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我們都是凡夫俗子

三人面面相覷都驚出一身冷汗，幸好是虛驚一場。但目前徐寧還沒有真正脫離危險，監護還是不能馬虎，於是白煜最先發言說今天他留下照顧徐寧。王姬則表示肖笙需要他的陪護，徐寧還是交給她來照顧，劉警官看著他們兩的表情，再聽著他們的對話，似乎覺得這兩個孩子的感情好像出了點問題，但當下也不是聊這個話題的時候，決定晚上再問問女兒。

於是說道：「白煜你就安心的去照顧肖笙，這邊我陪著姬兒一起陪護徐寧，不會出事的，你把一個尚在昏迷的人丟給兩位年歲近百的的老人也照顧不好啊。」

「好，吧！那，叔叔，我會常來看你們和徐寧的。」

「嗯，好的！趕緊回去吧，你過來有好一會了，要是肖笙醒來的話看見只有爺爺奶奶陪在身邊又該失望放棄求生了，那樣只會更麻煩。」

「醒了還會再次昏迷嗎？好的，那我去了，我會過來看你們的。」聽了劉警官的話白煜匆忙離開。

回到病房的白煜看見二老還在淚眼婆娑的跟肖笙說話，只是她還是安靜的躺在床上一動不動。使一臉期待的白煜立刻像跑了氣的氣球一樣耷拉了下來，不知道她什麼時候能醒，徐寧手術很成功，可是還沒有完全脫離危險，他也不知道現在該不該告訴她。

「爸，你說白煜會不會告訴肖笙我哥手術很成功，已經從急救室出來了。」王姬看著白煜離開的方向若有所思的說。

「應該會吧，畢竟我們都知道她是因為接受不了你哥受傷的事從暈倒的。」

「我覺得他不會。」

「為什麼？」

「因為他就是這樣的人，猶豫不決，不會拿決定。」

「這又不需要他做什麼決定，只是傳輸一個信息而已。」

「但是他也會糾結該不該說。」

「你就是因為這個跟那小子分手的？」

王姬驚訝的看著父親，她真心佩服父親的觀察能力和分析能力，自己只是跟父親隨便聊了兩句，心思就被他完全看透。

「爸，您說我做的對嗎？」

「姬兒，別想那麼多，也別聽任何人的，相信自己聽從自己內心的聲音，只有這樣以後才能幸福，日子要自己過的。」

她本以為父親會說她太過矯情，沒想到父親竟然說出了這樣一段暖心的話，王姬忽然眼前氤氳了一層霧氣，撒嬌的把頭靠在父親的肩膀上說：「爸，我以後不結婚好不好，我想一輩子陪著您；我們之間錯過了太多。」

「哪有錯過傻丫頭，父親不是一直在你身邊。」

「可是那時候我不知道您是我的父親，還一直叫你劉叔叔。」

「都一樣，在眼前就好啊！」

「爸，您是嫌棄我了嗎？我就是不想結婚嘛，我就是想一直陪伴著您嘛！」

「傻丫頭，爸爸怎麼會嫌棄你，爸爸高興還來不及；只是你如果不結婚一直陪伴著爸爸，等爸爸死了之後誰來陪伴我的寶貝女兒？」

「爸爸不會死，爸爸會長命百歲！」

「長命百歲之後還是會死的啊傻丫頭，」父親用食指輕輕點了一下她的額頭微笑的接著說：「生老病死是自然規律，誰都逃不掉的。」

「但是姬兒不想爸爸死。」

他們兩同時陷入了沉默之中，王姬靠著父親的肩膀微微閉上眼睛，父親溫柔的看了一眼身邊的女兒，伸出手過肩輕拍她的肩頭，似在哄她入睡一般。在壞人面前的鐵錚硬漢在自己愛的人面前也會溫暖如流水，愛真是個神奇的感覺，只要存在便會無所不能，甚至成為超人；只是有一點世人很迷茫，不愛究竟應該是像白煜忽視王雅慧、王雅慧忽視晟鳴的那種感覺；還是應該是肖家對待肖笙的那種感覺。

愛究竟為何物？又究竟是好還是壞，得到全家滿滿愛的肖乾和李嵐生卻一個在吃牢房，一個放縱自己終其不會有好結果；從小就不同程度缺愛的王姬、徐寧、還有肖笙，他們卻一個比一個懂事，也個個是行業的優秀人才。

劉警官以前年輕的時候也想不明白，現在似乎明白了。愛和無底線的縱容是有一定區別的，我們在給予子女或愛人愛的時候，一定要同時陪伴他們成長、相互鼓勵支持、彼此進步，扶正社會價值觀。如果不能做到這樣還不如不愛，但是不愛的真正解釋應該是忽視忽略，而不是像肖家對待肖笙那樣，那叫虐待、叫變態。

