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十九隻孤兒
張婄婄把擦乾淨的小豬崽小心翼翼地捧在懷裡,就像媽媽呵護著襁褓中的小嬰兒。
此刻的一家人是高興的,她的高興中卻摻雜著一絲凄苦。粉嫩的小豬崽在她的懷裡蹭來蹭去,像極了一個嬰孩。
想起她未出世的孩子,感性的她不敢多想,生怕陷進悲哀里去,難以自拔。
「一隻,兩隻,三隻……」李成坤盡情地數著。
李宏光忙得冒了汗,迅速脫了外套,一直念叨著「好,好,好」。
大概兩個多小時后,老母親拿來的四個籮筐已經裝滿了可愛的小豬崽,她數了一遍又一遍,一共十九隻。
「媽呀,這也太能生了,真是只會下崽的好母豬。」
老母親連連讚歎,樂得合不攏嘴,笑彎了的眼像那勾月亮一直掛在臉上,這還是她頭一次遇見能下這麼多豬崽的大母豬。
待小豬崽該吃奶的時候,母豬卻怎麼也不肯給小豬崽餵奶,翻了身把口糧壓在笨重的身子下,還很嫌棄地用嘴把小豬崽拱一邊去,好像不是它親生的。
沒得到奶水吃的小豬崽們悻悻怏怏地躊躇不前,看得一家人著急又心疼。
都以為這只是母豬頭回當媽,還不習慣,可誰知道接下來的日子,母豬像是抑鬱了般,怎麼也不肯進食,連水都肯不喝一口。
左一個辦法右一個辦法,沒有一個是對症下藥的,李宏光幾近焦頭爛額。
張婄婄甚至把它當女人坐月子般供養了起來,冬瓜骨頭湯,紅糖南瓜湯,小米粥,黃豆燉花生等想破腦袋的營養湯,幾乎比她做小月子還伺候得好,可惜那母豬連聞都不聞一下。
該打的針也打了,幾乎使盡了招數,可是那母豬就是要絕食到底。
可憐那群嗷嗷待哺的小豬崽一出生就沒喝到一滴奶水,最後不得不費了錢包買了奶粉,抱著小豬崽子像喂小嬰兒一樣喂它。
沒過幾天,母豬不是抑鬱死了,那一定是餓死了,留下十九隻日漸瘦小的孤兒。
「養豬可不是件容易事。」
李宏光使盡渾身解數也沒能保全所有的小豬崽,他自言自語,但誰都聽得出來,這是說給小兩口聽的。
「沒事,我就抱著它喂,給它烤燈,給它熱被窩,我就不信還養不活它。」
李成坤雖心中有數,也深知接下來要面臨的難題。面對父親再一次的勸退,他偏偏要固執地表現出一番硬碰硬的強勢。
「小豬崽沒了媽,可不是憑嘴巴說說那麼容易養活的,這回養不成,你以後就別想再養了。」
李宏光憂心忡忡地看著剩下的小豬崽,吧嗒吧嗒抽起了悶煙來。
「反正不是你出錢,你別管那麼多。」
李成坤也點燃了一根煙,他心中糾結,複雜,不安。
「不是我的錢,那就不是錢了?你能把本錢保齊就不錯了。」
李宏光大吸一口煙,心中怒火中燒,有點按不住苗頭的架勢,看了眼同樣愁眉不展的李成坤,也只得暗自燃燒。
不知何時,許久沒來往的肖英悄無聲息地來到了李家,她就站在父子倆身後,一聲不響。
李宏光滅煙頭的一瞬間,瞥見了一個人影,頓時嚇了一跳,李成坤跟著往那方向一看,見是一張哭喪的臉,也嚇了一大跳。
「你咋來了?」
看清來人是冤家債主,李宏光心裡邊就七上八下地怦怦跳。
「李大哥,我那口子的錢什麼時候能給我?」
肖英一反常態,不僅懂了禮貌,還一副柔弱楚楚的樣子。
「不是說好了年底先給十萬嗎?」
李成坤有些納悶,但少不了有些厭煩,畢竟肖英是個什麼樣的人,人盡皆知。
「可是我家現在沒半個子兒的收入,手頭緊,我現在就想要些急用。」
肖英祈求著,差點就要跪下來。
「哎!你這是做啥?好像我們是多大的惡人似的,你才是老大,我們受不起你這一跪。」
