竟本性好動,不是不覺得無聊,可是想到再過一段時間,就會徹底飛出這裡,心思也就慢慢沉澱下來,懷揣著她和劉弗陵的小秘密,喜悅地等著那一天的來臨。
在雲歌一天天的等待中,黑夜越來越短,白日越來越長,春的繽紛換成了夏的濃郁。
雲歌覺得自己已經睡了很久,可睜開眼一看,幾縷斜陽照得室內更加明亮。這天怎麼還沒有黑?
她望著碧茜紗窗,數著一個個的窗格子。
「很無聊嗎?」一個人坐到了榻側。
雲歌驚喜,「怎麼今日天未黑,你就回來了?沒有事情忙了嗎?」
「準備得差不多了,可以慢慢開始行動了。」劉弗陵回道。這段時間他又清減了不少,臉上頗有倦色,但因為喜悅,精神卻顯得十分好。
雲歌一下子坐了起來,「你選擇了誰?」又趕忙說,「不要告訴我是誰,我不善於在熟悉的人面前撒謊,我怕我會露了形跡。」
劉弗陵微笑:「他們二人都很好,目前還沒有看出來誰更適合。」
雲歌點頭,「你準備得如何了?」
「我已經將趙充國將軍調回京城,升杜延年為太僕右曹,右將軍張安世雖然十分謹小慎微,在我和霍光之間不偏不倚,但是他的哥哥張賀卻有豪俠之風,握一發制全身,我把張賀握在手中,不怕他會幫霍光……」
雲歌驚訝:「張賀?張大人?你讓病已大哥出面,不管什麼事情,張大人都會儘力。」
「原來……這樣。」劉弗陵明白過來,「看來真如他人所說,朝中仍有一些念衛太子舊恩的人。」
「究竟還有誰和他有交往,你要去問病已大哥。」
「劉病已不會告訴我的,臣子心繫舊主是大忌。」
雲歌嘆了口氣,「誰叫你是皇帝呢?」
劉弗陵不在意地笑,「我心中有數就行了。不給你講這些事情了,說了你也聽不明白。你個糊塗傢伙,只怕現在才知道右將軍張安世是張賀的弟弟。」
雲歌吐舌頭,「張大人官職低微,我怎麼能想到他的弟弟竟然官做得這麼大?那麼多文武官員,要一個個記住他們的名字都費力,還要再理清楚彼此之間的親戚關係,皇帝果然還是要聰明人才能勝任!你這麼聰明……」
劉弗陵笑敲了下雲歌的頭,「不用來繞我,有什麼話直接說。」雲歌眉尖微蹙,「小妹的病已經好了,霍光應該會重提霍成君進宮的事情,你想好如何應付了嗎?」
劉弗陵的笑淡了,一時沒有說話。一般人都會有「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的壓力,何況皇帝呢?皇子關係著整個江山社稷,在這個問題上,朝堂內沒有一個官員會站在他這邊。
雲歌看到他的神情,忙笑著說:「你晚上想吃什麼?我做給你吃。」
劉弗陵握住雲歌的手說:「我會想辦法處理好霍成君的事情,你不要擔心。」
雲歌笑著點了點頭。
劉弗陵笑說:「聽聞淋池的低光荷開了,賀奴嚷嚷著這段日子太累,晚上要去游湖。我已經命御廚準備小菜、鮮果、糕點,晚上邊賞荷邊吃,你看可好?」
雲歌大樂,「還是賀奴得我心意。」
雲歌悶了很久,洗漱停當,就已經按捺不住,拉著劉弗陵直奔淋池。
不知道武帝當年從何處尋了此異花,淋池荷花與別處的荷花不同。一莖四葉,形如駢蓋,日光照射時葉片低首,所以稱為「低光荷」。每到花開季節,芬芳之氣十餘裡外都可聞到。最神奇的是,荷葉食后能令人口氣常香,所以宮內妃嬪,宮外命婦,都極其喜歡此荷,以能得一枝半葉為榮。
此時太陽還未西落,碎金的光線映在片片低首的碧綠荷葉上,金碧交加,紫光瀲灧。
一朵朵碗口大的荷花,或潔白,或淡粉,三三兩兩地直鋪疊到天際。
風過時,葉動,光動,花動,水動。光影變化,色彩流轉。
雲歌高興地叫:「整日鎖在屋中,看看我差點錯過了什麼!」
其他人都還未到,但劉弗陵看雲歌已等不及,遂命人放小船。
雲歌把船上持槳的宦官趕下了船,「不用你划,我自己會划船。」
於安擔憂,「陛下……」
