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十一 間諜的艱難

傍晚的彌茵河畔送來陣陣涼風，在小店中望天色漸暗，淺嘗微苦的咖啡，夏的心情也漸漸寧靜了下來。

但這份寧靜並沒有持續太久……

「喔！」

夏和妮可拉齊齊轉頭。

映入眼帘的是一名奇怪的女子。

那人也戴了一副墨鏡，深色的大衣與之配套，那造型彷彿在詮釋什麼是藏頭露尾。

細細品味，會發現她的著裝其實和妮可拉現在穿的是同種style——都像是要藏掖什麼似的，將自己遮掩在衣服之中。

但妮可拉不認為這是緣分。

依舊往嘴中塞甜點，妮可拉微眯美眸，將杉越紅緊緊盯著。

覺察到陸如夏和妮可拉的目光，杉越紅怔在原地。

她知道自己失態了。

作為灰谷杉林的精英間諜，她不該犯這種低級錯誤。

但認出陸如夏的那一瞬間，她的大腦受到了極大的衝擊！

因為有了眼前這條線索，她心中的疑問就都可以解釋了！

他們麥克林家族一直糾結那個肖·萊茵到底是不是萊茵家的人？肖·萊茵與紗之律的麻朽家族又是什麼關係？

若萊茵家的人其實與麻朽家族是一夥的，那不就什麼困惑都可以解答了么？

杉越紅細思極恐。

這是陰謀！

麻朽家族和萊茵家聯合密謀的天大陰謀！

以這為出發點，再細細整理，她定會發現更多。

但這都是之後的事情了，眼下，她還有事情要處理……

她本打算在彌茵潛伏調查，如今卻被對方發現了怎麼辦？

自從英明神武的杉邁客慘死自家大本營中，她已不敢再小瞧任何麻朽家族之人了！

杉越紅吞咽了口唾沫，汗水亦從她發梢流下。

「你是誰？在這兒幹什麼？」

咽下嘴中的甜點，妮可拉冷漠發問，樣子分外從容。

「我……」

杉越紅緊張地思索起來。

雖說之前她失態了，但對方應該還不知道她的真實身份，她現在仍有機會矇混過關。

杉越紅正準備說出編好的措辭，誰知妮可拉卻搶先一步打斷了她的話語……

「怎麼？你不打算交代么？你不交代也沒關係。我已經知道你是誰了。」

注視著杉越紅，妮可拉如是說道。

她知道我是誰？！

聞言，杉越紅心慌不已。

她有想過妮可拉這是在誆她，套話。

但妮可拉此刻的神情，卻告訴她，妮可拉沒有撒謊。

察言觀色是灰谷杉林中精英間諜的必修課，如今杉越紅從妮可拉臉上看到只有自信。

那是一種對她真實身份了如指掌的自信！

她真被發現了？

換作過去，杉越紅會懷疑一二。

但現在，她浪費時間再去確認了。

因為這事情一和那個麻朽家族有關，就會變得複雜不已。

過去，他們麥克林家族就因為小瞧了麻朽家族吃了大虧！

杉越紅不禁慌亂。

她思索著下一步該如何行動。

半秒之後，她便做出了自己的抉擇……

杉越紅不再說話，轉身就逃。

現在不是和敵人糾纏的時候，她必須將這個情報帶回去！

與亡命狂奔的杉越紅不一樣，妮可拉並沒追趕，甚至都沒從椅子上起身。

她就這樣靜靜地目送杉越紅離開，像是在觀賞什麼有趣的東西。

夏見狀，不由問道：「妮可拉，你知道她是誰？」

「我自然知道。」

妮可拉自信極了。

「那個人是誰呀？她鬼鬼祟祟地跟著我們，怪滲人的。」

「還能是誰？狗仔唄！我在這邊可受歡迎了！許多狗仔隊都想從我的私生活中發掘什麼，

回去杜撰一篇勁爆的新聞。上次，有個名叫肖·萊茵的男人疑似我同父異母的哥哥，彌茵這邊就因為這八卦熱鬧了很久……」

「肖·萊茵？」

夏稍稍停頓。

她腦中似乎有什麼一閃而過，卻又捕捉不到蹤跡。

「夏姐姐，你不用理會這個。這都是我們家的破事，總之，你只要清楚這種狗仔隊我遇見過很多就行了。」

妮可拉又拍了拍胸脯，自認為很可靠的樣子。

就這樣，妮可拉將杉越紅這精英間諜定義為了狗仔。

杉越紅卻不知曉這一切，她受了極大的驚嚇，她認定這彌茵歌姬沒有表面上的那麼簡單，所以不能掉以輕心。

之前，他們就因為不夠重視，才翻車了——家主都沒了!

