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痛無止境
「至於淮南的柳禹琛,使薛平暗中監視住他,一旦有異動,即刻擒拿。諒他們也倉促間翻不出什麼大波來!」
我長久的沉默,終於下定決心開口:「柳禹琛那就這麼辦吧!至於生日宴抓緡一事,暫且不提。」
「為什麼皇上?!」小老頭情不自禁放大音量:「若不先下手為強,讓對手佔得先機,扭轉乾坤就難了。」
我淡淡地說:「朕心意已定,勿復多言。一切等古浩天追查出的結果再定吧!」
小老頭站在那裡,躊躇了好一會,才悻悻的離開。小柜子旁邊忍了又忍,還是忍不住問我:「皇上,奴才也覺得丞相大人這次說得對啊,您為什麼不採納?奴才真擔心皇上的安全啊!」
我坐下來,喝了口酒:「小柜子,你說句實話,朕以前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以前?」小柜子楞了半天,囁嚅道:「以前也是皇上啊……」
我笑了笑,逼他說實話確實太為難他了:「以前,朕相當昏庸是不是?迷信煉丹,疏理朝政,寵奸佞,誅良臣,鬧得天怒人怨,最終導致國家四分五裂的崩潰,外敵入侵。這期間,太子冒著觸怒朕的危險保住了一些大臣,所以大家感激他,信賴他。而緡,卻以另種激烈的手段欲切斷這種危險,或則在他看來,這才是治標也治本的唯一方法。而關鍵時刻。他沒有背叛自己地國家,放棄到手的圖謀,助朕收拾河山。相形牧不敢反抗我不夠大氣的仁德,緡,會作為多了!」
「皇上,您的意思……」小柜子完全聽糊塗了:「您……還是在誇讚緡殿下嗎?」
我低嘆一聲:「什麼忠?什麼是奸?有時侯,忠奸僅一線之隔。朕不能忽視緡的才華。也不能忘記他陪我走過那段風風雨雨的日子,更不能抹殺他對大沂的忠誠和奉獻!不到逼不得已。朕不想走最後一步。」
輕輕搖晃著杯中地酒,注視著神情複雜的小柜子:「如果他不是那麼為達目地不擇一切手段,如果他稍微懂點收斂,這區區皇位,讓於他又何妨?」
小柜子默然無聲,提起酒壺為我斟酒。那夜,記不得他為我斟了多少杯酒。也不記得自己喝乾了幾壺,只依稀記得小柜子一直在流淚,他說了一句我到清醒后猶然在耳的話:「皇上,更多時候,奴才真希望您還是以前那個皇上……至少,麻醉自己的時候,不會讓奴才眼睜睜看著您的痛苦。」
我痛苦嗎?不,痛苦早已變成麻木。對於緡。只有一種相當難以割捨的惋惜。畢竟,所擁有的軀殼,與之是血脈相依的親人。
兩天中,小老頭接連求見我好幾回,我都借口身體不適迴避。三天後,我在御花園舉辦了一個簡單地慶典。赴宴的除了百官。也有四位皇子。緡開心向我問安的臉上,看不出一絲一毫的陰影。倒是牧,心事重重的樣子。我讓他們一左一右坐在身邊,一邊觀賞著歌舞,一邊心頭琢磨著,怎樣才可令兩兄弟化敵為友,共同治理這大劫后的滄桑國家。
雷鳴般的掌聲轟天而響,我目光投向人們為之歡呼喝彩的中心,盛裝地領舞正徐徐拿開遮擋半邊臉的彩扇,一時之間。驚呆了——她?怎麼會是綠萼?!迷糊的望向牧。他也正一眼與我相同的茫然。
此刻綠萼已款擺長袖,翩然而上。手中托著一盤瓊漿玉液,用悅耳如音樂的聲音甜媚的說道:「奴婢恭祝皇上萬壽無疆,恭祝三皇子殿下生辰快樂!請皇上代三皇子殿下滿飲此杯祝福!」
她舒展開纖長白皙地十指,血紅的豆蔻,輕拂過綠澄的美酒。一雙勾婚攝魄的眼,含著濃濃的笑意對著我。
在座的人不約而同起立,跪下,異口同聲:「恭祝皇上萬壽無疆,恭祝三皇子殿下生辰快樂!」
我從綠萼手裡接過玉杯,綠萼臉上的笑意更濃了。那刻間所懷對她的嫌惡,突然消淡了很多。我用低到只能她聽見的聲音說:「今後,好好跟隨太子吧,珍惜你眼前擁有的,才是真正地幸福。」
綠萼呆了呆,望著我,目光變得凝滯起來。
我釋然地向她笑了笑,將酒杯送至唇邊,將準備一飲而進的時候,一聲發至場心凄厲地尖叫響起:「不要喝——酒里有毒!」
宛似晴天霹靂,所有人都被這聲叫震呆了!階下,一個舞女撕落花冠,瘋狂地向我衝過來——幾乎在那電光火石間,緡跳了出來,厲喝:「有刺客!保護皇上——」
他的黑劍,快得如同捉摸不到的精靈,一閃,就刺入撲上來那舞女毫不曾提防的身體——
風吹開舞女披散的長長亂髮,蒼白的五官,從嘴角溢出的鮮血,一雙凝望著我流下熱淚的眼——那剎那,令我呆若木雞!
煙蘿……?!
整個為之顫粟的軀殼靈魂,完全沒注意到貼進身的綠萼,手中已多出把精巧美奐的刀,悄無聲息的正向我刺來——
殘比她更快,幾乎在煙蘿叫出那聲的同時,已掠至我身邊。綠萼沒來得及遞出一半的手,被他中途截獲。殘順勢輕輕一推,綠萼的身體就象棉絮樣輕飄飄飛了起來,落花般墜地。左右殿前侍衛,蜂擁而上。
牧撕心裂肺的喊了一聲,混亂中我也沒聽見他喊什麼,我大腦一片空白,只知道衝過去用全身氣力推了緡一把,他的黑劍近在眉睫,我卻恍若不見時伏在地上,用力抱起血泊中那已開始酥軟的嬌軀。
煙蘿睜開漸漸失去光澤的雙眼,我顫抖的手摸上她不停湧出鮮血的嘴角,忽然發現她竟在淺淺的笑——
「你……到底是煙蘿?還是紅茵?」
「煙蘿是我……紅茵也是我……對於這樣一個有很多重身份的女子……皇上……很討厭吧……」
兩行淚水,不自覺划落腮邊,原來痛苦是如此沒有止境!
「朕……沒有討厭過你……從來就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