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六章 新的聲音

寧市公安局局長王建中，4多歲，看起來很普通的一個人，剛上任局長的時候可以說是意氣風發，卯足了勁準備大幹一場。但是幾個月過去了，他早已經沒有了當初升官發財的喜悅，而是被搞的焦頭爛額，心力交瘁。

王建中現在感覺到，像以前那樣做一個悠閑混日子的太平副局長，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不過即使王建中想退縮，現在也由不得他了，一切都在趕著他向前走，向著那有些讓他恐懼的未知。

如果寧市的形勢像其他多數地市一樣，還可能給他慢慢打開局面的時間，可現在在時間上已經來不及了。王建中面臨的問題是上崗之後就要準備下崗，順帶著被人翻出來滿身的雞毛蒜皮的醜事。更嚴重的是，還會牽連舉薦他的唐遠強。

王建中心裡有這樣的覺悟，就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影響到唐市長，大不了主動辭去公安局長的職務。可惜現在他被趕著向前，連停下來運作的機會都沒有。

近一段時間的寧北區搶劫案，責任落在了王建中的頭上，而負責刑偵的副局長秦光卻什麼事都沒有。如果王建中背後有強力的支持，在局內威望足夠的話，一句命令下去，那秦光就得跑斷腿，破不了案就直接處分他。可是現在王建中指使不動大部分人，有些甚至陽奉陰違的姿態都懶得做了，直接就對他說沒時間。僅靠手下的班底三兩個人，他能夠做什麼？

「王局，這事邪性，接到報案趕過去，只能收拾殘局，派人蹲守吧，還偏偏連個鬼影子都看不著。」

王建中正和一個50來歲還有一個30左右的警察吃夜宵，年輕的警察不斷的嘮叨：「這都幾次了，一次兩次還能說巧合。可咱們蹲守起碼有5次了吧，一次都沒撞到。要我說啊，準是局裡有內鬼，透了風了。沒準就是秦光乾的，這本來就是刑警隊的任務，你看看他們最近都在幹什麼。他媽的。」

「小杜，說什麼呢，不要惡意揣測同志。」

老警察看到王建中皺眉，低聲呵斥了一句，小杜嘟囔了幾聲不說話了。

幾個人喝著悶酒，王建中一句話都沒說，實際上他的心裡一點也不平靜。外面傳言他是受了唐市長影響，跟錯了人，這樣的傳言很有些市場。連他老婆都知道了。他老婆甚至還建議他改換門庭，跟唐市長不行就跟薛市長，不過被他大罵了一頓。婦人之見就是不怎麼靠譜。

王建中自己心裡知道，受影響是肯定有地，有人想在他的身上打開缺口，要對唐市長不利。可要是沒有唐市長推薦，他連受人針對的這種資格都沒有，無論怎樣，他都覺得自己該對唐遠強心懷感激。

能力不足是一回事。但這不妨礙他做出正確地判斷。在這點上。陳郁對王建中有所低估。

王建中剛把一大杯啤酒灌下肚子。手機響了。他接起來一聽。是唐遠強。

「唐市長。您好您好。」王建中站了起來。上來地酒意被驅散了大半。

聽到王建中這樣說。小杜和另一個警察都停下了動作。注意力放在王建中身上。可惜兩個人么聽出什麼。王建中應了幾聲之後就掛了。

「唐市長要我把劫案地現有線索整理成材料送過去一份。」王建中解釋了一句。他又說道：「老周你跑一趟吧。」

沒等那個年長地警察應下。王建中又改口了。說道：「算了。我親自去吧。」

王建中覺得自己這個局長當的一塌糊塗，不好意思見唐遠強，可這種關鍵時刻，如果不親自向唐遠強彙報，當面交流一下，他又怎麼能放下心來。

王建中怎麼和唐遠強交流的老周和小杜都不知道。他們只發現。從第二天開始，夜間蹲守停了下來。而王局長依舊對局裡的閑言碎語充耳不聞，依舊對秦副局長的皮笑肉不笑以笑臉相對...猴子，怎麼樣，有沒有頭緒？」經過兩天的排摸，侯峰迴來向陳郁彙報，陳郁很輕鬆的問了一句。