對於王姬剛剛的問題，他覺得自己不便給予太多意見，他希望她自己的感情一定是尊從內心的，他希望女兒幸福，起碼一段感情的開始要是幸福的，這樣即使以後日子經過長時間柴米油鹽的洗禮，也不會過於寡淡枯燥。

「爺爺奶奶今天天色已經不早了，要不你們就先回家，笙兒這裡有我，你們放心。」白煜一直坐在一邊看著二老苦口婆心的在呼喚著肖笙，他卻惴惴不安的看著他們。

「我們不回去，我們就在這裡等著我們的笙兒醒來。」

「爺爺奶奶，這裡是醫院，沒有可以睡覺的地方，就是陪護床也只有一張，你們二老都歲數大了，身子骨又不好，不能在這裡再折騰了。」

「白煜，孩子！你不要趕我們兩個老骨頭走好不好，我們想在這陪陪笙兒，我們都老了，活一天是一天，我們不想留下太多的遺憾......」

「不行，真的不行爺爺奶奶，這裡晚上不好休息的。」

白煜強硬的態度讓二老忽然窘迫，他們顫巍巍的起身走到門口，又轉頭看向白煜：「孩子，我們就在這留一晚可以嗎？」

「爺爺奶奶你們趕緊回去吧，不要待在這裡待我為難好嗎？如果笙兒醒來看到你們二老一直在這陪伴她，她也會很自責的。」

在白煜的一再要求下，二老還是相互攙扶著顫巍巍的離開了，在他們離開的時候白煜看了一眼時間是下午兩天左右。這麼早讓二老離開也是為了他們的安全作想，如果走的太晚路上兩個老人就不太安全，自己又沒有車可以送他們。他慢慢的坐在肖笙的身邊伸手握住她的手，跟她解釋著。

她還是沒有絲毫感覺的躺在那裡，彷彿從昏迷的那一刻開始這個世間所有的一切都與她無關。

白煜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臉頰上，眼圈通紅的說道：「笙兒，你知道嘛我不是一個好哥哥，我不怪你選擇徐寧，他確實是個好男人。我其實在你七歲的時候就認識你了，這麼多年我一直在利用你來挑戰徐寧，因為我嫉妒他比我聰明，那時候我從心眼底不服他，現在服了。當初跟你表白的時候你沒有答應我，我難過了好久，可現在看見你們兩都躺在醫院時我才反思，如果當初你答應了跟我交往，我將怎麼跟你一起面對你的家人。請你原諒我，我不是有意想要詆毀你的家人，實在是他們做的有點太過分，我說的不是對我，是對你；我心疼你，但是不懂得如何保護你，我沒有徐寧的天才頭腦，也沒有徐寧那麼受亨利賞識，實際上如果沒有徐寧就算我的音樂天賦再好也進不了亨利教書，因為天賦是他給的，路子也是他給的。我沒辦法帶你出國，也沒辦法做到像他那麼冷靜的面對你的家人。

那次你走之後我跟救你的劉警官女兒戀愛了，就是那次在醫院跟你聊天的那個女警，她是劉警官的女兒，也是我們小鎮上的人。對了，劉警官還認識你的父母親，他們父女兩都是很好的人，為人英勇做事有章法，不像我左顧右盼，猶豫不決。王姬跟我提出分手了，一開始我以為她是吃你的錯，直到今天才知道她是嫌棄我，嫌棄我幼稚，嫌棄我做事優柔寡斷。今天她就是在這，在咱們這病房跟我說的，你聽到了嗎？笙兒，你快醒醒，徐寧的手術很成功，現在已經轉到病房，有王姬和她的父親一起陪護照顧，我本想留在那裡幫你照顧他的，可是王姬說把你留給爺爺奶奶照顧不妥，我想想也是，所以就回來了。」

不知不覺白煜已經淚眼婆娑，他把肖笙的手放在嘴邊親吻了一下說道：「你現在是我妹妹，我的妹妹我一定要疼，即使我再不懂怎麼去愛人，疼愛妹妹還是會的。疼妹妹應該沒有愛人那麼難吧！」他苦澀的笑了笑。

