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互相利用
因著近來朝中多事,皇后又因為川王的事情傷了精神,祁山大典的日子最終定在了下個月八號,日子逐漸逼近八月。
遙監殿內,杜薄走了進去,正看到滿頭是汗的楊廣信,便順口多問了一句:「怎麼回事?這殿里怎麼這麼亂?」
楊廣信這才道:「大夫不知道,方才老侍郎又來胡鬧了一圈兒,您和宋女史都不在,好說歹說才請走。」
老侍郎糊塗了這麼多年,一直把自己當兒子,把宋端當兒媳,話說回來,他又故意道:「韓郎君呢?」笑了笑,「不是有他這麼個孫子在嗎?你們沒叫他啊?」
「郎君……他……」
楊廣信無奈的搖了搖頭,韓來最生氣的就是這個了。
杜薄哈哈一笑,多看了楊廣信一眼,這人的心眼似乎很小,從前身份沒被發現的時候,還能很坦然的作祟,自從被韓來知曉他是曹家的人後,反倒謹小慎微了起來,況且處處受限。
「那楊郎中還真是辛苦你了呢。」
杜薄陰陽怪氣的說完,進了上閣,韓來正在書案前處理著鳳閣送來的擬折,看著上面詳細的計劃著祁山大典的事宜。
「我的兒,你阿爺來了都不出去迎接迎接嗎?」
杜薄開口便道。
韓來抬眼,陰冷的盯著他,但杜薄自打羅衣有孕之後,總是得意忘形的,更知道韓來不會拿自己這個損友如何,索性坐下來,笑嘻嘻的說道:「我和你娘都不在,你也是太不孝順了。」
韓來深吸一口氣,罵人的話全都寫在了臉上。
「哈哈哈。」杜薄沒完沒了的說道,「說來也奇怪,老侍郎是先認識你,后認識我,最後認識的宋端,卻偏偏把我們兩個當做兩口子,你這個學生認作孫……」
「我看你是忘了自己是怎麼復職的吧。」
韓來終於開口,實在是聽不下去這人的諷刺。
杜薄也算是見好就收,看了看周圍,說道:「宋女史呢?她都兩天沒在遙監殿了,我是要照顧夫人,她人呢?」
「和曹琦約好去看戲了。」
韓來冷淡的回答,一邊拿起毛筆,在那擬折上批改一二。
「曹琦?」
杜薄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還不放心的確認了一遍:「你是說宋端和曹琦在一起?你別騙我,該不會是被曹琦抓走了吧,你忘了上次宋端從御史府出來的時候,胳膊都被打斷了一條。」
韓來沒有抬頭,輕聲的一應:「是。」
「宋端怎麼想的,竟然和曹琦為伍,那人的品性靖安城無人不知,只怕好人都跟著學壞了。」杜薄憤慨道,「有道是近墨者黑,你這個宋女史該不會眼見著曹家位極人臣,怕的投敵了吧。」
他說著氣話,韓來聽的心裡不快,將擬折放在一邊,皺眉道:「她自有衡量,你別在這裡說風涼話,照顧好你夫人就是了。」
杜薄能在鸞台做這麼多年,當然也不是蠢貨,嘴上這麼說,心裡也大抵知道了這是委身之舉,索性道:「那你和宋女史何時能成親啊?」
他問的直白,加之話題轉移的太快,韓來一愣,說起和宋端成婚的事情時,臉上驀地浮紅,看的杜薄哈哈發笑。
「還真是悶騷。」
杜薄取笑道:「我看啊,宋端這麼好的女子,配你是有些可惜了,不如……我看張炳文那個兒子張子奇是真的不錯,才華橫溢又一表人才,別看他爹不是個東西,生出來的兒子倒是個好貨,你要是為了宋端著想,不如就幫她體個親。」
韓來深吸一口氣,說道:「那你這麼說,倒不如讓羅衣離了你這個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蠢貨,和老家的段師兄再結連理,若是也是如自己方才所說,為喜歡的人著想的話。」
果不其然,杜薄被反將一軍,臉色霎時間慘白,沉默了片刻,才不再玩味的說道:「最近坊間關於你們兩個的傳言可謂是愈發難聽了,就算是想逼迫著你們兩人給出交代,想讓宋端致仕,也未免做的太過了些,你就不管一管嗎?」