李宏光攔下肖英,心中五味雜陳,心中不免生出些同情和懺悔。
「你看我家情況也不樂觀,你也是知道的,最近這豬吧盡出岔子,這豬崽剛下來,母豬就死了,你說愁不愁?」
李宏光顯得很為難,畢竟手頭上沒有啥錢,圈裡的肥豬都壓著,只為等一個更好的價錢。
肖英自顧自地往豬圈裡邊邁了幾步,不敢走近了,怕自己身上帶了病毒惹麻煩。
「這豬價都二十好幾了,瞅你那三十來頭大肥豬也有兩百到三百來斤,也該出欄了,要不就它們換了錢,先給我一點咋樣?」
肖英近乎祈求地問,這倒使父子兩人同情心泛濫。
他們雖不知道肖英家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能使一個囂張跋扈的人突然轉性,那一定是出了大事,而且一定是不好的大事。
「這樣吧,我暫時也給不了你那麼多,我這前一批的飼料賬還沒結清呢,到時候肥豬出欄了,我就找你去,咋樣?」李宏光以商量的口氣問她。
「那你總給我個底,我好心中有個數啊。」肖英很急的樣子,近似火燒眉毛。
「我至多給個5萬。」
「那行,有總比沒有的強。」肖英一口答應下來。
待肖英走後,老母親問,「這肖潑婦今天咋變了個人似的?哭喪著臉跟又要死人似的。」
老母親嘀嘀咕咕地朝走遠了的肖英瞪了瞪眼。
「媽,您積點口德吧,誰不能有個急事。」李成坤實在聽不下去了。
「哎,你這孩子?」
老母親想罵他胳膊肘拐向了外人,心裡邊又想背後說人確實不應該,自知理虧,便打住了。
「說不定出大事了。」李宏光嘆息。
「我們現在自己都是泥菩薩過江,管不了那麼多,但欠人家的,該還,拖不得。」
李宏光一席話無人反駁。
欠債當還,這是天經地義的事,雖然感覺到是一座大山重重地壓在背上,但隨著小豬崽的降臨,總算有了些盼頭。
當得知是在段蘭芝的幫助下才能順利地找到爺爺,張婄婄第一時間去道了謝。
段蘭芝一看見她手裡的果籃就責備了她,畢竟她幫助別人是發自內心的,並不希望得到任何人的感謝,況且張婄婄手頭拮据,何苦要這番世故呢?
一番感謝和責備之後,段蘭芝就表達了要栽培張婄婄的意思。
「你在鄉小學的表現很不錯,我似乎看到了你的潛質,我希望你能考慮加入我們集團。」
「可是我沒有什麼工作經驗,可以說連社會經驗也沒有。」
張婄婄有些激動,她這塊材料終於得到了認可,她想答應,更想拒絕,畢竟是她口出狂言要養豬的,她怎麼能一走了之?
「你猶豫什麼?大好年華,你不拼一把嗎?」
段蘭芝看著她沉思下去的臉蛋,不禁發出疑問。
「我在鄉下還有一番事業。」張婄婄羞紅了臉,不好意思地回答。
「養豬的事?」
段蘭芝笑了,她仔細看了看站在她面前靦腆而羞澀的姑娘,似曾相識的魄力讓她有種莫名其妙的親近感。
「您可能覺得不可思議,但我就是覺得任何事只要堅持就可以實現,別人可以,為什麼我不可以?」
張婄婄誤以為段蘭芝是在嘲笑她,其實那是在欣賞她。
「但是,不是每個人都能站穩在風口浪尖,你必須得有從頭再來的底氣,說白了就是資本。」段蘭芝很嚴肅地說。
這倒說到了張婄婄痛處,創業要的就是資本,原本就是一無所有,還一身債務纏得她和李成坤喘不過氣來。
如果養豬順利倒好,要是真出了問題,那就是債上加債,前途渺茫。。
段蘭芝到底是有經驗的前輩,張婄婄一番思量,感慨之餘,心中的磐石似乎有些動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