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指桑又罵槐

李宏光提起小白頸項上綻開了斑駁，露出內里是白織布的紅色皮圈，被勒出的兩顆像極了瀕臨死亡時充滿仇恨與無辜的大眼珠子，使憤怒的殺手有一陣短暫的同情，轉眼間，那不可估量的損失又招來了更可怕的殺氣。

「老天爺呀，老天爺呀，你住手吧！」聽到小白那幾聲難受到呴不出的慘叫聲，李奶奶顛著她的一雙小腳就沖了出來。

她怒不可遏地指著正將小白命懸一線的李宏光說：「你一天就知道拿畜生撒氣，傷天害理，你弟弟到現在也沒有回來，你還有心思尋狗出氣，你是沒事做了還是怎麼著？」

每到家裡的動靜由非常時刻引發到了至高點時，無論是在忙著聊天還是忙著干其它事的李家人都一下子安靜了，她們都在同一時間放下手裡重要或不重要的事跑到了院子里聚精會神地一看究竟。

聽完李奶奶的一陣埋怨和斥責，這一家子人才緊張起李光輝和爺爺到現在都還沒有回來。

「還是我奶奶好，我爸和爺爺去了這麼久，連午飯都沒有回來吃，你們誰記得？」李靜怡撅著嘴一邊抱怨一邊走向小白，還不忘抓住時機指桑罵槐地逗著小白說，「小東西，新來的也不見得有好下場！」

誰都知道李靜怡對章小燕還沒有放下戒備，片刻的尷尬彷彿是這殺氣熏天里的一抹調和劑，那差點就見了閻王的狗子才得以緩口氣。

「要不？我去找找！」章小燕忍住她領會到的李靜怡對她的侮辱，趕緊在圍裙上擦了擦還沒有來得及擦掉的洗碗洗到一半而留在手上的泡沫。

張婄婄悄悄朝她拉了一把，意思是覺得她去不合適，沒必要在這個時候跳出來充當英雄。但章小燕並沒有明白她的意思，還大聲地反問張婄婄拉她做什麼？

姦猾的李靜怡一下就看明白了張婄婄的用意，她用李家獨有的上挑型眉眼瞪了一眼獨自尷尬的張婄婄，在大家都在考慮合適不合適之際大聲贊成說：「好呀！就你去！」

本該持反對意見的她的這一熱情的主張讓大家感到分外意外，單純到一根筋的章小燕也為其突然站到自己一邊而感到高興。

「不行！」李奶奶很不高興地說。

「怎麼不行？」李靜怡被李奶奶的大喊聲嚇得捂住了胸口，她巴不得章小燕這一去不復返，卻沒想到李奶奶這麼不盡她意。

「我可以的，媽！」章小燕適時地叫了一聲媽，她也不知道是因為害羞還是因為感受到李奶奶的關心而幸福到紅了臉，反正她的心裡是美滋滋的。

「我說不行就不行，你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讓你去哪找人啊？」

李奶奶心疼地緊緊拉著章小燕的手，那力道是一個晚輩無法用任何理由掙脫的，所以章小燕只能任憑自己的手被李奶奶握著。

「這裡這麼多人，他們哪一個去都比你去合適！」李奶奶盯了一眼還捨不得丟下小白的李宏光，意指他再合適不過了。

李宏光被這一眼看得渾身不自在，當李奶奶再狠狠地瞪了眼他手裡死拎著的小白時，他才鬆開手囁囁地對小白說：「滾！老子今天且饒你一命，等我回來再收拾你！」

看小白一瘸一拐奄奄地躲進柴堆角落裡后，李宏光才不慌不忙地在眾人催促的眼光里騎著一輛破舊又噹噹響的自行車揚長而去。這快速逃離指責的行為雖已完全暴露了他的怯懦，但他依然慶幸地露出了勝利的笑容。

當他滿頭大汗地推著騎到一半就掉了鏈子的自行車到了縣醫院時，縣醫院已經是人稀樓空，尋遍了整個醫院也沒有找到他要找的人。最後他逮住一個值班的女醫生問有沒有看見一個一米八幾的高大漢帶著一個糟老頭子？

女醫生用異樣的眼光看了他幾眼，他覺得大概是問不出個所以然扭頭就要走時，女醫生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叫住他說：「是有這樣兩個人，一個高大個的中年男子，說話也不著正調，跟個活寶似的，他知道他帶的老人家得了老年痴獃后就把老頭子帶走了。」

「帶走了？」李宏光心想他們離開醫院應該要回家才對呀，他想不明白，於是又抓住轉身走開好幾步的女醫生焦急又慌亂地問，「他們去哪裡了？」

女醫生被他這一粗魯的舉止著實嚇了一跳，很不客氣地推開他說：「他們去了哪裡我怎麼知道？簡直是莫名其妙！」

「去敬老院了。」忽然從他身後傳來一個嘶啞的男人的聲音。

這個時候李宏光才注意到這個在醫院當清潔工的，大概比他還要大個五六歲的瘦削的男人，他手裡拿著墩布靜靜地立在那裡，彷彿是從他們說話時就已經是這個姿勢了。

李宏光馬上就放棄了從女醫生那裡得到答案，趕緊跑過來逮住瘦削的清潔工問：「你怎麼知道？他們為啥去敬老院？去敬老院做啥？」

「做啥？」清潔工冷笑了兩聲，用一雙看透世間炎涼的眼睛盯著李宏光，慢條斯理地給出了答案，「還不是因為那老人家有老年痴獃，做兒女的不想管，不丟養老院丟哪裡？」

清潔工陰陽怪氣地打量了一番塞而無語的李宏光，從他嫌棄的表情里可以看出來他已經猜到和帶著爺爺的人長相相似的李宏光大概是兩兄弟。

李宏光雖然被得來的消息氣得牙痒痒，卻因為沒地方發泄而一忍再忍，他只想立刻去敬老院找到李光輝問個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