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震懾
固陽公主還在和宋端置氣,迎面忽然一陣勁風,電光火石之間,她似乎看到了什麼東西正在沖自己襲來,尖叫一聲,以為自己年紀輕輕的就要命喪於此了!
「宋端!」
固陽公主下意識的大喊一聲!
可下一秒,她看到的那東西並沒有刺中自己,她渾身發抖,急喘了幾口氣,猛地抬起頭來,聞到一股極重的腥味。
固陽公主看清局勢后,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那柄暗箭被宋端攥在手裡,鋒利的箭尖將其手背刺穿,正在汩汩的流著血,可即便是這樣,那人仍然沒有放下自己的手。
「宋……宋端!」
固陽公主哭腔甚濃,又對著四周大喊道:「來人!來人護駕!」
聲音一出,正在四面巡視的金龍衛和銀龍衛立刻蜂擁而上,將一路上的所有車轎團團圍住,刀刃出鞘的聲音此起彼伏,刺耳的很!
「護駕!護駕!」
金龍衛的李贄舉著自己的佩劍,飛快的趕到固陽公主和宋端的身邊,他看到那人手上的傷口,連忙道:「女史!這裡實在是太危險了!您還是趕緊下馬入矯吧!」
「小心!」
宋端耳朵動了動,眼睛看向那暗箭射來的方向,那裡是一片茂密的樹林,眉頭緊皺,攥住馬的韁繩,揚聲道:「看好各位主子!」
說罷,躍身下馬,奔進那樹林里!
「宋端!」
固陽公主嚇了一跳,半個身子都探了出來,焦急的喊道:「宋端你回來!宋端!你不要命了!」
李贄見狀,連忙伸手將固陽公主按了回去,厲聲道:「公主小心!這裡實在是太危險了!」
刑哲也趕了過來,看到固陽公主沒事,慘白的臉上才多了一些血色浮出,緊張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固陽公主瞧見他,也來不及追究李贄的無禮行為,立刻抓住刑哲的袖子囑咐道:「宋端去了南邊!你快跟上去!快!別讓她出事!」
眼下這麼危險,刑哲不肯,可是李贄說道:「我的武功在你之上,保護公主綽綽有餘,你快過去看一眼,宋女史受傷了,況且那是射來的暗箭,保不齊上面會塗毒。」
刑哲這才點了下頭,奔襲進那茂密的樹林里。
「女史!宋女史!」
刑哲大聲的喊道,他拔出自己的佩劍,謹慎的巡視著四周,這裡的樹林實在是太密集了,連正常走路都要小心,更別提在這裡面動手了。
『叮——』
左邊傳來一道清晰的刀劍碰撞聲。
刑哲立刻側耳,向左邊看去,可是那樹葉擋住了視線,他不由得攥緊了佩劍的劍柄,往左邊小心的走去,一邊大聲的喊道:「宋女史!宋端!宋端!」
『砰——』
一聲重擊響徹雲霄,刑哲瞧見一個人影飛了出來,重重的撞到了不遠處的樹上,震得那樹榦搖晃,上面的樹葉也紛紛散落,像是下了一場秋後的暴雨一般。
刑哲開始還以為是宋端,心臟頓時縮緊,可是下一秒他發現,那落地之人不是宋端,而是一個黑衣的蒙面男子。
下一秒,一直在尋找的宋端也現身,她伏在樹上,也氣喘吁吁的,看著那破碎的領口和嘴角的鮮血,可見已經是纏鬥一番了,她瞥眼不遠處的刑哲,厲聲道:「抓住他!」
刑哲不等宋端命令,就已經提起佩劍沖了過去,那男子剛才撞在樹上看樣子也受了內傷,動作顯然比剛才緩慢了一點兒,可這短短的一愣神,刑哲的佩劍順利刺穿了那男子的右腿!
刑哲本以為自己得手了,誰知道男子那露出來的眼睛中,似乎找不到一絲痛楚,彷彿刑哲刺穿的不是自己的腿一般,只見他一個轉身,順勢將肉皮扯碎,那帶著血沫的腳踝狠狠的鞭在了刑哲的手臂上!
刑哲被那巨大的力道逼的連連後退,踩得那地面的枯枝斷裂一片,抬眼再看那男子,正準備逃開。
宋端一躍而下,踹在那男子的背上,將他狠狠的按在地上,抓起他的胳膊猛地一轉,左手攥住他的蒙面,一把扯開!
