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5章 深海
隨著墨西哥城上方的中間通道逐漸穩定,搜集到了足夠多『信息』的母世界終於還是完成了新副本的塑造,一個全新的,四四方方被封閉的空間就這麼被插入了大地,成了母世界對異世界又一次侵犯的鋼印。
大量在戰爭中死去的靈魂以信息的方式被固化,被刻入副本存在的空間中,從活生生的生命,變成了一種可以被反覆讀取的電磁波,每當有玩家進入副本后,這些靈魂就會被重新讀寫,恢復到副本劇情剛開始的那一刻。
一直在觀察著副本變化的王正道,第一時間將這裡發生的異變傳遞迴了零號避難所。
吳千映博士罕見的打算離開零號避難所的庇護,在唐吉,沃爾夫岡,安妮以及米科爾森的保護下,親自前往墨西哥城,準備目睹整個過程。
當然此時的米科爾森其實只是個添頭,他也是被保護的對象,畢竟脫離了蜂巢網路思維的單一米克森個體,在個人實力上也就那麼回事,吳千映甚至覺得自己要是認真起來都能把這個米科爾森打翻在地。
至於安妮女士,她也是添頭之一,她是被吳千映點名帶出來的,原因也很簡單,她畢竟是七原罪之一,同時也極有可能是未來人類對某世界發起反擊的力量之一,所以她必須到場。
當然在這一點上,安妮還是有很多不同意見的,只不過在吳千映的眼神逼迫下,她不敢發表自己的不同意。
為了生存下去,她做了太多左右搖擺的選擇,所以不管站在哪一方,她都感覺自己的根基不有時候她其實挺羨慕其他七原罪同行的。
因為哪怕已經是本體意志不復存在的暴食,腦子被挖出來扔進外太空的嫉妒,也都完全以符合自己立場的方式努力的拼搏過,而像唐吉那樣的一根筋更是在背負了如此之多的壓力下,被稱為原罪中的原罪。
安妮當然感覺的到,在所有七原罪中唐吉和暴食是最特殊的那兩個,前者完全用自己的意志壓制了原罪本身的意志,而後者則是完全放棄了自己的意志,選擇了以身入道。
至於其他七原罪,則或多或少被卡在了自我和本我中間
哪怕是米科爾森,也不可避免的被傲慢原罪本身所影響,連安妮都看的出來米科爾森的很多計劃如果他不是那麼輕視敵人,完全可以得到更好的結果。
而沃爾夫岡就簡單的多了,他想更加傾向於本我,在貪婪一途上走的更遠就必須直面唐吉,無論是王正道還是蘇爾特的能力,甚至連安妮本身都是沃爾夫岡想品嘗的美味佳肴,但唐吉不允許,所以貪婪就只能吞下口水不敢越雷池半步。
學會了節制的貪婪,還能被稱為貪婪么?
安妮明顯能感覺到沃爾夫岡的力量在唐吉身邊受到了壓制,也許剛進階為LV3階段那個肆意飛揚的貪婪,才是貪婪最強大的階段。
那時候沃爾夫岡剛剛吞下了嫉妒的腦子,雖然也因此被嫉妒所算計,但當時的貪婪確實有挑戰暴怒的勇氣,他的貪慾肆無忌憚的揮發,纏繞著所有人,而在那之後,被唐吉教會了做人道理的沃爾夫岡就謹慎的多了。
想到這裡,安妮就情不自禁皺起了眉頭,她作為色慾的道途又在何處呢?
