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一、燒窯遇到冰山訣(一)
切,我以為是啥子東西,不就是冰山訣嘛,這玩意,我早就知道,年輕的時候還遇到過這樣的麻煩。
不過我並不打算和余石匠討論冰山訣的事情,他老人家今天不好說話得很,何況他脾氣一直很古怪。
金城街快到了,現在大概三四點的樣子吧,已經有賣米粉、包子的人起來準備早上的生意了,黑暗中幾點昏黃的燈光,透出模模糊糊的水汽。
我換了個手打火把,余石匠一聲不吭的在前頭走。這樣的凌晨,我不知道怎麼的,突然就想起自己年輕的時候了,那時候每天半晚上跟著師傅出去練功,他為了考驗我的膽子,有時候故意會請出一些惡鬼來嚇我。那時候大家也都曉得我在跟到最凶(厲害)的王清河學陰陽,因此就無緣無故的認為我一有點本事肯定要顯擺,要害人,所以也才惹出了冰山訣的事情。
以前我們農村裡修房造屋都是自己燒磚燒瓦,我們叫做燒窯。燒窯必須得打窯(挖窯洞)。窯打好以後,如果磚瓦也(置)辦好了,就可以開始架火。那個時候也沒得煤炭這個說法,就是有,一般人哪裡買得起,所以,都是先估計要好要燒幾窯瓦,一窯每天要燒好多柴,這樣大約兩年前就必須開始做準備。
一般人家準備這麼兩三大窯的柴火也很不容易,臨時要是沒柴火了,不可能去山上找,普通人就算借柴火給他,按照大窯的燒柴速度,別個一個月的柴給他,他半天也就燒完了,而且,一旦柴燒完了,瓦或者磚還沒好,那就等於要斷火,一斷火,這一窯的磚瓦就毀了。所以,燒窯最害怕中途缺柴,更怕有陰陽拿這個做手腳,因此他們一般燒窯的時候都會派人守到窯邊,一看到他們覺得會法術的人有路過的時候,立馬迎上前去,好言好話打發走,期間不能讓那些有法術的人說一句話。
而我,剛好就不懂規矩背時的遇到了這麼件事。
那個時候我才十**歲吧,我們底下謝家大院子里有個小娃娃吃魚被魚刺卡到喉嚨上了,喊我去化點九龍水(九龍水以後仔細再講),好讓魚刺下去。九龍水嘛,小兒科。我去兩三下就化了那個小娃娃的魚刺,中間他家的大人擺龍門陣說閑話,說潘永木正在燒窯,好多人去看熱鬧。我一聽,也好奇了撒,於是問清楚燒窯的地方,也跑去看熱鬧。
我到了地方一看,硬是熱鬧得很,周圍差不多所有的大人小娃兒都切來,還有那個赤腳醫生李如光也在,哎,我哪裡曉得就是這玩意李如光害了我撒。
「老大,老大……」余石匠突然打斷了我的回憶,「都到了,你不進來,還站到門外頭做啥子。」我這才回過神來一看,還真是到了,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看到手裡的火把還沒熄完,於是說:「師叔,趁火把還有點火,我照到你把燈打開。」余石匠「嗯」了一聲,算是回答。
等余石匠打開燈,我把火把扔到灶里,他又過來喊我往灶里順便加點柴,他熱點水燙過腳……這樣一折騰完,差不多天都麻麻(蒙蒙)亮了,余石匠回到鋪里倒頭就睡。我早起慣了,雖然一晚上沒睡,現在居然睡不著,只好躺倒鋪里,聽到余石匠呼嚕聲,繼續回憶冰山訣的事情來打發時間。
……當時我看到李如光也在,不等主人家潘永木過來招呼我,就跑過去和他打招呼。李如光一看到我,也很高興的樣子,興緻勃勃的問我學藝的事情,我來得及回答他。眼尖的潘永木立馬趕過來給我遞煙寒暄,我不抽煙,於是就沒接。潘永木大概沒遇到這樣的情況,有點尷尬,於是我就找話說,問他燒窯的柴準備夠沒有。
沒想到潘永木一聽這話,立刻臉色大變,二話不說,帶著勉強的笑容強半拉半推的直接把我弄到離窯遠遠的地方,然後給我說了無數的好話,說他們準備燒窯,修點房子也不容易,還說他平時要有啥子做得不周全的地方,也請我包涵。我當時一聽,覺得奇怪得很,他根本沒得啥子得罪我的地方撒,再說,他修房子和我有啥子關係呢。
不過,這樣的情況,再蠢的人也都曉得主人家不歡迎我去看熱鬧,我自討沒趣,於是也沒和潘永木多說啥子,找了個借口自己回家去了。