「這種話平日里還少嗎?」韓來不甚在意。
杜薄很不滿意這人的態度,遂又道:「可今時今日的韓家,和從前鼎盛的韓家不可同日而語,況且如今……川王也不在了,咱們再如何如何也不過是沒有根的樹,枝葉在茂盛,在這靖安城也扎不住,宋端出身低微,又是女子,被這些閑言碎語纏身,少不了麻煩。」
杜薄這些話總算是說到了點上,韓來看了他一眼,說道:「這件事情等祁山大典之後在說罷。」
杜薄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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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御史府的南院里,宋端看著台上的戲子利落的連翻著跟頭,忍不住拍手稱快,順勢拿過盤裡的果子,心滿意足的吃著。
曹琦甩開摺扇,有一下沒一下的扇著,看著宋端,淡笑道:「沒想到女史這麼喜歡這齣戲,不枉我叫人連夜搭台,請這戲班子了。」
宋端也沒看她,繼續盯著台上的戲子唱著。
「那還真是有勞曹姑娘了。」
曹琦笑道:「無妨,只要能搏宋女史一笑,這些都不算什麼,別說是在這府里搭建戲台了,就是買下來一整個戲園子,也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呢。」
宋端這才轉過頭來,她斜靠著身子,湊近道:「上次看到這麼大的手筆,還是杜大夫呢。」
「杜大夫家資雄厚,我是比不了的。」曹琦道。
「曹姑娘謙虛了。」宋端又呷了杯茶,看著台上的戲子作武打,眼睛都亮了,惹得旁邊的曹琦唏噓,說道,「女史的功夫遠在這些戲子之上,不過是些花拳繡腿罷了,可見是小孩子心性兒。」
宋端放下茶杯,淡淡道:「平日身在其中,不絕如何,眼下看著別人做跳樑小丑,方知此事竟然如此有趣。」
說罷,瞥眼曹琦。
一對狹長的鳳眼,一對圓潤的杏眼。
兩人相視一笑,心照不宣。
「這南院怎麼這麼熱鬧!我來遲了啊!」
正唱著,曹行從月門處不緊不慢的走了進來,宋端瞥眼卻並沒有回頭,這個討人厭的聲音,聽著都讓人直起雞皮疙瘩。
不過宋端被掃興,不代表曹行的心情也會受影響,近日來因為曹琦和宋端的關係逐漸密切,他也得了利,便是和那人常日得見,這真人站在面前說說笑笑,比畫上看著要讓人歡喜的多。
曹琦回頭道:「你怎麼回來了?」
「聽聞長姐在府中搭建戲台,這樣的稀罕事,我當然要回來看看。」曹行直接不見外的坐在了宋端的旁邊,入鼻就是一股極其清冽切透徹的女兒香,他深吸一口氣,滿足的說道,「不過是去跑馬,改了日子也就罷了,誰人敢駁我的面子。」
「那是我的面子。」
曹琦說道。
曹行嘿嘿一笑:「自然是借了長姐的勢。」
宋端夾在這對姐弟當中,聽這話覺得厭惡,更覺得沒有頭緒,不知道是當著自己的面故意如此,還是平日里說話就這般虛假。
「女史可喜歡這齣戲啊?」
曹行看著宋端,殷切的問道。
宋端點頭。
「那就好。」曹行眼珠滴溜一轉,「那還要請女史常來,也不知道長姐有沒有留飯,不如用了晝食后再回去吧。」
曹琦沒說話,單看著宋端的意思。
曹行又道:「不過是一頓晝食罷了,女史不肯賞臉?」
「那就不客氣了。」
宋端面色清冷的盯著台上,情緒也沒有方才痛快,似乎曹行坐在旁邊就像是被一堆蒼蠅繚繞著,又臭又煩。
不過她答應了,任誰也抵制不了曹行的喜悅,遂道:「那我現在就去盯著后廚準備,也不知道女史愛吃什麼。」又道,「不如就讓我猜上一猜,看看能不能拿捏住女史的口味。」
說罷,起身離開。
宋端這才重新坐正了身子,看的旁邊的曹琦笑道:「女史看來很不喜歡我這個弟弟,那不如我以後就讓他別來搗亂。」