杉越紅氣喘吁吁地逃到某暗巷，確定身後無人，她才鬆了口氣。

若萊茵家一開始就與麻朽家族有關聯，那麼這個肖·萊茵就與麻朽家族脫不了干係。

雖說依舊迷霧重重，但循著這線索，真相定會浮出水面。

杉越紅迅速將自己調查到的情報發回了灰谷杉林，之後才開始思量接下來自己要做什麼。

她本打算潛入彌茵悄悄展開調查，可今日與妮可拉會面后，她才發現自己根本不算悄悄，也許她的行蹤一早就暴露了！

想到自己的一舉一動都暴露在了對方眼皮底下，杉越紅忽覺驚悚。

此地不宜久留，她似乎不能繼續呆在彌茵了！

杉越紅心生退意。

可逃跑的念頭剛誕生，一股不甘的情緒又涌了上來，將那份退意吞沒。

她就這樣灰溜溜的離開么？

不，她不能再逃了！

成為灰谷杉林有史以來最偉大的精英間諜是她的夢想，如果現在就退卻，她將無法再超越麥克林家族中那些已犧牲的前輩。

杉越紅深呼吸了口氣，決定繼續留在彌茵執行這個極度危險的調查任務。

……

彌茵家的莊園外，今兒又聚集了些音樂專業的學子。

他們不辭勞苦地每天守候在這，就是想通過傾聽著名音樂家尼古拉·萊茵的曲子，來提升自己對音樂的感悟。

前陣子，莊園中傳出的旋律尤為傷感。

不過近段時間，尼古拉大師的狀態似乎有些奇怪……

彈奏的都是些非常基礎的曲子，旋律斷斷續續，十分生澀，就像一名初學者。

使人懷疑這鋼琴曲是不是真出自尼古拉大師之手。

但這份生澀並未持續多久，曲子就忽然流暢了起來，變得悅耳動聽。

鋼琴曲就這樣來來回回，在莊園中傳盪。

聆聽的學子分外困惑，但作為尼古拉大師的聽眾，他們並未抱怨，就這樣安靜地體會著。

漸漸的，他們悟了！

並感動到留下了淚水。

尼古拉大師是在指導他們啊！

從生澀到熟練，不久是練習的過程么？

尼古拉大師這般來回循環，就是想讓他們體悟到成長過程中的點滴，進而在音樂的道路上更上一層樓！

尼古拉大師這種音樂界的巨擘，居然願意花費時間來教導莊園外的他們，實在是太偉大了！

藝術無國界，音樂是人們相互溝通的共同語言。

只要有音樂，他們就可以用心靈去接收尼古拉傳達的訊息。

只不過……

他們現在並不在同一頻道上。

尼古拉現在並沒有向外傳達什麼，他正在宅子里認真教導夏彈鋼琴。

但這並不妨礙萊茵莊園外漸漸變「我是歌手」的現場，聽眾們的表情要多煽情，有多煽情。

……

「夏，不錯，就是這樣子。你的水平已經很棒了，再接再厲，你還可以做得更好，我相信你的琴藝短時間內還能夠提升的！」

一曲末了，尼古拉忍不住誇讚，他從未教導過那麼有天賦的學生。

「夏姐姐已練完琴了，是不是可以和我一起到外邊玩了。」

一旁的妮可拉藉機插話。

「玩什麼？離彌茵盛典舉辦已沒幾天了，到時我會推薦夏小姐上台演奏。我們得抓緊時間，多多練習，這樣才將最好的姿態展示給眾人。」

尼古拉立即喝道，他才不讓調皮的妮可拉搶自己的學生。

「練習這麼多幹什麼？我認為勞逸結合才合理。況且夏姐姐已經夠優秀了，根本就沒必要繼續。」

妮可拉爭執道。

不過這時候海倫卻加入了進來，「妮可拉，不要在這兒妨礙夏小姐練習。夏小姐準備在彌茵盛典登台，多練習，才更有把握。」

聽聞海倫呼道，妮可拉不敢說話了。

在萊茵家中，海倫地位最高，她可不想自討沒趣。

妮可拉鼓著臉，不滿地離開。

可她還未走遠，海倫又道：「對了，妮可拉，你不是也要在彌茵盛典上表演么？彌茵盛典結束之前，你也要好好練習，不準跑到外邊玩耍！」

「怎麼這樣？！」

妮可拉忍不住抱怨起來。

……

因為一年一度的彌茵盛典臨近，妮可拉被斷了到外邊玩耍的去路。

雖然很不高興，但在妮可拉看來，這並沒什麼。