誰料想扯開的同時,男子拚命掙扎,伸手在臉上抓了一下,宋端的瞳孔霎時間縮成針鼻兒。
她實在是沒想到,男子為了不讓自己看清面容,居然伸手將自己臉上的肉給抓個稀爛,連白骨都清晰可見,她心裡微怵,被男子偷襲,一腳踹在了胸口,狠狠的飛了出去!
刑哲趕來將她接住,再看那男子,早已經不見了人影。
在這樣複雜的地形里行動還能如此之快,可見此人輕功一流,加之那人的身形眼熟,刑哲在回憶里搜尋,也能挑出幾個可疑人來。
不過眼下還是要按照固陽公主的囑咐,保護好宋端的安全。
「女史,您沒事吧。」
刑哲扶著她,剛才男子的那一腳踹的實在是太用力了,宋端忍不住嘔出口血來,整個人的身子也軟了許多,連基本的站著都在打顫,她伸手擦去嘴角的血,說道:「回去。」
刑哲皺眉應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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固陽公主遇刺,並且還沒有抓到賊人,這件事情即刻就傳入了宮裡,聖人聽聞,下令讓儀仗回宮,取消祁山大典,但皇后執意不許,聖人無奈,只得繼續往後推遲大典的時間。
為了確保回程的安危,只得將太行軍調過去一大半進行護駕。
深夜的沿途驛站里,皇后梳洗過後,穿著寢衣坐在榻上,伺候的婢女從外面進來,小聲說道:「娘娘,岑女史和宋女史來了。」
皇后說道:「讓她們進來吧。」
婢子點頭,引著宋端和岑越進來,後者在前面走著,不放心的回頭看了一眼宋端,那人雖然已經由隨行的御醫醫治過了,但身子看起來還是虛弱的很,小聲道:「端午,不如我自己回稟吧。」
宋端搖了搖頭,蒼白的臉上有著些許勉強。
岑越無奈的嘆了口氣,兩人給皇后問安后被賜坐,瞧著宋端捂著胸口的手,上面還纏著紗布,皇后問道:「宋端,你的傷怎麼樣了?」
宋端連忙坐正,說道:「多謝娘娘關心,不礙事的。」
「今天你也是太大膽了些,獨自一人去追那賊人,若不是有刑哲跟著保護,本宮以後可不知道怎麼和千年交代呢。」
皇后不緊不慢的梳著流雲般的長發,但嘴上這麼說著,語氣卻絲毫聽不出來擔心的意味,自從川王死了之後,她對這些孩子的疼愛也不自覺的減少了許多。
宋端垂眸道:「娘娘說的是,今日是下臣考慮不周。」
「可知道那賊人是誰?」皇后又問道。
宋端搖搖頭,她雖然扯下來那男子的蒙面黑布,但是那人毀去了自己的臉皮,大有魚死網破的架勢,當時自己若是糾纏不休,只怕那人會狗急跳牆,當真行些亡命之舉,自己只怕要喪命了。
「今日固陽也嚇得不輕,本宮剛才也去看過了,這丫頭平日里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也被今天的架勢弄得淚眼婆娑的。」皇后不疾不徐的說道,「到底還是個小孩子。」
「不過……」
皇后讚許道:「今日還得虧你救駕及時。」
宋端忙說這是自己應該做的。
「娘娘。」
岑越在旁邊看著,終於找機會問出了自己的心裡話,也就是大家所有人的疑惑,皇後為什麼還要執意舉辦祁山行大典,要知道因為今天的事情,跟著的妃嬪和各家官眷都炸了廟,恨不得現在就回宮去。
皇后一眼便看了出來,遂道:「近來朝中多事,本就人心浮動,若是再取消祁山大典,勢必要擾亂民心,所以就算是冒著危險,這祁山大典本宮也要去做,往後再推遲推遲罷了。」
說罷,深深的看了一眼宋端,那人微微斂眸。
「罷了,你們先回去休息吧,明日午後就要回宮了。」皇后擺手道,「這期間好生守著吧,切莫再出什麼意外,今日那賊人已經打草驚蛇了,想必也不會再冒然出手。」
宋端點頭,只覺得胸口滯悶,痛苦的皺了皺眉頭,和岑越離開,這房門才剛關上,岑越就抱怨道:「自己一個人不怕死,還要拉著滿宮的娘娘和官家女眷送死嗎?這就是心懷天下的國母?」