「老闆，我出馬您還不放心？」侯峰雖然心中對陳郁有所敬畏，但表面上總是一副嘻嘻哈哈的樣子。

「說！」陳郁崩出一個字。

「那些人躲在天成物流公司的一個倉庫區內，有一部分人就是天成物流地員工，白天工作，晚上就客串劫匪。不過那些人就算是工作，也不做正經事，毆打外地的貨車司機，威脅貨主搶貨源，什麼事都做。」侯峰三言兩語的和陳郁彙報完了。

侯峰在年初唐婉兒回寧市時，曾被陳郁安排做唐婉兒地保鏢，後來還和包小軍到寧市辦過事，這小子在寧市搞定了幾個小混混，被他打怕了，算是有了一條渠道。侯峰從這點入手，另外帶人在寧北區劫案多發地偵查，一點點讓他摸了上去，現在基本上已經確定了。

講道理，講規矩，或許陳郁講不過別人，但不講規矩的話，少有人能和他相比。陳郁聽完侯峰的彙報就樂了，他左手背在右手心上有節奏的敲打著，嘴角一翹，說道：「那你就安排一下吧，抓賊要抓個現行，要人贓並獲，讓人百口莫辯才行，知道么？」

「是是，老闆，您放心。」侯峰嬉皮笑臉的表態，說道：「老闆您等信兒吧，我去安排節目，做一次導演。」

「快滾蛋，別給我搞砸了。」陳郁一腳踹過去，侯峰一下子蹦出去兩米，鑽出了房門。

對於寧市寧北區的人來說，近一段時間多數晚上不敢獨自出門，數十起搶劫案，包括飛車搶奪，在居民樓內用榔頭把人敲暈之後洗劫等等，頗有人心惶惶之感。

寧北分局和市局的破案不力，已經漸漸引起市民的怒火，在寧市城市論壇的置頂帖子里，王建中被口誅筆伐。甚至已經漸漸地引到了唐遠強身上。

除了城市論壇上的帖子，寧市電視台新聞節目也多次播出寧北區的劫案，還採訪了受害人。如果沒有相關部門的默許，或者身份足夠的人打招呼，這種事情是不可能發生地。負責意識形態的市委宣傳部門，在這個時候沒有沒有及時介入。引導輿論導向，只能說是有人希望見到這種結果。

雖然是將王建中和唐遠強架在火上烤，而且這種目的差不多要達到了，但那些人估計忘記了，這種不利於穩定不利於團結的行為，必然會引起省委甚至更搞層地不滿。追究相關負責人的責任，或許就在不遠地將來。

陳郁了解到情況之後，並沒有採取行動，利用輿論他也會。可用不好的話，這把雙刃劍就傷人又傷己。這次最終會傷到誰，現在還不好說。

陳郁布置好之後。通知了唐遠強，給唐遠強吃了顆定心丸。第二天的市委常委會上，唐遠強一反常態的表現出了強硬的姿態。

寧市市委原本有13位常委，或直接或間接的因為陳郁的原因去了4個，後來省委又任命了了一位副市長為常委，現在地常委會共有10人參加。

新入常委地副市長蘇偉毅，曾在洋山市作了一年地市長，完善履歷之後出任寧市副市長，升了副廳級。蘇偉毅在任副市長期間。不聲不響，甚至比唐遠強還低調。唐遠強有時迫不得已被推到前面，蘇偉毅卻是在寧市高層地爭鬥中，將自己掩藏的很深。

