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血戰新圩(上)
桂山蒼蒼,湘水泱泱。長征烈士之雄風壯節,與山共峻極,與水同流長。
自廣西興安縣城往北15公里左右,就是著名的界首鎮。湘江上游,自鎮區東邊緩緩而過。岸邊,一座古老的祠堂,大門上刻著「三官堂」三個大字,這就是彭德懷指揮紅軍渡江的指揮部。三官堂廟雖是危險地帶,但地勢稍高,視野開闊,便於觀察,能直接看到渡口情況。為了更好地指揮全軍團作戰,特別是渡口附近的戰鬥,彭德懷不顧個人安危,把軍團指揮部設在三官堂廟內,冒著槍林彈雨緊張地指揮著紅軍左翼的掩護戰。白天,敵機不停地來轟炸、掃射,晚上敵人兩次快要攻到這裡,廟牆上彈痕累累,屋頂也被打出兩個天窗,其他首長都勸彭德懷趕快撤離到安全的地方,但一向身先士卒的彭德懷仍沉著地聽取消息,發布命令。當然,對於自己的這支勇猛頑強的部隊,彭德懷是十分放心的。
多年來,這支部隊跟東征西討,打過無數次的惡仗、險仗、硬仗,縱橫馳騁於湘山贛水,為中央蘇區立下了赫赫戰功。任何險境下,都能獨當一面,獨撐危局。
但這次打的是被動的防禦戰、阻擊戰,兵力、物力、武器明顯處於劣勢的情況下,他的部隊將不得不付出高昂的代價。明天,將是一場前所未遇的惡仗、硬仗,是一場名副其實的血戰!
中國革命已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頭!
彭德懷的心沉甸甸的,像壓著千斤重石。
彭德懷手指在地圖上標有新圩的字眼上用力點了點,嘴裡喃喃自語道:「五師,李天佑……」
被彭軍團長念叨的李天佑現在卻卻滿腹的憂鬱,滿腔的怨氣,他渴望長夜不要太快過去,他甚至有些害怕看見黎明。因為只要天一發亮,他的將士就要被迫與桂軍展開激烈的鏖戰,有無數的將士將會在血戰中離他而去。
打仗死人流血是正常的事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如今他的部隊擺在無險可憑的陣地上死守,被動地承受敵人炮火的猛轟和飛機的狂炸。
敵為刀俎,我為魚肉!更可怕的是這種劣勢的阻擊戰不知要堅持幾天?
沉寂的夜色中,刺骨的冷風裹著淅淅瀝瀝的細雨,在漆黑的寒夜裡恣意橫行著,發出呼嘯聲。在通往新圩的小路上,一支灰色的人流正滾滾地向新圩奔去,在指路火把的光線下可以看見閃閃發光的紅五星,這正是中國工農紅軍六師十八團,奉命接防新圩,正在趕路。整齊有序的腳步聲把在暖窩裡睡覺鳥兒子驚醒,撲欏欏地飛跑了。隊伍中不時傳來一兩聲指揮員的催促:快,快跟上,堅持下去,快!
三十日凌晨三點,在朦朧的夜色里經過十幾個小時的急行軍,十八團主力部隊在團長賀豐的帶領下趕到了新圩阻擊陣地。
聽說接防的十八團提前趕到,李天佑大喜過望,急忙帶領大家趕來迎接。兩隊人一見面就緊緊的握住對方的手,革命戰友的情誼充滿在大夥的心中。
由於軍情緊急,沒有時間暢敘情懷。兩支隊伍立刻交接陣地,賀豐將全團指揮員們召集在一起宣布作戰命令:
由於平頭嶺和尖背嶺是公路兩側的最高山峰,因此決定以公路為界,將部隊分成左右兩翼,互相配合形成交叉火力。
一營堅守公路左側的平頭嶺陣地。三營負責扼守公路右側的尖背嶺。兩個高地互為犄角。二營作預備隊,負責連夜在兩座山的側面埋設地雷。歷史上紅五師折損過半,是有其原因的。紅五師所堅守的山頭,沒有縱深,陣地全是由泥土築成,又沒有防空防炮經驗,幾千人擠在狹窄的地方挨炸,能不損失慘重?針對這種情況賀豐要求各營要用這幾天搜集的鐵杴和鎬頭立刻連夜挖防空洞趕築戰壕工事,戰壕每隔幾米就有個單兵防炮洞,這種防炮洞是賀豐根據前世記憶提出來經過數次試驗后成型的,防炮洞並非挖個窟窿就行,而是要帶點弧線,上面用厚土夯實,這種防炮洞,除非炮彈直接打中,否則躲在裡面是很安全的。隔二十幾米就有個防炮坑,防炮坑很大,裡面可以藏一個班。上面用圓木和厚土覆蓋。能修起這些東西,也多虧了繳獲的大量銀元,先頭部隊一到新圩就立刻購買了大批木頭。
李天佑向賀豐介紹阻擊敵人的具體番號數量和敵情:第十五軍副軍長夏威率領桂軍王贊斌四十四師和七軍覃連芳二十四師及一個獨立團13000人,還有桂北地方民團將近一萬人,合計兩萬五千人。其中獨立團是有原十九路軍福建事變后的殘餘兵力組成,團長潘鼎新。民團尤其可恨,曾經夥同部分桂軍大肆屠殺失陷陣地上的紅軍傷員。