劉弗陵看了他一眼,於安不敢再多言。
雲歌在於安不信任的目光中,把舟盪了出去。
小舟越行,荷花越茂密,漸漸四周都是荷花,兩人身在荷葉間,雲歌久未活動,劃了不久,額頭就有細密汗珠沁出,臉頰透著健康的粉紅,人面荷花兩相映,自是一道風景。雲歌看劉弗陵只盯著自己看,笑嗔,「你幹嗎老是盯著我看?我又不會比荷花更好看!」
劉弗陵微笑不語,隨手摘了一枝大荷葉,倒扣在雲歌頭上,充作帽子遮陽。
游湖的樂趣,一半在划船上。雲歌不想劉弗陵錯失划船之樂,把槳遞給他,「我教你划船。」
劉弗陵笑:「你真把我當成什麼都不會做的皇帝了?皇帝小時候也和一般孩子一樣貪玩好鬧。」說著,接過槳開始划,幾下后,動作漸漸流利,劃得不比雲歌差。
雲歌愜意地縮躺在船上,隨手扯了自己「帽子」邊緣的荷葉放進嘴裡。
「果然清香滿口。」撕了一片,探身餵給劉弗陵。
船隨水走,本就有些搖晃,劉弗陵張嘴咬荷葉,雲歌身子一晃,往前一傾,劉弗陵含住了她的手指。
兩人都如觸電,僵在了船上,只小船晃晃悠悠,隨著水流打轉。
雲歌低著頭抽手,劉弗陵卻握住了她的手,另一隻手去攬她的腰,俯身欲吻雲歌。
雲歌只覺荷葉的幽香熏得人身子軟麻,半倚著劉弗陵的臂膀,閉上了眼睛。
劉弗陵的唇剛碰到雲歌唇上,雲歌腦內驀地想起對孟珏的誓言,猛地一把推開了他,「不行!」
雲歌用力太大,劉弗陵又沒有防備,眼看著就要跌到湖中,雲歌又急急去拽他,好不容易穩住身子,已是濕了大半截衣袍。
船仍在劇晃,兩人都氣喘吁吁。
劉弗陵的手緊緊扣著船舷,望著連天的荷葉說:「是我不對。」
看似平靜的漆黑雙眸中,卻有太多酸澀。
雲歌去握他的手,劉弗陵沒有反應。
「陵哥哥,不是我,我不願意。只是因為……陵哥哥,我願意的,我真的願意的。」雲歌不知道該如何讓他相信,只能一遍遍重複著「願意」。
劉弗陵的心緒漸漸平復,反手握住了雲歌的手,「是我不對。」
劉弗陵眼中的苦澀受傷,都被他完完全全地藏了起來,剩下的只有包容和體諒。
雲歌知道只需一句話,或者一個動作,就可以撫平劉弗陵的傷,可她卻什麼都不能說、什麼都不能做,她突然十分恨孟珏,也十分恨自己。
「陵哥哥,等到明年,你不管想做什麼,我都願意,都絕不會推開你。」雲歌臉頰的緋紅已經燒到了脖子,卻大膽地仰著頭,直視著劉弗陵。
雲歌的眼睛像是燃燒著的兩簇火焰,劉弗陵心中的冷意漸漸淡去,被雲歌盯得不好意思,移開了視線,「被你說得我像個好色的登徒子。西域女兒都這般大膽熱情嗎?」
雲歌拿荷葉掩臉,用荷葉的清涼散去臉上的滾燙。
劉弗陵划著船,穿繞在荷花間。
夕陽,荷花。
清風,流水。
小船悠悠,兩人間的尷尬漸漸散去。
雲歌覺得船速越來越慢,掀起荷葉,看到劉弗陵臉色泛紅,額頭上全是汗。
「陵哥哥,你怎麼了?」
劉弗陵抹了把額頭,一手的冷汗,「有些熱。」對雲歌笑了笑,「大概劃得有些急了,太久沒有活動,有點累。」
雲歌忙摘了一片荷葉,戴在他頭頂,又用自己的荷葉給他扇風,「好一些了嗎?」
劉弗陵點了點頭。
雲歌拿過槳,「讓奴家來划,請問公子想去哪個渡頭?」
劉弗陵一手扶著船舷,一手按著自己胸側,笑說:「小姐去往哪裡,在下就去哪裡。」
雲歌盪著槳,向著夕陽落下的方向劃去。
一輪巨大的紅色落日,將碧波上的小舟映得只一個小小的剪影,隱隱的戲謔笑語,遙遙在荷香中盪開。
「奴家若去天之涯呢?」
「相隨。」
「海之角呢?」
「相隨。」
「山之巔呢?」
……
暮色四合時,雲歌才驚覺,在湖上已玩了許久,想著劉賀肯定等急了,匆匆返回。
未行多遠,只見前面一艘畫舫,舫上燈火通明,絲竹隱隱,四周還有幾條小船相隨。
雲歌笑,「白擔心一場,劉賀可不是等人的人。」