前些天在4個常委空缺地情況下，z省省委針對寧市的人事安排做了幾次討論，寧市以市委名義向省委推薦的幾個候選人全部沒有通過，最後，空缺的4個位置中，僅有蘇偉毅被省委直接任命為常委。補上了一位。

雖然蘇偉毅入了常委讓寧市很多人大跌眼鏡，但更讓一些人心驚的是這幾個常委的難產。無論是薛永成還是喬瑞波，心中都明白，寧市要有大變化了。薛永成積極聯繫何家，而喬瑞波也向呂振中呂副書記那裡跑了幾次薛永成那裡，除了何振雄和何家的幾個小輩一貫的叫囂之外，省長高志民卻是態度曖昧，另一位省委常委也語焉不詳。而喬瑞波那邊，呂振中呂副書記則顯得胸有成足。讓他心下安定了不少。

薛永成和喬瑞波二人做了多年的對手。以前背靠何家地威勢，薛永成強壓喬瑞波一頭。可現在何老爺子病重。整個何家的發展策略都在調整，已經顧不上寧市這個地方了，另外何家在z省的支柱高志民漸行漸遠，薛永成反倒漸漸的被喬瑞波扳平。從喬瑞波以副書記職務兼任市政協主席，排名擠到薛永成前面，就可見一斑。現在兩人之中最著急的是薛永成，他在常務副市長位置上幹了兩屆，依照中所要求的，黨政領導幹部在同一職位上連續任職達到兩個任期，不再推薦、提名或者任命擔任同一職務。如果不擔任寧市的常務副市長，他去哪個位置？按中央指示精神，這一屆黨代會中，原來由副書記兼任紀委書記，組織部長，政法委書記等等的情況都要調整，原則上只保留政府首長的副書記和專職地黨務副書記。那就是說，薛永成頭上的副書記頭銜八成要去掉了。這樣的話，本著只向前，不退後的原則，如果不謀求市委書記和市長的位置，對於薛永成來說，他似乎只能爭取黨務副書記又或者紀委書記，但即使那樣，似乎也是不上不下甚至有所下滑。可那一貫是喬瑞波的領域，對方能給他這個機會么？

以薛永成副書記兼任常務副市長的身份，按理說上次機會時，他出任市長的可能性是最大，可是被橫空出現的唐遠強搶了位置。所以他現在盯唐遠強是盯地最緊地，在他的心中，對下屆地市長，志在必得。如果下屆常委中，讓他主管宣傳或者統戰，那種心裡落差，是他無法承受的。其實對薛永成來說，還有一個選擇。那就是調往外市，或者進省委，但沒了在寧市的基礎，他還怎麼呼風喚雨呢？

「寧北區現在是群情涌涌啊，今天早上收到的信就有3，斤。我部分看了一下，句句直指要害，另人慚愧。」例行地常委會上，薛永成從椅子後面提出一個塑料袋，抖了幾下，裡面裝的滿滿的都是信，他將塑料袋放在桌子上，臉上的表情很是憂慮，他又說道：「建民書記一貫主張。要把群眾的利益放在心上，現在群眾的利益不保，自然要算在我們大家地頭上。我建議。常委會擬出個章程，敦促市局儘快破案，實在解決不了，發函到省公安廳，請求支援吧。」

薛永成話音一落，其他常委表情各異，有人就在想：「薛市長急了，要是向省公安廳求援，寧市的面子就算丟盡了。為了傷人都不怕自己臉上挨巴掌，誅心吶。」

喬瑞波一方的幾個常委卻是嗤之以鼻，怎麼這信不是市長唐遠強收到的，而是副市長先拆閱的，越權了吧。

薛永成對面的喬瑞波，體型富態，笑眯眯的，整個人像堆在椅子里一樣。聽到薛永成的話，表情沒有一絲的變化。對兩個將目光投向他地常委也沒有回應，似乎在等待薛市長接下來的發言。