忽然看見肖笙的眼角流出兩行淚水，他激動的俯身在她臉上再次確認后說：「笙兒，笙兒！你聽到白煜哥哥跟你說話對不對，你聽得見，太好了！沒關係，你不用說話，你聽我說話就可以，我跟你說徐寧他沒事了，他的手術很成功，你不用太擔心。我，我，我也很好，大家都很好。你可以睜開眼睛嗎？慢慢來，慢慢睜開眼睛看看我好嗎？我們兄妹兩好久沒見了，你就一點也不想看看白煜哥哥嗎？那個，不願見我也沒關係，但是你應該很想見徐寧對不對，你想見徐寧就要睜開眼睛哦！」

白煜忽然激動的呼喚聲驚動了護士，護士推門進來看見他雙手緊緊的抓住肖笙的肩膀大聲的呼喚著，趕緊上前制止。

「先生您不能這樣搖晃病人，昏迷的病人經不住這樣，您只需跟她說說話就可以。」

「她有意識，她聽得到我在說話，剛剛，剛剛她流淚了。」

「昏迷的人本來就是有意識的，人都昏迷了再沒有意識還得了，讓你跟她說話就是因為她聽得見。」

「那，那剛剛她流淚屬於昏迷的人正常情況？」

「是也不是！」

「你能一次性說明白一點嗎？」白煜忽然低吼起來。

「自己沒有常識還跟我發火，」護士藐視的看了他一眼，沒有搭理他便出去了。

白煜氣不過，找來了醫生詢問情況。醫生說流淚是好現象，起碼證明她的意識被喚醒，但是還是需要繼續跟她說話呼喚，但是確實不能拚命的搖晃病人。

正當白煜有點失望的時候，看了一眼肖笙，忽然又大叫起來：「她動了，她的睫毛動了醫生，您快看。」

醫生聽他這麼一說，也趕緊轉頭看向肖笙，她的睫毛微微的顫動著，像是在努力的想要睜開眼睛。

「呼喚！趕緊繼續呼喚！」

「哦！笙兒，笙兒......」

眼前從漆黑一片慢慢的射入一絲光亮，慢慢的光亮越來越強力，刺的眼睛睜不開。她聽到他們的話語，聽到白煜的呼喚，也聽到了他給她說的所有的話。她得知他和王警官戀愛時特別替他開心，可是他們又分手了，王姬是英姿颯爽得警察，不喜歡優柔寡斷的男人也是情理之中，只是白煜哥哥也不算太優柔寡斷，她當初都已經願意跟他交往，肯定還有其它原因。

似乎她也來看過自己，好像還在這說過很多話。對，白煜告訴過她，王姬就在自己的病房裡說出嫌棄他優柔寡斷的話的。她喜歡徐寧哥哥那樣的男人，但是徐寧哥哥是她的命，命里的光，他們是彼此的命，命里的光。也許每個人的生命里都會有陰暗的地方，它們都需要陽光的照射。缺愛的孩子和從小就在寵愛中長大的孩子，天生就不太可能走到一起，如果非要勉強在一起也不會幸福開心。

兩個人的感情需要交點，交點的地方要有相左相右兩個核心地標，一個為了懂得；一個為了給予。光是照亮也是給予，共同的經歷才能懂得，從小到大的生活過於完美的人無法與生活在荒涼中的人產生共鳴。

王姬和白煜正好是相左又相右的人，她從小就沒得到過父愛，從十三歲開始母親又撒手人間，在她自己看來，從那時候開始自己就已經是孤兒了。直到最近她才知道自己的親身父親一直默默的陪伴在身邊，忽然從一片荒涼的生活中切換到滿得溢出來的幸福中，如此大的轉變雖好，也不好。這是一種心境的考驗，一不小心就會萬劫不復。

而白煜正好與她相反，他從小就生活在滿滿的愛裡面，父母的愛，徐寧的愛。家裡所有人的愛讓他擁有了滿滿的安全感，徐寧對他的愛更是無微不至，學業、教育統統一把抓，愛而不縱容；寵溺加管教，使得他越發的出類拔萃，卻也失去了主動能力。直到最近他失去了近乎所有的愛，父親更愛的不是自己而是母親，母親更愛的是徐寧，因為她對他的父母有愧；徐寧拿自己當仇人看了，肖笙也跟他一起走了。

白煜的人生恰恰跟王姬完全相反，童年幸福美好，最近卻活的痛苦不堪，迷茫在失去一切愛的恐慌中無法自拔。他急切的需要一份愛，可以包容自己一切的愛，像徐寧對他的那種愛，像王姬的那種愛。

其實，王姬是知道的，白煜身上美好的童真，小小的任性就是自己所嚮往的幸福。她喜歡他敢不顧一切的去吻自己的那份比霸氣少一點，比童真任性多一點的感覺；她喜歡他每天都會抽時間陪伴她，童年時缺失的溫暖和家的感覺，現在父親給了溫暖，她好希望白煜可以給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