我回去和大爸一說潘永木燒窯的事情,又說了他如何如何對我。大爸一聽我居然問別人家柴準備夠沒有,當時就罵我:「老大呀,我說你是豬,你又說你聰明,別人燒窯,最怕你這樣的先生去搗亂,你問別人柴準備夠沒有,不是擺明了告訴人家,你要讓他的柴燒不夠撒……哎,農村裡燒個窯多不容易,你說了這話,他們家窯不出事就好,要是出事,你看你跑不跑得脫!」
我一聽,也急了,於是說:「我啥子都沒說,只說了這麼句話,當時李如光挨到我站的,他聽到的,可以作證。」
「哎,你還說李如光,他是啥子玩意你都不曉得,他連個感冒都醫不好,找他看病接骨頭的人一堆堆的,你曉得為啥子不?」大爸一聽到我說李如光,臉色都變了。
「曉不得,我跟到師傅學藝去了,屋裡的事情我哪裡曉得哪門多。」我以為大爸是故意扯開話題,所以滿不在乎的說。
「老大,你呀,腦殼遭門夾了——莽了。這個李如光,他經常放兵馬出來害人,把別個害得手桿腳桿斷了,大家心知肚明,曉得是他作怪,別的醫生是醫不好兵馬弄斷的手腳的,這樣一來,惹不起他,只有找他接骨頭看病,他靠這個發的財,你曉得不?你說這樣的人,他會給你作證?硬是想得美!」
「大爸,你想多了,我又不是真的要潘永木柴燒不夠,我不會做啥子手腳的,你放心。」我看大爸越說事情越嚴重的樣子,認為他是在小題大做的想藉此訓我,我最煩他這套,於是連忙撇清干係,表明立場,也不想聽他再啰嗦。
大爸曉得我的個性,不好再說啥子,只是一再的叮囑我,不準做手腳搗亂,別人修房造屋很不容易。這個道理我哪裡不明白,何況我去搗亂又沒得啥子好處,我為啥子要做這些損人不利己的事情。
我何老大一天要做的事情多了,哪裡可能把這些小事情還放到心上。所以我一天該做啥子還是幹啥,師傅喊我在家裡呆一天就回他那裡,所以過了一天,我就回師傅那裡去了。
在師傅家跟到師傅和王三娃白天做事,晚上練功。我早就把潘永木的事情忘得一乾二淨。
就這樣,算起來差不多過了四五天的樣子,潘永木的窯該出磚瓦的也應該早就出了,就算他一窯有一萬瓦,也應該出來了,然而就在這時候,大爸到師傅家裡來找我了。
那天我還在土裡和王三娃挖土,師娘跑來喊我趕緊回去,說是大爸找我有急事。我一聽,以為是他家裡出了什麼大事,趕忙扔下鋤頭就跟到師娘去找大爸。
大爸一看到我,啥子話都沒說,拉著我就要走,甚至不允許我和師傅打個招呼。我一看他這架勢,還以為出了天大的事情,於是也就急急忙忙的跟他回去。半路上大爸一直緊緊拉住我的袖子把我往前扯,生怕我跑了一樣,他火氣大得很,我問他:「大爸,是不是我們屋裡出了啥子事?」
「不是我們屋裡,是別個屋裡,潘永木的窯出問題了。」大爸說話對我沒有好口氣。
「他的窯出問題?那和我有啥子關係,你跑來把我喊回去幹啥子?」我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你還好意思問我!」估計不是看在我已經是大人的份上,大爸早就兩耳光扇過來了,「他的瓦本來三天前就應該出窯,結果到現在,把屋裡所有的柴都燒光了,窯都還沒得一點點動靜……眼看可以蓋六千瓦就要毀了,他跑到我屋裡來找我,跪倒哭到給我說,喊我讓你放過他。」
「這和我有啥子關係?憑啥子說喊我放過他?我哪門弄不明白呢?」我還真是被他說糊塗了。
「和你莫關係?你不是在燒窯那天跑去看熱鬧,潘永木遞煙給你,你還不接,還問別個柴準備夠沒有!」大爸口氣還是很不好。
「那個?我不抽煙,你曉得的,至於柴,我當時只是找話說,才這麼問了一句撒,而且我這些天一直在師傅家裡,就算要做手腳,也沒得機會……」我連忙解釋。
「你們學陰陽的人的本事,哪個弄得清楚?說不定你不用去窯邊,就可以直接搗鬼……」
我一聽大爸這話,居然他說得好像我還真的是我做的手腳一樣,我也火了:「大老漢,我是你親生侄兒,你還幫到外人說話,懷疑我做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