劉賀也看見了他們,不滿地嚷嚷,「臣提議的游湖,陛下卻拋下臣等,獨自跑來逍遙。過牆推梯,過河拆橋,太不道義了。」
行得近了,雲歌看到劉詢和許平君共乘一舟,劉賀和紅衣同劃一船,孟珏獨自一人坐了一條小舟。於安和七喜劃了條船,尾隨在眾人之後。
雲歌有意外之喜,笑朝許平君招手,「許姐姐。」
看到劉弗陵,許平君有些拘謹,只含笑對雲歌點了下頭,趕著給劉弗陵行禮。
畫舫上的侍女有的吹笛,有的彈琴,有的鼓瑟。
畫舫在前行,小船在後跟隨,可以一面聽曲,一面賞景。
若論玩,這麼多人中,也只得劉賀與雲歌有共同語言。
劉賀得意地笑問雲歌:「怎麼樣?」
雲歌不屑地撇嘴,「說你是個俗物,你還真俗到家了。今晚這般好的月色,不賞月,反倒弄這麼個燈火通明的畫舫在一旁。荷花雅麗,即使要聽曲子,也該單一根笛,一管簫,或者一張琴,月色下奏來,伴著水波風聲聽。你這一船的人,拉拉雜雜地又吹又彈又敲,真是辜負了天光月色、碧波荷花。」
劉賀以手覆眼,鬱悶了一瞬,無力地朝畫舫上的人揮了下手,「都回去吧!」
畫舫走遠了,天地驀地安靜下來,人的五感更加敏銳。這才覺得月華皎潔,鼻端繞香,水流潺潺,荷葉顫顫。
劉賀問雲歌:「以何為戲?」
雲歌笑:「不要問我,我討厭動腦子的事情,射覆、藏鉤、猜枚,都玩不好。你們想玩什麼就玩什麼了,我在一旁湊樂子就行。」
許平君張了下嘴,想說話,卻又立即閉上了嘴巴。
劉詢對她鼓勵地一笑,低聲說:「只是遊玩,不要老想著他們是皇帝、藩王,何況,你現在也是侯爺夫人,有什麼只管說,說錯了,也沒什麼大不了。」
許平君大著膽子說:「王叔,妾身有個主意,四條船,每條船算一方,共有四方。四方根據自己喜好,或奏曲,或唱歌,或詠詩,大家覺得好的,可以向他的船上投荷花,最後用荷花多少定哪方勝出,輸者罰酒。只是,孟大人的船上就他一人,有點吃虧。」
劉賀拍掌笑贊,「賞了很多次荷花,卻從沒有這麼玩過,好雅趣的主意。」掃了眼孟珏,「我們多給他一次機會玩,他哪裡吃虧了?雲歌,你覺得呢?」
雲歌低著頭,把玩著手裡的荷葉,無所謂地說:「王上覺得好,就好了。」
劉弗陵一直未出一語,劉賀向他抱拳為禮,「第一輪,就恭請陛下先開題。」
劉弗陵神情有些恍惚,似沒聽到劉賀說話,雲歌輕叫:「陵哥哥?」
劉弗陵疑問地看向雲歌,顯然剛才在走神,根本沒有聽到眾人說什麼。
雲歌輕聲說:「我們唱歌、作詩、奏曲子都可以,你想做什麼?」
雲歌說話時,纖白的手指在碧綠的荷莖上纏來繞去。劉弗陵看了她一瞬,抬頭吟道:
清素景兮泛洪波,
揮縴手兮折芰荷。
涼風凄凄揚棹歌,
雲光曙開月低河。
既應景,又寫人,眾人都叫好。劉病已贊道:「好一句『雲光曙開月低河』。」
幾人紛紛折荷花投向他們的船,不敢砸劉弗陵,只能砸雲歌,雲歌邊笑邊躲,「喂,喂!你們好生賴皮,這麼大的船,偏偏要往我身上扔。」
不多時,滿頭花瓣,一身芳香,雲歌哭笑不得,對劉弗陵說:「你贏,我挨砸。我們下次還是不要贏好了,這花蒂打在身上還是挺疼的。」
雲歌低著頭去拂裙上的荷花,劉弗陵含笑想替雲歌拂去頭上的花瓣,卻是手剛伸到一半,就又縮回,放在了胸側,另一隻手緊抓著船舷。
一直尾隨在眾人身後的於安,臉色驀沉,划船靠過來,在劉弗陵耳邊低語了一句,劉弗陵微頷首。
劉弗陵笑對眾人說:「朕有些急事要辦,需要先回去。各位卿家
不要因為朕掃了興緻,繼續游湖,朕處理完事情,立即回來。」雲歌忙道:「我陪你一塊兒回去。」
劉弗陵低聲說:「是朝堂上的事情,你過去,也只能在一邊乾等著。不如和大家一起玩,許平君難得進宮一趟,你也算半個主人,怎麼能丟下客人跑了?我辦完了事情,立即回來。」
雲歌只能點點頭。