「無妨。」宋端冷淡道。
口是心非。
曹琦心道,想了想,又故意道:「不過女史不知道,我這個弟弟對女史可是很上心呢,怕是女史風姿迷了他的眼,叫他見之忘俗,便一心一意的在你上了。」
「我的風姿哪裡比得上曹姑娘。」
宋端話裡有話。
曹琦並沒有生氣,反而道:「真是多謝女史誇獎了。」
一齣戲畢,曹琦引著宋端去了膳堂,這一進去,連曹琦也愣了,那食案上擺了不知道多少珍饈美食,曹家即便再如何厲害,也不能在一個時辰內準備了這麼多,瞧著那平日里不常見的菜色,便知道是曹行叫了禮席的活,這才擺了這麼一大桌子。
「曹公子還真是大擺宴席,看得起我宋端。」
宋端挑眉道。
曹行一邊幫她擺正椅子,一邊說道:「女史這叫什麼話,您的身份也配得上這一桌子的佳肴,只是我不知道女史平日里愛吃什麼,就乾脆讓他們都做出來,總歸是錯不了。」
「那我就不客氣了。」
宋端坐了下來,曹家姐弟也依次落座,侍奉的婢女正要布菜,一旁的曹行攔住她,說道:「你只管伺候好我姐姐就好,我你也不必管了,至於宋女史嗎,我親自來布菜。」
那婢女點了點頭,一頓飯便只顧著曹琦。
而曹行則接過宋端手裡的玉筷,看了一眼桌上的菜色,夾了一片魚膾放在宋端的玉蝶上,說道:「女史先嘗嘗這個清清口,這是今早新打上來的魚,冰水激過,最是脆嫩可口了。」
宋端應聲,正準備接過筷子吃,誰料想曹行直接夾在了自己嘴前,她微微眯眼,看著那人。
曹行倒是一臉開心,似乎看不出宋端的臉色,那人回頭瞥眼曹琦,她完全不往這裡看,沉默片刻,張開嘴將那魚膾吃了。
曹行深吸一口氣,彷彿得到了什麼巨大的滿足,微咽口水,又拿起一個瓷碗來,裡面赫然是羊肉粥。
羊肉在趙國有多貴重,宋端心知肚明。
這種好東西都拿出來給自己了。
「女史嘗嘗。」
曹行舀起一勺在宋端的嘴邊,這一而再的行為被拒絕。
「我自己吃就好,不必公子伺候了。」
宋端道。
「這最後一口,女史別見外。」
曹行執意如此,宋端也不得不張口吃了,曹行這才坐了下來,他一邊吃著,一邊不住的盯著宋端的嘴。
瞧著那些吃食觸在宋端嬌嫩的唇邊,又經貝齒啃咬,最後順著那光滑潔白的脖頸咽下,越看越入迷,越看越心跳如雷。
只是苦了宋端。
和變態一起吃飯,實在是太難了。
終於飯畢,幾人又閑談了幾句,宋端告辭離開,不過這一回,素來重視宋端的曹行並沒有起身,曹琦瞥眼,沒說什麼。
送走宋端后,他還坐在那裡,曹琦乾脆的說道:「怎麼?人家吃個飯的功夫,你就受不了了?」
曹行伸手在褲襠處按了按,倒也不介意被曹琦揭短,而是道:「我早晚有一天要讓畫上之事實現,我要宋端。」
「我也要宋端。」
誰料曹琦也說了這麼一句,曹行笑道:「哈哈,長姐和我要的,怕是不一樣吧。」
可曹琦扶著下巴,似笑非笑的說道:「若是一樣的呢?」
曹行的笑容逐漸斂去,轉移了話題:「不過長姐,這宋端做的委實太假,你不會真信了這人會和咱們聯手吧。」
「我當然不相信。」
曹琦說道:「這人對韓家忠心耿耿,更對韓來情誼深重,如何會為了咱們背叛,不過……現在還用得上她,想必她也是知道,咱們和她真正的對局,還在後面呢。」
曹行沒說話,方才曹琦說宋端對韓來情誼深重的時候,他已然被憤怒填滿了內心,臉色凝鐵,神情陰狠。
曹琦盯著他,忽而一笑。
說來奇怪,不光她一個人的脾性像極了叔叔曹侃,這個曹行也是活脫脫的傳承,曹燮的四個兒女里,也只有曹純和曹獻像了他,都是一樣的蠢貨。
而傍晚的卧房裡,曹行穿著寢衣站在書案前,上面擺著他還未完成的畫作,那畫上的女人有著一雙晶潤的杏眼,此刻迷離氤氳,如被置在案板上被刮乾淨鱗片的魚,四肢大字,做五馬分屍之狀。
曹行提筆,將自己的輪廓不緊不慢的勾勒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