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深夜紙紮鋪

第一章 深夜紙紮鋪

秋深夜寒,濃霧瀰漫。

在這條偏僻的山路盡頭,一個年輕人從黑暗中走來,蒼白的臉上看不出一絲血色,就像剛從墳墓中爬出的屍體。

突然,四下陰風驟起,吹散了凝滯的濃霧,帶來了漫天的枯葉。

年輕人腳步一滯,抬頭看向他的前方,十幾米開的地方此刻正橫停著一口黑色的大棺材,一個白衣婦人正跪在棺材前燒著紙錢,火舌飄動,不斷有帶著火星的灰燼飄散空中。

年輕人皺了皺眉,臉上並無懼色,邁步走到了近前。

「這棺材中躺著的是你什麼人?」

「是我那死去的丈夫。」白衣婦人頭也不抬,只顧往火盆中扔著紙錢。

「為何不入土為安?」

「我一個婦道人家背不動這麼重的棺材。」白衣婦人抬起滿臉淚痕的臉看向年輕人,「你能幫我嗎?」

「不能,因為我也背不動。」年輕人看了看那口棺材,「不過,你若是肯捨棄這口棺材,我倒是背得動你丈夫的屍身。」

「捨得捨得。」白衣婦人大喜,連忙點頭起身。

年輕人不再多言,邁步走到棺材前緩緩將棺蓋推了開來。

棺材中躺著的是那具屍體臉色青紫,皮包骨頭,眼睛凹陷,雙顎前凸,可以從臉皮上看到兩排牙齒的輪廓,整張臉就像是一張肉皮蓋到了骷髏上。

「你丈夫是怎麼死的?」年輕人只看了一眼棺材中的屍體便抬頭問道。

「暴病猝死。」白衣婦人說這句話的時候又低頭抹起了眼淚。

年輕人點了點頭不再相問,轉而抓起屍體的手腕一把將其背在身後。

「你家墳地在什麼地方?」

「翻過前邊的土丘就是。」婦人連忙指向前方。

年輕人隨即在那白衣婦人的指引下沿著土路向前走去,而那白衣婦人卻始終不肯上前只是緊跟在年輕人身後。

「小哥這麼晚了要到哪裡去?」那白衣婦人在身後問道。

「雲山。」

「喔,那倒也不遠,這一路到雲山的車也不少,你怎麼沒有搭一輛呀?」白衣婦人在說這句話的時候臉上露出了奇怪的表情,只是年輕人背對著她,所以並未發覺不妥。

「太晚了,沒人肯停。」

「倒也是,這荒山野嶺的誰敢隨便讓一個陌生人上車呀。」白衣婦人輕柔的說著,眼中卻是露出了凶光。

「所以我只能步行。」年輕人嘴上應著她,眼睛向地上看了一眼,月光下只有自己和身後這具屍體的影子,卻並沒有看到那白衣婦人的影子。但他並沒有驚慌,因為這一切他早在之前就已經知曉。

「小哥結婚了沒有?」這時身後又傳來白衣婦人的聲音。

「沒有。」年輕人四下看了一眼,突然停了下來。

「怎麼不走了?」白衣婦人有些意外的走上前來。

「累了,我要歇一會兒。」年輕人也不管那婦人同不同意直接將屍體放到了地上。

「好,那就歇歇再走。」

那白衣婦人並未發覺年輕人臉色不對,因為此時年輕人仍是背對著她。

而她也早已失去了耐性,此刻她正悄無聲息地向年輕人走去,她十指上的指甲正慢慢地伸出。

就在年輕人轉身的一瞬間她猛地撲了上去,張口便往面頰上咬去,卻是沒想到迎面就是一張黃符貼了上來。

白衣婦人身形一閃竟被她躲了開去,退出十步開外惡狠狠地看著年輕人。

「你是什麼人?」

「過路人。」

「你是道士!」

「曾經是。」年輕人緩緩揚起了手中黃符,「你是散功自爆還是讓我動手?」

「你以為你殺得了我?」白衣婦人的臉上突然變得血肉模糊,周身更是黑氣瀰漫。

「陰氣外泄,借屍轉生,你已經沒救了……」年輕人微微皺眉。不想那白衣婦人卻是身形一閃,竟然向他撲了過來!

