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所謂神明

英雄的落幕不需要太多的鋪墊，沒有感傷的時間，老先生用生命的代價，為眾人破除霧氣，為欄裕村村民帶來一線生機。

他的死亡，是為了拯救更多的生命，重如泰山。

金色漩渦將所有霧氣吞沒后，緩緩消失，張寸驊年邁嶙峋的身體從急速墜落，莫術一行人以最快的速度前往祠堂：「保護張老遺體！其餘人隨我沖！」

「混蛋！我的力量！我的附屬們！」遊魂怒不可遏，她原本能夠恢復紅衣修為，但如今只是半紅衣，半數的黑色人影被精神風暴攪碎。

「我要把你碎屍萬段！」遊魂急速俯衝，她的目標是張寸驊的遺體。

白暮距離遊魂最近，但他卻沒有遊魂的心思，他被眼前虛空中的門驚住，門是白色的，只有他能看見。

那是與遊戲截然不同的門，遊戲的門無時不透露著絕望，怨念，而眼前的門卻給人以溫暖，彷彿門的那邊，是往生的彼岸，是靈魂的歸宿。

「張寸驊，三級功德，可入輪迴，轉三千界。」

門扉緩緩開啟，聲音空曠，淡漠，沒有一絲感情。

白暮能清晰的看到，隨著聲音的宣告，一縷縷白煙向上糾纏在張老遺體上，白煙似人手，輕輕一拉，張老靈魂托體，被白煙拉入門扉中。

門扉距離白暮不足一米，伸手即可觸碰到，他也這麼做了，但手卻徑直的穿過門扉，無法觸碰，無法干涉，再以靈氣包裹手掌，依然如此。

他只能幹看著門扉一點點把張寸驊的靈魂拖入其中，他不知門扉那邊是福是禍，但哪怕知道又如何，已知的任何辦法都對門扉無效。

另一邊，有靈師奮力跳起，接住張老遺體，巨大衝擊力讓他身型不穩，在空中失去平衡，與張老遺體雙雙落地，所幸他的動作讓張老遺體下墜速度得到緩解，故而沒有傷到遺體。

還未等他站起，遊魂已至，半身紅衣在紅月下更顯猙獰，她臉上五官扭曲，時而青澀，時而年邁，雙手驟然伸長數米，指尖有手術刀刃伸出，輕輕揮手，鋒利的手術刀甩飛出去。

那名靈師被突如其來的刀刃刺進眼眶，鮮血伴隨著慘叫，除了雙眼，身體其他部位也均插著手術刀。

刀刀避開要害，卻劇痛無比，遊魂猙獰笑著，十指猛然往後一拉，連接著手術刀刃的絲線驟然收緊，將靈師分屍數快，身死道消。

手術刀插著碎屍送到遊魂面前，遊魂身上巫女服突然裂開，巫女服下並不是潔白無瑕的少女軀體，而是一張張饑渴難耐的人臉，人臉在此時脫離，大快朵頤手術刀上的血肉。

其他靈師被嗜血場景驚出，頭冒冷汗，更有甚者雙腿打顫，沒了戰意，他們不懼厲鬼，是因為厲鬼雖詭異，但無神智，斷不會像遊魂這般，會思考，血腥殘暴，生吃人肉。

他們也是第一次見到這般情況，與平常任務大庭相徑。

白暮被慘叫驚醒，他的視線從門扉脫離，看向遊魂，此時遊魂正在忘我的吞食血肉，莫術領著人距離這裡只有五十米不足。

「他應該能解決，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白暮依然沒有出手的意識，從剛剛開始，他就一直保存著實力，靈師犧牲他很抱歉，但這是不可避免的。

因為頭頂紅月已經圓滿，神龕封印的東西已經出來了，真正的惡戰即將開始，莫醫不在，他就是最強戰力，是能夠對抗所謂神明的唯一一人。

轉身衝進祠堂裡間，其地上神龕早已消失不見，旁邊就是地道入口，白暮沒有貿然下去，他在心底詢問系統，做好萬全的準備。

【天平的使用次數還有幾次？】

【一次。】

【如果將寫真集的詞條，轉移給護身玉佩會怎麼樣？】

【宿主請稍等，系統在進行邏輯分析。】不足十秒，系統的分析有了結果：【捏碎護身玉佩后，其範圍內的生物，不管有沒有神智，都會被困在一定範圍，時限為三分鐘。】

【三分鐘嗎？】長劍內靈氣不多了，他唯有的底牌只剩小腹中的金色能量【夠了！轉移詞條！】

【詞條轉移成功，天平次數耗盡，系統已自動回收。】

白暮握著玉佩，催動手鐲，護體怨氣包括周身，在進入暗道前，他腦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他當即掏出對講機：「這裡白暮，呼叫莫術。」

