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杖(9)

權杖(9)

我和父親的談話並不如想象中那樣理想,或者換種說法,我從未和父親進行過一場算得上和諧的談話。就如我之前說的那樣,父親並不喜歡我,我也因此和他關係不佳,甚至是惡劣。這些都是已成定局的事情,我也沒想過要去埋怨誰。現在的問題在於,我選擇了最後一個通知父親,關於談判中的狀況。按我對他的了解,他不會喜歡這樣。只是事出緊急,來不及想其他的想法。

我一個人從和常承偉的會議中逃了出來,思索著是時候告訴父親了。但手機拿在手裡時,卻又這麼也下不了手,只是一個人站在市政府大樓的窗戶前,任憑風吹打著我,讓我冷靜下來。

不給我的時間並不足以浪費在這種事上,我早該想到這點,但是我卻在父親打電話給我時才明白這一點,實在是不應該。我看著來電顯示發愣,過了好久才按下接聽鍵。

「近來可好?」父親的聲音雄厚而低沉,彷彿能貫穿我的耳膜一般。

一上來竟然是一句寒暄?這不是他的性格。父親的舉措一下子打亂了我的計劃,早就編好的話也在嘴邊煙消雲散,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怎麼了?實在想該怎麼接話嗎?」

哪怕是在電話這頭都能感覺到父親的憤怒。我無法想象如果我此時在他眼前該是怎樣的場景。他會命令侍從殺了我嗎?他完全做得到這一點。

我清了清嗓子,決定好好回答這句話:「是我的不對。」

「哦?我不認為你做錯了。」

又是一句不同尋常的話語。按理來說,我已經向他示弱,承認了我的錯誤,他應該在此之上乘勝追擊才對,怎麼會像現在這樣?父親一連串的不按常理出牌的舉動讓我有些不敢輕舉妄動。他究竟在打著什麼算盤?

「你不用慌張。」看我沒說話,父親接著說到。明明剛才還在盛怒之中,現在卻笑了出來。我果然還是無法理解他的心理。「我沒有什麼別的意思。在談判當中遇到起兇殺案,誰都會不知所措,這不是你的問題。相反,你處理的很好。很好的使用了我交給你的權力。」

那人的最後一句話如同醍醐灌頂般讓我驚醒,我明白了他打電話來的意圖。但當我打算順著他說下去時,我的理智拉住了我。這是他真正的意思嗎?他會是一個打一通電話給討人厭的兒子只為了宣示自己的權力,讓他不要越界的人嗎?更何況任誰來看這都是一個合理的舉措。不,他不是這樣的,這是個陷阱。我醒悟了過來。

「父······不,我的意思是,陛下,請原諒我。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國家。為了不讓國家陷入和北國的無畏糾纏中。」

「你覺得我會害怕北國的指責嗎?你覺得我國會害怕和北國開戰嗎?」他的聲音一次比一次高,甚至開始讓人感到害怕。

我笑了出來。儘管他在裝腔作勢,但我知道,這就是他所害怕的。和那個偵探說的一樣,他不想在自己的子嗣出世前再生事端。最好的辦法,就是讓我去解決。就算解決不了,也能把我推出去背鍋。所以他才要打通電話來,讓我不敢在前線撤下來,要對這件事負責到底。

「我當然不會這麼認為。」我極其平靜地說,「所以我才會借用您交給我的權力,去指導他們處理事端。將對民眾中對您不利的影響減小到最低。請您放心,在事情處理好前,我將全心全意地為了這件事而付出。」

「嗯······」電話那頭只能聽到一陣呻吟,他在思考時總會發出一些怪聲。「好,你可以全權負責這件事。你隨時都可以命令烏賊市的所有人且不用向我彙報。只要是對處理爭執有利的事,你都可以做。」

不用彙報?我忍不住笑了出來,用力地使自己沒有發出聲來。說得好聽,可最後出來什麼事,也就是我自己出去墊背。他總是這樣,把事情算計到對自己最有利的那一層。

「不過,」他又接著說,「如果最後殺人的還是我們的人,你需要給北國人一個合理的交代。」

「是。」我簡短地回答。其實我心裡清楚,與其說是我需要給北國一個交代,還不如說他希望的是把我交給北國,這才是最完美的局面。

「還有一件事,」就在我以為電話將要掛斷時,那人又突然說到,「新城的新市長已經任命完畢。能在新城的所有舉動,我都可以不計較。」說完,電話便被掛斷。

他是什麼意思?我一下子慌了起來。他的前半段意思很好理解,新城有了問新市長。這是很好被預料到的,一切也都在我的計劃中。可他的后一句話是什麼意思?新城的舉動他都知道了?這不奇怪。他既然在我從會議中逃出來后不久就打電話來,證明我周圍一直有人監視著我,還很有可能是那個迪蘭。既然如此,那麼他從下面給他彙報的隻言片語中推測出我在新城做了什麼也不難。

問題在於不計較上。這不是他的性格,既然知道了我的把柄,那麼就應該把我藉此機會壓倒才對,怎麼會不計較?是因為我的所作所為還沒有直接的影響皇權?不,就算是這樣,也應該防患於未然才對。那麼他是什麼意思?是對我的警告?還是說是提前下達的判決書?我越想心就跳得越厲害,只有靠著窗戶才能支持著我勉強站立,汗水也止不住地往下掉。我用手擦了擦汗,並沒有什麼效果。現在是深秋,像這個樣子會被人懷疑的。

我的視線也漸漸模糊,只能看見眼前有個身穿淺色外套和短裙的人在向我走來。應該是小佐內御影,為了在群眾中隱蔽,所有的人都不能穿著工作服。我打起來精神,挺直身子看向她。她卻從我的身上移開了視線。是察覺到我有什麼不對了嗎?我不敢往下細想。

她已經從我身邊走過,應該沒什麼問題。我安慰自己。我調整了呼吸,一切都變得好了起來。看向了手中的手機,我突然想到,會不會是因為父親判斷錯了我在新城做的事情,所以才會這麼說?我不能確定,不過這是最能讓我安心下來的猜想。

該回去了。我看了看時間,獨自逃出來已經快過了半個小時。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我收起手機,像會議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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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想主義的變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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