年輕人臉色一沉,口中默念了一句『急急如律令』就見那道黃符頓時化作一道火光向白衣婦人射去。

白衣婦人在半空中腰身一擰便被她躲了開去,接著揮舞著雙臂飛到了年輕人面前。

只是她沒想到在年輕人另外一隻手掌中竟然暗藏著一道五雷符印。

當她反應過來時那道五雷符印已經拍在了她的天靈上,只見那白衣婦人身形一頓,「轟」的一聲化作了漫天灰燼。

而這時那黑衣年輕人卻突然變得虛弱起來,咳嗽了聲中竟然帶出了鮮血,可他並未驚慌隨手便被擦去,看了眼不遠處的那具男屍轉身向之前的方向走去。

年輕人名叫秦越,看樣子不過二十七,八的年紀,但此時卻像極了一位八九十歲的耄耋老人。

沒有人知道他的確切年齡,更沒人知道他來自何方。

熟悉他的人只知道他是三年前來到這裡的,從那以後便再也沒有離開過,如今在雲山市的老街上和他人合營著一家紙紮店,平時二人還兼營著陰陽先生的行當,但私下秦越卻還有另外一重身份。

今天這事他只是偶然碰上,若不是有契約在身,他連看都不會看一眼。

此時的秦越虛弱到了極點,幾乎每走幾步便會發出一陣咳嗽。

在土路上走了一個小時后,終於搭上了一輛回雲山的計程車。

四十分鐘後步履蹣跚的秦越推開車門走了下來,計程車一腳油門消失在了路燈下。

秦越這時看了看手錶,兩點剛過,隨即又向四下掃了一眼,虛弱的吐出了三個字,「該來了……」

又是一陣咳嗽,秦越有些踉蹌的向不遠處的一間仍亮著微弱燈光的店鋪走去,透過玻璃門窗可以看到裡面擺放著的各種紙紮。

玻璃門內側向擺放著兩張圈椅,一個身穿白色唐裝,翹著二郎腿的人影正津津有味的靠在圈椅上看著手機,空曠的街道上從那人的手機里傳來一陣陣短促且重複的音樂聲。

秦越皺了皺眉,邁步推開了玻璃門,那人看到秦越連忙退出了正在看著的小視頻,放下手機站了起來,「你怎麼現在才回來?」。

說話的這人滿頭花白的頭髮,卻一絲不苟的向後梳著,架在寬大鼻樑上的圓框老花鏡上下打量秦越。

此人便是他的合伙人陸岐黃,看樣子五十多歲的年紀,雖然頭髮花白但臉上卻沒有什麼皺紋,而且氣色紅潤說話中氣十足。

「你怎麼還沒回去?」秦越看了他一眼,腳步輕飄地在圈椅上坐了下來。

「我這不是擔心你嗎,」陸岐黃向外看了看,「你,你還有事啊?」

秦越虛弱的點了點頭,向後靠在椅子上閉起了眼睛。

「那個,我已經把葯煎好了,要不你先喝了吧?」陸岐黃覺得嗓子有些發乾,咽了咽口水。

「一會兒。」秦越閉著眼睛回應道。

「那你記得吃啊,要是沒啥事我就先回了。」陸岐黃又向外看了一眼。

秦越閉著眼睛擺了擺手。

陸岐黃連忙推開後堂的房門鑽了進去。

與後堂連接在一起的是店子的後院,有三間青磚瓦房,一間是廚房,一間堆放雜物,還有一間則是秦越的住房。

陸岐黃住在老城區的一座四合院里,那裡有他祖上留下的四間北房。原本已經納入了拆遷範圍,後來被文物局列為了保護單位,經過修繕之後最終得以保留了下來。

從後院推出他的那輛舊電瓶車,陸岐黃並沒有馬上就走,而是合起雙手,口中念念有詞的向四方拜了拜,這才一溜煙的消失在了街角。

就在陸岐黃走後不久,秦越從口袋裡掏出一個手掌大小的葫蘆,拿到眼前看了看,隨手放到旁邊的桌子上便又合住了眼睛,似乎是在等著什麼人。

幾分鐘后,店內的燈光突然閃了起來,連帶著外邊馬路上的路燈同時熄滅,四下頓時陷入到了黑暗。

緊接著,一陣詭異的銅鈴聲伴隨著鐵鏈的拖地聲由遠及近的傳來,秦越這時好像司空見慣了一般慢慢睜開了眼睛。

一團濃霧湧入,虛掩著的店門緩緩開啟,清冷的月光下下霧氣瀰漫,四個身穿長灰袍打著紙傘的高大身影一動不動地出現在店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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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師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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