橢圓桌的一頭，市委書記鄭建民正在和一杯茶水較勁，似乎在研究杯里漂浮地茶葉為什麼一會兒上一會兒下呢。任薛永成在那邊憂國憂民，他始終都沒有抬起頭來。

而軍分區司令員沈卓則是標準坐姿，眼觀鼻，鼻觀心，眼睛都不眨一下，似乎根本沒有興緻參與常委們的討論。

原來除了鄭建民。唐遠強和沈卓。其他10個常委整齊的分為兩方，全部旗幟鮮明的站了隊伍。凡有薛永成或喬瑞波提出議題。必有人搖旗吶喊，聲勢無兩。但現在10去其4，新來的一位和兩人都不是一心，就顯得有些凄凄涼涼了。紀委書記，政法委書記，組織部長都被拿掉了，排名前幾位的都不在，讓兩人聲勢弱了許多。雖然各部門如今主持工作的仍然分屬兩放，但不入常委，終究發不出響亮的聲音。

沉默了一會兒之後，除了新常委，副市長蘇偉毅直了直腰，似乎要發言而後又沒了反應之外，其他人都沒有開口的意思，最後多數人地目光都落到了市長唐遠強的身上。

唐遠強面帶笑容，他從來沒有真正的掌握過市一級的權力，未來再不好也不會比以前壞到哪裡去，所以他不像薛永成那麼緊迫。而且後面有陳郁支持，陳家那隱隱的威勢似乎已經將臨到z省，他是最不擔心的。

按照組織規章，相關常委提出議題，然後就該展開討論了，現在大家都沒有討論的意思，而這似乎就是針對他的，換另一種說法，他就該接招了。

唐遠強不緊不慢的將一杯茶喝掉了三分之一，才開口說道：「信我沒看到，不好就此發表意見。」

話音剛一落，鄭建民地眉毛微不可見的挑了挑，薛永成嘴角處也輕微的抽動了一下，喬瑞波則是不著痕迹的向唐遠強臉上瞄了瞄，連桌子遠端的沈卓都很意外的看了唐遠強一眼，蘇偉毅更是直接的看著唐遠強，等著唐遠強下面的話。

一貫逆來順受的唐遠強什麼時候有這種魄力了？一句話就隱隱地將薛永成架了起來。事實上誰都知道市政府真正主持工作地是薛永成，但唐遠強這句話差不多將這事抬到了桌面上，把薛永成架上了火堆烤，他能好受么？

「從我掌握的情況看，市局方面如今工作力度很強，已經掌握了關鍵線索，王局長保證一周之內破案。」唐遠強停頓了一會兒，在常委們心中轉著各自地想法時，又說道：「薛市長，是不是緩一緩再向省公安廳通報，要相信市局同志的工作能力嘛！」

常委們聽到這裡，在懷疑唐遠強信心來自哪裡的同時，發現唐遠強臨了又將了薛永成一下。

「老唐這次是被逼急了破罐子破摔，還是真的有所仰仗？要知道，老薛可是掌握這市政府大半的權力。」這是幾個常委搞不明白的。

「通報省公安廳的話，會傷到市公安局同志的工作積極性。」這時，副市長蘇偉毅開口了，態度很明確：「而且，省里會不會因此懷疑公安局的工作能力，懷疑市委的領導能力？事情還完全沒到這個地步嘛，這個案子我了解了一下，很複雜，雖然破案形勢很緊迫，但還是要給市局機會。我建議市委敦促一下，態度嚴厲一些，如果一周之內無法破案，再另想他法吧。」

常委會在唐遠強的異聲和蘇偉毅新冒出來的聲音下結束了，王建中能否破案在這種形勢下成了次要的，唐遠強為什麼敢說話，有蘇偉毅的呼應，兩人將在市政府掀起什麼樣的風浪，開始讓許多人關注。

常委會最終決議，給市公安局一周的破案時間，鄭建民在討論結果出來之後，行事了書記的拍板權力，而整個過程中一言未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