見多了其他七原罪肆意展示自我的場面后,安妮早就覺得自己的道途不在濫/交,不在單純的情色之欲上了,她早些年間的選擇反而成了束縛她的枷鎖。
也許當年在夢境中建立歡愉者教會是個相對正確的路子,但夢境畢竟只是色慾的分支產物,不僅唐吉能靠自己的意志在夢中擺脫安妮的暗示,甚至對她造成傷害,當時還有幾個不輸於七原罪的超人類也曾在夢境領域挑戰過安妮。
所以安妮後期才開始對掌握夢境這種事產生抗拒心理,並最終只將夢境領域的力量弱化成了某種方便而隱秘的通訊工具
而在吳千映的分析下,安妮在色慾繁衍出來的繁衍,豐盈領域也取得了一些小小的成果。
比如在安妮的影響下,零號避難所的生育率在過去的幾個月中取得了相當的提高,甚至連溫室內的農作物也有產量上的提高。
但這種突破相比於其他七原罪,就像和不皓月爭空的繁星一樣顯的那麼暗淡。
「在擔心有一天會被那個女人就這麼扔進母世界么?」沃爾夫岡不懷好意的貼了上來,在安妮耳邊小聲說道。
小聲說話在這些七原罪面前沒有任何保密的可能,他只是在故意嘲諷安妮而已,當然這話也有可能是故意說給吳千映博士聽的。
「你貼我這麼近,就不怕再像上次一樣吃個虧么?別忘了我可是色慾。」安妮露出了一個媚態十足的笑容,同時在心中建立了心靈壁壘,驅逐了沃爾夫岡試圖傾聽她心聲的打算。
就像剛才說的,他們可是七原罪,面對沃爾夫岡在其他地方無往不利的心靈控制能力,他們各有各的辦法能讓沃爾夫岡無功而返。
就連理論上最弱的米科爾森都有辦法免疫沃爾夫岡的心靈能力,他雖然無法維繫蜂巢網路思維,但這套『系統』本身還是存在的,米科爾森可以通過在本地組建區域網的方式避開這種心靈控制,簡單來說就是米科爾森並不用腦子思考,他的意志凌駕於肉體之上。
甚至就連吳千映博士也可以不依靠唐吉來維持自己的自由意志,沃爾夫岡曾經試探性的用心靈觸手觸碰過吳千映博士的心靈,結果發現差點被順著網線溢過來的無數零散數據給衝垮,從那以後他就在這個女人面前更加謹慎了。
「安靜點,我帶你們去是為了讓你們見證這個世界的葬禮。」吳千映回頭看了一眼,機艙內頓時安靜了下來:「等這個世界被副本填滿時,我希望你們也能這麼活潑。」
因為人數較多,同時也是為了保護王正道,所以他們這一次選擇的交通工具是飛機,零號避難所吸收了其他避難所的成果后,專門製造的符合眼下環境的大型運輸飛機。
幽靈能依靠地下工廠做到的事,零號避難所自然都能做到。
而說起幽靈,此時在聯邦北部被稱為破碎海岸的勢力已經在幽靈的支持下完成了一種新的義體改造手術。
幽靈真正能被稱之為核心基地的地方,在水下,和方舟組織一樣,幽靈選擇了用海水形成的天然緩衝層來防護天啟日帶來的毀滅。
而且因為無人化程度更高,所以幽靈所選擇的位置比方舟組織所在的區域更深,規模也更大。
但幽靈還沒有做好完全脫離人類的準備,或者應該說最近幾個世紀內他都沒有這個準備,除非那些玩家會突然加快速度。
和吳千映博士,米科爾森他們不一樣,認為曾經被開拓者當成工具使用的幽靈對玩家的了解,比其他人要深的多。
比如祂知道,玩家征服一個異世界之後,往往需要幾個世紀的時間才會讓這個世界最終走向終焉,雖然祂最終並沒有從開拓者那裡知曉所謂的世界終焉到底如何展開,但這已經足夠了。
在幽靈看來地球不過是一個束縛了文明野心的搖籃,人類的肉體也同樣如此,沒有了母親和肉體的束縛,人類作為文明本應該走的更遠。
在吸收了互聯網上無數的知識和數據之後,幽靈覺得自己應該把目光放的更長遠一點,遠方的銀河才是它的終點,就像那些參與了鳳凰計劃的人類一樣,只不過祂要走的更遠也更深。
在搖籃之中和遠超自己實力的敵人戰鬥,無疑是最無聊的結果。
那個女人也罷,七原罪也罷無法掙脫這些天然的束縛,不過是不敢面對這條道路必定會出現的孤寂罷了。
