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秘密
這一聲彷彿晴天一道霹靂在庭院中炸開,遠處看著的萬年登時瞪大了眼睛,沒想到匡王居然會對曹琦動手,而下一秒,萬年只覺的身後一道勁風襲過,那巨大的力道險些將他吹起來!
是十四!
萬年暗道不好,果不其然,那人快的像是一道黑影,直接將匡王撲倒在了地上,下一瞬便抬起右手,指縫間閃過一道銀色的寒光!
是短匕!
「殿下!」萬年嚇得魂飛魄散!
「十四!」
曹琦也厲聲呵斥道!
十四的動作登時戛然止住,那柄短匕的尖兒就垂在匡王的眼球正上方,只要輕輕一動,就可以將他的腦袋整個扎穿。
十四是有這個實力的。
匡王的腦袋此刻在他的眼裡,和一個面瓜沒什麼區別,而匡王自從川王死後,心力交瘁,身子極其虛弱,根本沒有什麼精神反抗。
萬年在旁白瞧著,腿都軟了,撲通一下跪在地上,看著匡王那有些痴傻的模樣,他顫抖著聲音:「殿下……別殺殿下……」
匡王的眼神有些獃滯,不知道是不是十四撲過來的時候力氣太大,摔得有些發矇,而十四則雙眼腥紅,半個眼珠都凸了出來,因著那人摑了曹琦一巴掌,他恨不得把匡王挫骨揚灰。
即便是極致的忠於曹琦,他也快壓不住自己的怒火了。
「任何對主子不敬的人,都要殺掉。」
十四咬牙切齒的說道,攥著短匕的手愈發攥緊,甚至木柄都有隱約開裂的架勢。
「十四。」
曹琦冷冰冰的說道:「還不快放開二殿下。」
十四沒有動作,呼吸越來越急促。
「十四!」
曹琦也有些火了,那人這才鬆開了手,但還是不解氣的打了那人一拳,砰地一聲,連院子里樹上的鳥都飛起來了。
匡王只覺得頭暈眼花,隱約間又看到了川王的身影。
這一拳也是自己活該。
不過,看到了川王后,他更加篤定了內心的想法,掙扎了爬起來,不遠處的萬年也反應過來,跑過來將他扶起來。
萬年是和匡王一起長大的書童,感情極深,回頭看著曹琦,眼中的怨恨恨不得化成刀子,將這對狼狽為奸的主僕碎屍萬段。
「公主……您這是什麼意思?」
萬年裝著膽子問道:「不管怎麼說,殿下是君,您是奴才,哪裡有奴才不受過的道理,竟然還讓手下動手傷人!」
十四聞言,往前一步,卻被曹琦抬手攔住:「你說的沒錯,我們曹家是殿下的奴才,我自然也是,剛才手下的人冒失,是我的不是,不過十四護主心切,還望殿下海涵。」
萬年皺眉,曹琦說這話就是放屁,分明是不想賠禮。
「不能殺皇后。」
匡王突然道,他往曹琦的方向走了兩步,態度很是堅決。
曹琦抬眼,臉上的假笑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玩味:「殿下此話何意?」
「皇后是中宮,乃一國國母,豈能輕易動手。」匡王道,「你們已經喪心病狂的殺了老三,還想繼續為非作歹嗎?我告訴你,你回去轉告你父親曹燮,休想對母后動手,就算是為了老三,我也不允許。」
「三殿下已經死了,是因為你死的。」曹琦道,「殿下若真有那慈悲心腸,何必現在言之鑿鑿,早幹什麼去了?」
「我當日並不知道你們會對老三動手,若是知道……」
「可不殺了川王,何來如今的儲位呢?」曹琦反問道,「想必當日殿下是最清楚的,只要有川王在,你便和太子之位無緣,我們曹家也會為了殿下著想,殿下如此恩將仇報,實在是不可理喻。」
萬年覺得不對勁,曹琦從來都是最會虛與委蛇的人,不會和匡王有這撕破臉的架勢,看了一眼匡王,似乎不想再讓他繼續說下去了。
曹琦狡猾,他們曹家扶持匡王,哪裡是真心為他好,不過是覺得匡王根基淺薄好擺弄,日後登基便可做他們手裡的傀儡,到時候,曹家就是名副其實的攝政王。
還說什麼皇後身為婦人掌兵會禍亂朝綱,可長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曹家才是最大的禍根!