陣地交接完畢,紅五師列隊準備出發,賀豐發現戰士們手中的武器大部分是舊的,輕重機槍更是少得可憐。他走到幾個戰士身邊摸了摸他們身上的子彈帶,發現竟然只有幾粒,還有一個戰士子彈都打空了。頓時淚水充滿了眼眶,多麼勇敢無畏的戰士,在這種情況下堅守住了陣地的付出血的代價。
李天佑一看,不好意思的說:「子彈太少了,還得感謝你們送來的武器彈藥。特別是地雷,不然我們肯定守不住這一線陣地。那樣的話天亮后的戰鬥就更難打了!」
賀豐和政委對視一眼后喊過通訊員囑咐道:「通知輜重隊,把準備的武器彈藥運過來交給五師。」
不一會,通訊員帶人趕著幾輛裝得滿滿的大車來到隊伍面前。
望著眼前成堆的武器和子彈五師的戰士們兩眼放光了,李天佑不敢相信這是真的,結結巴巴的問道:「賀團長,你們以後的戰鬥會更激烈,要留足彈藥啊!」
「放心吧,我有數。」賀豐握著李天佑的手說:「彈藥一半給你們,這三門迫擊炮和另一半請你們帶給彭總。請他決定交給需要的兄弟部隊,時間緊迫,請你們趕快出發吧。」
送別了走上征途的五師兄弟部隊,大家投入了緊張的戰前準備,同志們都知道天亮后爭奪這兩個山頭的戰鬥將更激烈殘酷,賀豐對流傳在軍界的說法並不陌生:滇軍黔軍兩隻羊,湘軍就是一頭狼;廣西猴子是桂軍,猛如老虎惡如狼。而且這次面對又是俗稱「鋼七軍」的桂軍兩個師又一個團,其困難可想而知。
各級指戰員們離開指揮部后,政委奇怪的問:「團長,突擊隊怎麼沒有任務?還有加了調味品的地雷和炸藥包也沒用?」
賀豐故作神秘的笑了笑:「突擊隊就是我團的一隻拳頭,緊要關頭才會打出去。至於地雷和炸藥包,那是萬事俱備,只欠東風。對了,要特戰隊安排人佔據平頭嶺和尖背嶺制高點,控制好兩山外圍,防備桂軍偷襲。天亮后我上尖背嶺指揮,參謀長到平頭嶺,你負責後勤和總預備隊。」
看著政委還要說什麼,賀豐擺擺手說:「老吳,這次接防任務倉促,地形和敵情都不熟悉,我們在前沿碰到突發情況可以立即處理。緊要關頭一失足成千古恨呀!」
兩人正談論著工作,警衛員鍾石發興沖沖的跑了進來:「團長,我見到陳大姐了,她在五師救護所。」
「陳大姐?」賀豐一聽,記憶中認識的女同志中沒有姓陳的呀,聽警衛員的語氣應該是自己很熟悉的人。旁邊的政委見他疑惑的表情樂的笑了起來:「找到幺妹了!石發子,快帶團長去見見。」
賀豐恍然大悟,原來是自己的童養媳陳幺妹呀!看著警衛員拔腿要走的架勢,忙擺擺手說道:「人找到了什麼時候見都行,敵情緊急現在顧不上了。石發,通知老刀把子過來,我再和他談談明天戰鬥時注意的事情。」
,雙方前沿陣地相距約1公里,中間為水田、旱地和小村落,十八團的指戰員們的情緒十分高昂,決心守住陣地,完成掩護任務。
淅淅瀝瀝的冬雨在天亮的時候停了,太陽剛升起,敵人就向三營尖背嶺陣地和一營平頭嶺陣地發起猛烈進攻。桂軍的幾十門大炮小炮首先進行轟擊,刺耳的尖嘯聲劃破了清晨的寧靜,沉悶的爆炸,將剛剛入睡的戰士帶回到殘酷的現實世界中。
「炮擊!注意防炮!快進防空洞!」
隨著叫喊聲,陣地上原本不多的人立刻消失不見,成串的炮彈雨點般落在陣地上,炸彈爆炸濺起的煙霧和火光將紅軍陣地全部遮掩。崔錫華躲在防炮洞中,雙手緊捂住耳朵,身體盡量捲曲。他感到自己就像風浪中的一條小舟,隨時都有可能傾覆,他在心裡默默祈禱,別讓那該死的炮彈砸中。
炮擊沒有持續多長時間,可就這半個小時,彷彿就象經歷了一個世紀。
炮聲一停,一連長鑽出防炮洞,大聲的喊著,活著的士兵從泥土堆里鑽出來,崔錫華拿眼一掃,紅軍構築的工事大部被敵人的飛機、大炮摧毀,由於提前挖好了防空洞,戰士傷亡很少,只少了幾個,他心中頓時輕鬆了些,這表示他的連隊戰鬥力沒有受多大的損失。他迅速沿著戰壕跑,邊跑邊叫:「準備戰鬥!」
在一陣密集炮火轟擊后,桂軍第七軍獨立團在機槍、迫擊炮掩護下,向紅軍前沿陣地發起進攻。紅軍因為武器彈藥缺乏,戰鬥時一般採取近距離作戰和夜戰的方法,對敵人最初的進攻不加理睬。攻上來的桂軍見紅軍陣地一片寂靜,以為只憑松樹和灌木叢作掩護的紅軍早已被炮火轟擊得差不多了,便紛紛直起腰來,肆無忌憚地邁步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