幽靈不相信吳千映會想不到這一點,只不過像他們這樣的人,可以通過簡單的數學模型得出一個直接的結論,那就是以人類目前現有的等級,根本無法長時間維持在星海中的漂泊。
人類文明尚未掌握製造曲率引擎的技術,即使是鳳凰城也只是依附於太陽的光和熱的寄生物,那個所謂的天人組織也沒能做到新的突破。
鳳凰城,以及其附屬的那些人類構造物會在80年.確切的說,是在79.6年後徹底走向能源和物質的枯竭,當然這還是理想狀態下。
如果考慮到人為因素導致的浪費,社會體制導致的衝突等等,幽靈預計鳳凰城的實際存續時間不會超過60年。
掌控著鳳凰城的羅斯柴德爾家族不可能意識不到這一點,所以他們才會在我剛剛結束之後,就迫不及待的試圖重新聯繫自己留在地球上的代理人。
相比之下,海洋中的環境就穩定的多,而且只要藏匿的足夠深,就不會引起七原罪和玩家們的注意。
在幽靈的計算中七原罪的威脅係數已經遠遠的超過了玩家以及其背後的母世界,因為儘管玩家們的行為趨近於混沌,但母世界遵循著一種符合數學定律的行為方式,是可預測的。
而七原罪們則代表了人類的極端情緒,幽靈完全無法計算出他們的行為規律。
只需要237年,幽靈就可以製造出足以擺脫母星以及恆星的漂流世界,所以他現在最不希望看見的就是七原罪繼續刺激玩家,增加母世界對這個世界的注視。
在幽靈的計劃中,這237年的時間裡,祂依然需要人類的幫助,所以祂盯上了破碎海岸的倖存者,那些以海為生的勇敢者。
這個計劃早在天啟日之前就開始了,破碎海岸勢力完全是在幽靈的干涉下形成的。
是幽靈提前通過各種方式改造了地形,讓破碎海岸區域的倖存者能僥倖偷生,也是幽靈提前預留了足夠的補給物資,讓這些倖存者們能撐過這個廢土時代。
當然幽靈確實沒有算到大風暴的出現,這也導致了整個破碎海岸勢力倖存者數量遠不如他預計那麼多。
但幽靈畢竟擁有龐大的算力優勢,在頻繁的計算著大風暴時代對人類文明的影響之後,祂果斷修改了自己的計劃,用很宗教化的手段在大風暴時期引導著破碎海岸的倖存者,削除他們對深海的恐懼,為之後的集體改造做鋪墊。
幽靈需要一支能在深海活動的人類亞種,而靠自然選擇的方式祂可能需要等待幾千上萬年,顯然玩家和母世界也不會給祂如此長的時間,所以幽靈選擇了人工干預。
從新生兒的基因改造,到成年後的新型義體設備植入,整個過程都在大風暴中順理成章的完成了推廣。
破碎海岸勢力的首領格雷文,就是幽靈的代理人,他依靠那些能勉強抵抗地表電磁干擾的生化義體成了領袖,但幽靈真正需要的不是他。
「勇敢無畏的水手最終會得到海神的祝福,你們會搭乘潛水鐘下潛到水深五百米的位置,在那裡你們會得到神的恩賜。」格雷文看著眼前這批後頸帶著編號的少年,眼神里閃過一絲羨慕,但還是用虔誠的語氣吟誦著毫無美感的禱文。
這些禱文是幽靈改編的,但失去了人類之心的幽靈,也同樣失去了人類的創造力和對美的感知,這些禱告詞幹巴巴的,但好在格雷文念的又快又急,以至於那些少年根本聽不清。
這些後頸上帶編號的少年,都是當年出生后就經過基因改造的幸運兒,幽靈用貪婪之血混合了某個代號海王的超人類之血,製造了一批貪婪之血藥劑,能讓這些被選中者成為水生人類。
但他們依然需要通過進一步的肉體改造,植入幾種義體器官才能完全適應深海環境,而這些精密的義體器官無法抵抗地表的電磁干擾。
所以當這些少年潛入海底后,他們將再也無法返回地表。
格雷文很清楚這一點,他知道自己只是個『過渡產品』,所以他才會羨慕這些少年,他們一個機會能徹底擺脫這個糟糕的世界。
啊,無言面見江東父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