「我不需要你們曹家為我著想!」
匡王果然被惹怒,對著曹琦怒吼,像是一條發瘋的狗一樣。
曹琦眼神一凜,隨後又幽幽的笑了起來。
「這是小妹的主意,父親也同意了。」
曹琦彷彿聽不到匡王的反對一般,繼續言之鑿鑿的說道:「我們會在祁山大典上設計,讓皇后死在那裡,到時候,扶持沈賢妃上位,就算聖人不肯,我們也……」
「父皇若是不肯立沈賢妃為中宮,你們還要弒君不成!」
匡王怒吼起來。
曹琦眉毛一挑,趕緊笑著說道:「殿下可不敢胡言亂語,這可是大逆不道的話,若是被旁人知道了,參上您一本,這太子之位怕是不保。」
「不過……」她不疾不徐的繼續道,「就算聖人不立繼后,等他百年之後,還不是殿下讓誰做太后,誰就是太后了,更何況,皇后可是川王的親生母親,川王又是因為你死的,她如何不對你懷恨在心,又怎會以真心待你,只怕背後給您使絆子,叫你儲位之路如履薄冰呢。」
「胡說八道,母后不是那樣的人。」匡王爭辯道。
「父母之愛子女,則為之計深遠,殿下,這世間最真摯而深遠的感情莫過於母親對於孩子的愛意,就算一個人再如何理智,失去了親生骨肉的痛苦,也足矣改變一個人,足矣將一個人逼瘋。」
曹琦笑眯眯的說著:「況且,皇后就這麼個一個兒子,哪裡懂動了些歪心思,在聖人的耳邊吹些枕邊風,殿下還受得住嗎?」
「不會的,母后絕對不會這樣對我的!」
匡王這樣說,語氣卻已經沒有剛才那般堅定了,曹琦見狀,則乘勝追擊的說道:「慈母之心素來如此,只是我忘了,殿下的生母高淑妃早早的離開了人世,殿下似乎不能理解這份感情。」
這般冒犯的話,萬年聽著就氣的肚子疼,可匡王只是神色遊離,被戳到痛處,也只是眨了眨眼睛。
曹琦笑的隱晦。
這一句一刀,不光插在了匡王的心上,也是插在了自己的心上,她曹琦也是自小就沒了生母,楊氏是一個合格的宗婦,一個慈藹的母親,可那是曹行三人能享受的,她曹琦,不過就是一個外人。
「殿下您好好想想吧,我就不打擾您休息了。」
說罷,帶著錦安離開。
匡王能對自己動手,可見對此事的不支持,當然,她也是不支持的,否則,也不會特地跑來,和匡王鬧這一場了。
待其走後,匡王摩挲著坐了下來,曹琦說的話不無道理,可是一抬頭便可看到老三的身影,那人沖著自己和緩的笑著,那樣的溫柔清潤,這般如玉般的公子,這樣處處良善的孩子,哪個父母會不疼愛呢?
況且川王死後,匡王也是見過皇後幾次的,那樣的憔悴,她從前保養的很好,年過四十也不見老態,可是老三一死,她瞬間老了幾十歲下去,每日以淚洗面,數度昏厥。
匡王捂著胸口,只覺得陣陣劇痛。
皇後身為後宮所有孩子的主母,對他已經是仁至義盡,畢竟自己不是那人的親生骨肉,她已經足夠一視同仁了。
「不行。」
匡王攥著拳頭:「絕對不能讓曹家殺了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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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朝會散了后,百官換回自己的靴子,三五成群的走在台階上,曹燮整理了一下袖子,同張炳文一前一後的往下走。
「曹大夫。」
匡王叫住他。
張炳文回頭一愣,下意識的看了一眼四周,匡王和曹燮在朝上素來避嫌,不過青玉案后,也算是昭眾了,大家見怪不怪,甚至有人故意別過頭去,不叫自己惹麻煩。
「二殿下有什麼事嗎?」張炳文拱手道。
匡王視而不見這人的諂媚阿諛,而是對曹燮說道:「曹大夫真是養了一個好女兒啊,大姑娘雷厲風行,小姑娘也是主意百出。」
張炳文還沒反應過來,曹燮就已經知道了原委,遂道:「殿下這話是什麼意思,小女兒的戲謔之言,也要當真嗎?」
「戲謔之言?」
匡王冷屑道:「我看是狂悖大逆不道之言。」
曹燮深吸一口氣,臉上已然不滿。
「我警告你曹燮,中宮國母,你們休想。」
匡王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指著曹燮的鼻子低冷道,嚇得張炳文一把按住匡王的手,皺眉道:「二殿下,您這又是那股氣不對啊,曹大夫也是為了您的將來考慮。」