於安所乘的船只能容納兩人,他不願耽擱工夫讓七喜去拿船,「雲姑娘,你先和別人擠一下,奴才用這艘船送陛下回去。」劉賀笑道:「孟珏的船正好還可以坐一個人,雲歌就先坐他的船吧!」
雲歌未說話,於安已急匆匆地叫:「麻煩孟大人划船過來接一下雲姑娘。」
孟珏劃了船過來。
劉弗陵對雲歌頷首,讓她大方對待,「我一會兒就回來。」
雲歌點點頭,扶著孟珏遞過的船槳,跳了過去。
於安立即躍到雲歌先前坐的地方,用足力氣划槳,船飛快地向岸邊行去。
劉弗陵一走,許平君頓覺輕鬆,笑說:「我們現在只有三條船,那就算三方了,每船都兩人,很公平。雲歌,剛才你得的荷花算是白得了,不過可以讓你點下家。」
雲歌感覺到所有人都在偏幫孟珏,沒好氣地說:「就許姐姐你。」
說完又泄氣,有病已大哥在,他們很難輸。
不料許平君胸有成竹地一笑,未等劉詢開口,就吟道:
水晶簾下兮籠羞娥,
羅裙微行兮曳碧波,
清棹去兮還來,
空役夢兮魂飛。
除孟珏以外,所有人都目瞪口呆,連劉詢都像看陌生人一樣盯著許平君。
不是許平君作得有多好,她這首詠荷詩比劉弗陵的詠荷詩還差許多。可是一年前,許平君還不識字。從一字不識到今日這首詩,她暗中下了多少苦功?
許平君看眾人都直直盯著她,心怯地看向孟珏,孟珏嘉許地向她點了點頭,許平君才放了心,不好意思地說:「不太好,各位就笑聽吧!」
「什麼不太好?簡直太好了!」雲歌大叫一聲,急急找荷花,孟珏將剛折到手的荷花遞給雲歌,雲歌匆忙間沒有多想,立即就拿起,朝許平君用力扔了過去,許平君笑著閃躲,紅衣的荷花也隨即而到,躲了一朵,沒躲開另一朵,正中額頭,許平君一邊嚷疼,一邊歡笑。
雲歌看孟珏想扔的方向是許平君的裙裾,不滿地說:「剛剛砸我時,可沒省力氣。」
孟珏將荷花遞給她,「給你扔。」
雲歌猶豫未拿。
劉賀叫了聲雲歌,手裡拿著荷花,努了努嘴,雲歌會意而笑,忙抓起荷花,兩人同時扔出,一左一右,砸向許平君。許平君看雲歌扔的速度很慢,就先向左邊躲,不料右邊的荷花突然加速轉道,先打到左邊荷花上,然後兩朵荷花快速地一起打中許平君的頭。許平君揉著腦袋,氣得大叫,「大公子、雲歌,你們兩個欺負我不會武功!」
「你先頭又沒說,扔荷花不許用武功。」雲歌向她吐吐舌頭,一臉你奈我何的神氣。
許平君盈盈而笑,點點雲歌,「下一家,孟珏和雲歌。」
雲歌不依,「又要砸我?我……我……我什麼都不會,這輪算我輸了。」
劉賀和劉詢笑嘲:「你不會,還有孟珏。孟珏,你不會打算向我們認輸吧?」
孟珏看向雲歌,雲歌側仰著腦袋望月亮。
孟珏淡笑,「輸就輸了。」舉起酒杯要飲。
劉賀叫:「太小了,換一個,換一個,旁邊的,再旁邊的。」
孟珏懶得推諉,舉起大杯,斟滿酒,一飲而盡。
劉賀嚷:「雲歌,該你喝了。」
「孟珏不是剛喝過一杯?」
許平君笑:「雲歌,是你們兩個都輸了,自然兩人都該喝,哪裡能只讓一個人喝?」
「哼!砸我的時候,也不見船上還有另一個人?」
雲歌抱怨歸抱怨,酒仍是端了起來,還未送到嘴邊,孟珏把酒杯拿了過去,一口飲盡,朝眾人倒置了下杯子。
雲歌低聲說:「我會喝酒,不需要你擋。」
孟珏淡淡說:「從今往後,咳嗽一日未徹底治好,便一日不許碰酒。」
劉賀和許平君朝雲歌擠眉弄眼,「不用挨砸,不用喝酒,這下可是能放心大膽地認輸了。」
孟珏指了指劉賀說,「別啰唆,該你們了。」
劉賀舒舒服服地靠躺到船上,叫道:「紅衣,我就靠你了。」
紅衣從袖裡取出一根碧綠的竹短笛,微笑著將竹笛湊到了唇畔。
紅衣的曲子如她的人一般,溫柔婉轉,清麗悠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