「這裡莫術！」那邊非常嘈雜，想必是莫術也陷入苦戰：「你跑哪去了？！」

「外面那個並非最終BOSS，神龕封印的是更可怕的東西，我去解決，你那邊結束戰鬥不要過來，帶著我給你的甬道去小學，交給魚小雅，然後等我信號。」

「什麼BOSS？喂？喂？」

莫術那邊沒有得到回應，白暮直接掛斷對講機，一躍而下，暗道內漆黑一片，足足下落了兩分鐘才雙腳落地，好在白暮身體素質高於常人，近百米的高度掉下來，他一點事都沒有。

暗道漆黑一片，下方卻燈火通明，大大小小的密室錯綜雜亂，照明所用的燈光，居然是通電的白熾燈，四周牆壁貼著瓷磚，地板鋪著暗紅色木板。

每個交叉口，還設立了鐵門，這是到大工程，是原先就存在與欄裕村的底下密室。

「開闢出這麼大空間的密室？為了什麼？」白暮向前探索，一劍劈開鐵門，密室通道兩側都設立著牢房。

每間牢房的中央都放置著固定床，床的四角有著固定囚犯的皮帶，皮帶磨損嚴重，顯然竟然有人被綁在床上，遭受折磨，牢房牆上還掛滿了刑具，上面血跡斑斑，甚至還有碎肉殘留在上面。

「斯！」白暮倒吸一口冷氣：「欄裕村建造這裡的目的是什麼？是誰建造的？」

帶著疑問，白暮破開牢房的鐵門，在牢房一側牆壁上，他看到道道爪印，爪印中還殘留著人的指甲，到底是有多絕望？才能在混凝土牆壁上留下爪印？

許是長劍破壞鐵門的聲音太大，驚動了某些東西，最裡間的牢房傳來嘶吼聲，不似人的聲音，更像狂犬病發作的惡犬。

白暮緊握長劍，向著聲源小心靠近，來到聲源處，白暮隔著鐵門望向裡面的「生物」，渾身一震，滿臉的不敢置信：「妖？」

被牢房死死箍住的，是身高不足一米的半人半獸，半獸呈人形，卻長著兔耳兔嘴，渾身白色絨毛被鮮血染紅。

感知到白暮的目光，她瘋狂扭動身軀，四肢被皮帶死死箍住，每次動彈，四肢都傳來劇痛，她無視這劇痛，繼續扭動著，彷彿要將四肢扯斷，也要逃離這裡一般。

「不是妖，是精獸」白暮斬斷鐵牢，半獸看見白暮走進牢房，扭動幅度更大了，隨著「咔嚓」一聲，她竟然硬生生將右手擰斷了！

然而她還沒有停下，只不過區區斷手之痛，跟被折磨的疼痛比起來，微不足道！

在她要扯斷右手，逃脫束縛時，白暮揮起長劍，劍光閃過半獸眼睛，她放棄掙扎了，她坦然接受死亡的來臨。

「咔噠！」預想中的劇痛沒有傳來，反而傷口傳來絲絲涼意，涼意修復著右手斷口，她怯生生的睜眼，捏著紅色藥丸的手近在眼前，手的主人眉目帶笑：「吃了它。」

吃了它？吃誰？吃我嗎？！

半獸如受驚小貓，狠狠咬住白暮的手指，尖銳牙齒刺進肉中，甜膩的鮮血順著傷口湧入半獸口中，血液一進入口腔，化作暖流瞬間流逝全身。

被長鞭抽打的傷痕消失了，被砍掉的半隻耳朵長了出來，她渾身傷口奇迹般修復了，吮吸鮮血的動作不停，嘴唇蠕動，她越發貪心起來。

「斯~」手指傳來的劇痛讓白暮本能抽手，這一抽連帶著半獸被砸在後方鐵牢上。

半獸後背撞在鐵牢，火辣辣的痛，它迅速起身，喉嚨發出「咕嚕咕嚕」的威脅聲，白暮本意是想說不會傷害它，但他剛抬起手，半獸就步法矯捷的逃了。

精獸出沒之地，必有靈脈相隨。

但當下有比靈脈更加重要的事，白暮收起心思，只能離開牢房，繼續前往密道深處。

又走了近五十米，前方燈光開始減少，空氣中泛著陣陣惡臭，惡臭中還有少女的啜泣聲，啃食血肉的咀嚼聲。

白暮眉頭一挑，腳步緩慢，小心翼翼的靠近聲源，越是往裡，惡臭越濃郁，像是無數腐爛屍體堆疊在一起的氣味兒，刺鼻，熏眼。

前方拐角突然有聲音傳來，虛弱不甘，滿懷怨恨：「為什麼？我祝你蘇醒，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噓噓噓，食物是不會說話的。」