「我的將來已經鋪平墊穩了,不需要他在考慮了。」匡王說道,「若想要考慮,就考慮考慮如何教育自己的兩個女兒吧。」
說罷,拂袖離開。
張炳文嚇得口中乾澀,大汗淋漓,目送著匡王的身影越來越遠,艱難的扭頭看著曹燮,說道:「大人……二殿下這是?」
「看來是有人把咱們的事情告訴趙元洲了。」
曹燮說著,心裡已經有了人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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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
伺候的婢女端著洗臉凈手的熱水剛要進屋子,就聽到身後有腳步聲,還以為是十四,一回頭髮現是曹燮,嚇得手裡的盆好懸摔了,連忙跪地說道:「老爺您來了。」
她雙腿跪著,雙手抬著那水盆,還冒著白氣。
曹燮挽起袖子,在裡頭凈手一二,隨後推開門進了花廳,曹燮坐在軟榻上,側靠著墊子,穿著寢衣,並沒有穿著足衣,白皙的腳趾裸露在空氣中,懷裡不知道哪裡弄來一隻白貓,瞧見曹燮便跳開了。
「父親您來了,快坐吧。」
曹琦沒有起身,也絲毫不介意自己的衣著打扮,用手拄著下巴,不疾不徐的扯過一旁的衣裳披著,說道:「都這麼晚了,您還沒休息?」
「祁山大典的事情,是不是你告訴匡王的?」
曹燮負手站著,質問著面前的女子,那生冷的語氣和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態度,不知道的,還以為曹琦不是他的女兒,而是他的仇人。
「父親在說什麼?」曹琦神色轉為嚴肅,甚至坐直了身子,「我這幾日都在府里,並沒有去見匡王,至於祁山大典的事情,匡王是如何得知的,女兒也不清楚。」
「除了你還能有誰?」曹燮陰狠道。
曹琦索性將衣服穿好,起身說道:「父親,您這話是什麼意思,這件事情若是只有我一個人知道,您自然可以怪在我的頭上,可是那日張尚書和小妹也在場,您這樣武斷,也太過於偏心了吧。」
曹燮沒有說話。
張炳文是萬萬不敢的,那曹純……
「父親,小妹的性格您又不是不知道,素來張揚,喜好邀功,或許是她忍不住去告訴了匡王也未可知。」
曹琦順勢道:「只是看父親這樣,匡王殿下……」
曹燮雖然不喜歡這個女兒,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對於曹琦來說還是有絕對的信任感的,或者說,他由衷的覺得,曹琦是依附於自己的螻蟻,不敢對自己有違背之心。
「趙元洲這個慫貨,要咱們別這麼做。」
曹燮語氣也松泛下來,冷聲道:「哼,這份膽子,連趙元白的十分之一都沒有。」
「同樣是一個父親生出來的種,一個聰明良善,一個愚蠢不及,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生母的原因。」
曹琦這麼說,表面上是在說匡王和川王,實際上是在說自己和曹純,曹燮如何聽不出來,但因為曹琦的巧言善變,他心裡已經認定了是曹純將此事告訴匡王的,便深深的嘆了口氣。
「由此看來,匡王怕是有異心了啊。」
曹琦不緊不慢的說道:「他不肯殺皇后,甚至因此和您爭執。」冷冷的笑了幾聲,光腳站在地上,「從前就看得出來,匡王很是不滿咱們對川王動手,狗咬呂洞賓之人,如今又阻止咱們在祁山大典上做文章,怕是這匡王不僅和咱們離了心,還早已經不在咱們的掌控之中了,父親……您可得……」
她上前一步,曹燮冷冽道:「你想說什麼?」
「匡王不能再用了。」
曹琦試探道:「隆延行宮還有一個九王,不如我們……」
「不行。」
曹燮想都沒想就拒絕了,曹琦微微蹙眉,不明白父親為什麼要這樣固執的去扶持一個廢物,憋著怒意,沒有說話。
「因為。」
曹燮說道:「趙元洲是你叔叔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