只要熬過去，她依舊可以大玩特玩。

不過有人卻因妮可拉和夏每日行程的變化，感覺到了一絲不尋常的氣息。

杉越紅神情凝重，自從那天妮可拉識破她的真實身份后，妮可拉和夏就不出門了……

萊茵家一定在秘密籌劃著什麼！

萊茵家的人不出門，她該怎麼繼續調查呢？

杉越紅感到無比著急，卻又手足無措。

這種時候，她只能悄悄靠近萊茵莊園，試圖找出更多端倪。

今天，她又喬裝打扮了一番，雖然還是月虹，但記者的馬甲已暫時不能用了。

她如今做了番易容，模樣青澀，還帶了一副黑框眼鏡，搭配起身上簡單的服飾，這造型相較之前樸素許多。

因為今天她所要扮演的是一名學生。

杉越紅提前做了準備，她發現每天都會有一群音樂專業的學生聚集到萊茵莊園外邊，偽裝成學生，她就可以更自然地呆在這兒進行監視。

作為精英間諜，杉越紅各方面知識都有涉獵，但人的精力有限，音樂相關，她並沒有深入。

所以，抵達目的地，目睹眼前的一切，她感到分外困惑。

只見鋼琴曲自萊茵莊園中傳來，無數學子靜坐草地上，閉上雙眼，精神隨旋律一起飄蕩，陶醉至極，有人甚至被感動到流下了淚水。

也許是術業有專攻，鋼琴曲中的深情杉越紅體會不到，看到那些學子的模樣，她只懷疑那些人磕了葯。

但這個時候，她若不團結集體，就太突兀了。

極易被心思縝密的妮可拉發現。

所以，她也只能狠下心來，投入自己所偽裝的角色之中。

不就是陶醉么？

對她這來自灰谷杉林的精英間諜來說，毫無難度！

閉上雙眼，我們一起搖擺！

從現在開始，大家都是節目組請來的托！

對，我們都是托！

專業的托！

一流的托！

杉越紅心中默念，一秒進狀態。

但閉眼之後，她意識到了一個蛋疼的問題。

閉上雙眼，她還監視個鬼！

杉越紅本想就這麼睜開，另尋他法，將任務進行下去。

可這瞬間，她忽然有了新的感受……

閉上雙眼，屏蔽視覺的干擾，聽覺更為專註。

這會兒，她從那鋼琴曲的旋律中感受到了新的東西！

十分空靈，朦朧，彷彿有什麼神秘的事物牽引她向前。

她眼前這片純粹的黑暗，漸漸多了一絲光明。

那是一抹淡淡的月光，它十分靜謐地傾瀉下來，泛著一股令人難以言喻的憂傷。

這是什麼？！

為什麼會這樣？！

杉越紅震驚了！

她雖然不懂音樂，但她很清楚只憑音樂，絕不可能在她腦中構造出虛幻的場景！

這不是單純的鋼琴曲，裡邊一定還含著什麼，才使她精神受了影響。

杉越紅很想從這奇怪的感受中掙脫出來，但她又不忍就這麼中斷。

就這樣，隨曲子彈奏，她似乎已不再是個託了……

……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曲終末。

杉越紅仍舊閉著眼，長長地呼了口濁氣。

她之前獲得了一次神奇的體驗，一種不可思議的體驗——她這對音樂涉獵不深的人，也能夠深刻理解樂曲想表達的情感了。

她說不出這是怎麼回事，但感覺並不壞。

不過，她不能被這鋼琴曲給迷惑了……

她是灰谷杉林中的精英間諜！

杉越紅猛地睜開雙眼，重振精神。

可雙眼睜開后，她卻被嚇了一跳！

因為她眼前多了一名墨鏡男。

「嗨，美女~很高興見到你，我的名字叫傑克·晨，你也可以將我稱作傑克。有沒有空和我去吃個飯啊？」

墨鏡男將雙手插在褲袋中，以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臉上的笑容，時刻強調著邪魅狷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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