宋端聞聽此言,頓時嚇得連心口都不疼了,連忙捂住她的嘴,又不放心的回頭看了一眼房門,皇后大抵是沒聽到。
不過,岑越一向心直口快。
從前只以為是她心性脾氣所致,現在看來,背後站著太后的她,也算是百無禁忌,宋端嘆了口氣,回去了自己在驛站安排的房間。
剛一進去,她瞧見一個熟悉的人影,是曹琦,她此行也跟著,不過白日的事情她並沒有露面,漏夜前來,怕為的就是此事。
「曹姑娘。」
宋端小心的合上了房門,回頭時,聞到一股藥味兒。
多年習武,宋端一聞便知道這是金瘡葯,走過去,在那桌案上看到一個小瓷瓶,拿起來聞了聞,倒也沒懷疑,倒出些塗在自己的嘴角,隨後坐了下來,解開手上的紗布,赫然一驚。
自己掌心的傷口隱隱發黑,還有膿血。
這暗箭上果然有毒。
『當』
清脆的一聲,宋端瞧見曹琦拿出另外一個銀盒,放在桌子上,笑吟吟的說道:「女史不妨一試,此毒可解。」
宋端抬眼,那黑衣男子果然是錦安。
「為什麼要刺殺固陽公主?」
宋端直接問道。
曹琦眼珠輕轉,拄著下巴,用手指去觸碰那燭台,宋端卻將那燭台拽在自己面前,拿起果盤旁邊的短匕,在那火苗上燒了燒,深吸一口氣,刀劍抵住那塊的黑肉,狠厲一削!
曹琦忍不住皺了皺眉頭。
宋端已經疼得大汗淋漓,鬆開齒關,打開那銀盒,裡面是些白色的粉末,捻起來一些,輕輕灑在傷口處,雖然黑肉被削去,但並沒有流出太多的血來,只是處理過後,手心有了些只覺。
「我這是為了保護皇後娘娘,女史看不出來?」
曹琦看著宋端用乾淨的紗布將掌心重新包紮好,只是最後的扣單手不好打結,便伸手過去,輕輕的幫她系好,用自己的指尖去抓著宋端冰涼的指尖,淡淡道:「只是……威懾總要放在關鍵的人身上。」
宋端挑起眉頭,對於這個回答很是不快,攥了攥拳頭,感受著那傷口處傳來的痛楚,稍微放下心來,沒處理之前,那塊肉已經死了,就算是用力去按,也沒有什麼感覺。
「所以就選了固陽公主?」
她質問道。
曹琦不甚在意,他們曹家連川王都能殺害,一個不是嫡出的公主又算得了什麼,遂道:「只是看來,皇后和聖人也不是如傳言中那般疼愛這個小公主,我今天讓十四奪了她的性命,本以為可以藉此震懾,叫他們取消這次的祁山大典,誰曾想,皇后居然這麼固執,可見不是親生,便不當回事呢。」
她說著,心裏面有些沉,似乎是聯想到了什麼。
宋端沒有說話。
「只是女史也真是的,何必要替她當下這一箭,叫自己吃了苦頭。」曹琦鬆開她的手,那指尖在包裹的紗布上緩緩轉圈,眼神也溫柔了許多,「那不是什麼劇毒。」
「直衝面門而來,就算不塗毒,人也活不了。」
宋端說著,瞥眼曹琦:「不似你的那個侍衛,就算是活活的剝開自己的臉皮,也能和沒事人一樣。」
說罷,看向曹琦的身後。
窗子的位置。
開著的窗戶外,站著一個陌生男子,他頂著一張極其陌生的臉,但是那身形,還有那腿上的傷口,無疑都在證明著,這就是今日同自己和刑哲交手的少年,遂道:「這易容之術還真是厲害。」
曹琦沒有回頭,呵呵一笑,說道:「這是他最後一張臉了。」
「好看。」
宋端毫不吝嗇自己的誇獎,由衷的說道:「還真是越換越年輕,和姑娘站在一起,絲毫看不出來,真實年紀比姑娘還要大呢。」
曹琦仰頭笑了笑,起身說道:「女史玩笑了。」又道,「今日若不是刑哲在旁邊,他也沒必要重傷女史的。」
宋端笑而不語。
曹琦告辭離開,出了驛站后,她端詳著十四如今的臉,還真是越來越年輕了,三十餘歲的人,像是十四五一般了。
她已經老了,可錦安還是如初見一般。
「真好啊。」
曹琦伸手摸了摸他的臉,十四微微扭頭,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