「咔嚓！」脖頸被硬生生掐斷的聲音，在漆黑幻境中格外刺耳，所謂神明的殘暴，讓少女們再也忍不住哭喊。

「聒噪，閉嘴。」

哭喊聲驟然停止，少女們個個都睜大眼睛，其中充滿驚恐，她們的身體不容她們控制一般。

【怎麼回事？言出法隨？】白暮暗暗心驚，看來這神明，比想象的要棘手很多。

【不可能，大羅金仙也做不到言出法隨，應該是限制極大的詛咒。】系統解惑道。

詛咒的威力與限制成正比，越難觸發的詛咒，其威力也越強，詭異程度也是，想到這裡白暮安心了些，繼續蹲在隱謐處，探尋著神明的信息。

後面除了咀嚼聲，再無其他，很快連咀嚼聲也停止，這代表神明已經吃完了遊魂：「好了，接下來該吃誰了呢？」

到此時，白暮必須出手，不然就又會有個少女遇害，神明的聲音就在轉角，白暮慢慢靠近，等到何時位置時。

猛然竄出，手中長劍同一時間揮砍，淡青色靈氣凝結劍身，劍氣斬出，浩浩蕩蕩，照亮了周圍環境，白暮也徹底看見所謂神明的真相。

根本不是神明，而是四肢著地的四不像！

身軀似狸，臉似白猿，四肢像虎，尾巴如蛇。

系統瞬間認出來：【宿主，這是鵺，島國靈異傳說里的妖怪。】

白暮突然襲擊，速度極快，然而那鵺反應更快，劍氣迅猛如雷，他卻輕輕一躍，劍氣擦著腹部掠過，消失在身後。

只傷及到皮毛，這也惹怒了鵺，它喉間發出猿猴般嘶吼，揮舞前爪撲向白暮，眨眼間就來到白暮面前，白暮提劍格擋，鋒利巨爪拍在劍身。

其力道之重，堪比卡車撞在身上，白暮被一抓拍退數米，身型還未穩定，鵺爪再次襲，長如匕首的四根爪子朝著白暮腦袋揮舞，劍在右手，爪擊卻在左。

這鵺狡猾無比，它猜到白暮格擋不及，左側是空檔，所以故意奔著左邊進攻。

也確實如此，鵺爪攻勢迅猛，力道極大，提劍格擋根本來不及，無奈只能抬起左手，以手去擋利爪。

鵺瞧見白暮的動作，冷笑連連，眼前凡人居然妄圖用手擋住自己的利爪？看它連手帶頭通通拍碎！

「砰！」巨爪與手臂接觸，震碎後者衣袖，而下麵皮膚卻毫髮無傷。

「怎麼可能！」鵺難以置信的吼叫著，眼前的凡人不僅擋住了爪擊，甚至連一點皮都沒破？

白暮也疑惑不已，不過只是須臾，鵺陷入震驚中，正是進攻的大好時機，長劍由右下揮來，鵺驟然回神，連忙往後飛遁拉開距離，它的身軀一動，白暮也動了，速度比前者更快。

長劍精準的划向鵺的腹部，蛇般的尾巴卻突然伸長，迎上長劍，長劍勢如破竹，輕易的斷開蛇尾，劍勢不減，鵺尾卻突然再生，尾端化作三角蛇頭，蛇頭咬向白暮沒有防備的喉嚨。

「砰。」

「划拉！」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第一道是三角蛇頭咬在鋼鐵一般肌膚上的碰撞聲。

第二道是長劍劃開鵺獸腹部的聲音。

「怎麼可能？為什麼傷不了你！」

白暮滿臉冷漠，朝著鵺凌空揮出一劍：「清風劍訣-問柳！」

出手便是殺招，白暮不敢耽誤，鵺獸剛剛被劃破的腹部，轉瞬就傷勢修復，速度之快令人咂舌，除非一擊斃命！否則造成再多傷勢也是虛妄。

劍氣如風，氣勢渾厚，這一劍用盡長劍所有靈氣，是真的殺招了，若這一招也無法解決鵺獸，那他也無計可施。

「這招沒用的！」鵺獸能飛，且速度極快，它飛到密道頂部躲避劍氣：「那是你的殺招了吧？你看你都滿頭大汗了，雖然我暫時傷不到你，但是...」

沒有但是，在它說話間，擦身而過的劍氣突然拐彎了，劍氣從後背襲來，輕鬆的將它從腹部斬開。

「區區這點傷！我能修復！」肉眼清晰可見，鵺的上半身飛快長出新肉，它看向白暮，希望能從後者眼神中看見懊悔。

誰知白暮卻嘴角輕扯：「再見。」

「糟了！」鵺獸大道不好，想要調整身形卻來不及了，白暮一共斬出兩道劍氣，清風劍訣第三式，以詭異莫測出名，劍氣可藏可現，似清風捉摸不定。

第一道劍氣從斬出就被白暮藏在暗處，等待時機，而現在時機到了！

劍氣襲來，劃開鵺獸脖頸，白面猿猴似的腦袋與肉身分離，頭顱脫體的瞬間，白暮也動了，提劍而來，刺擊奔著頭顱而去：「看你這回能不能修復了！」

「不能殺我！我才是封印！我死了她就出來了！不...」

「噗嗤~」長劍貫穿頭顱，紅與白的混合物潑灑在神龕上。

突然半透明的鵺獸魂魄從頭顱飄出，它滿臉驚恐，眼中蘊含無窮絕望：「完了完了！你做了什麼！她要出來了！我們都會死！靈魂都無法逃脫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