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流言(下)

第二十二章 流言(下)

對於王存孫女這件事楊翼其實根本沒有什麼好辦法一來他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為什麼會有人造他的謠也不知道謠言的源頭在哪裡二來在這樣一個講究道德的年代照理說這個謠言最多也就只能損壞一點楊翼的名聲他也分析不出究竟誰能從這個謠言中獲取利益就算他去查找謠言的源頭估計也不大可能找得到。三來楊翼覺得也無法出去辯解找不到辯解的對象啊?總不能逢人就上去打招呼「嘿嘿!您聽說王存孫女和我有一腿那事了嗎?告訴您那是謠傳!」

思來想去楊翼決定就吃這麼一個啞巴虧算了反正這件事情自己也沒有太多損失想來真正應該為這件事情著急上火的應該是王存自己身為副相女兒跟朝中某大臣勾三搭四絕不是什麼光彩的好事這年頭婦女的清白名聲最重要要滅火也輪不到他楊翼親自上場。

想明白這事的楊翼就告別了楊傳香當然對於楊傳香要去找媒人跟老王家提親的建議楊翼極其不屑的向楊傳香表達了自己的鄙視。

「真香啊!」楊翼一進飄香樓的廚房立即大吸了一口空氣中漂浮著的烤肉味:「烏倫!手藝大進啊!」

烏倫一抬頭見是楊翼眼角含笑道:「大人今天好興緻啊!其實我在草原上烤出的肉最好吃這裡的肉質有點太過疏鬆總比不上每日遊走在草原上的牛羊。」

廚房裡的一幫夥計和師傅許久沒有見到過這個傳說中的人物了聽得楊翼到來紛紛停下手中的活計望過來。楊翼這個時候覺得廚房恐怕不是一個聯絡感情的好地方一把將烤爐上的肉竄拿下招呼著烏倫跟他出去。

「大人帶我去哪裡?」

「嗯!帶你去洗澡啊!不我的意思是廚房裡油煙味太重你趕緊梳洗一下咱們在汴京城裡溜達一陣好久沒逛逛了也不知這汴京城近來都成啥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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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初臨儘管昨夜才下了一場雪但汴京這個世界上最龐大的都市裡依舊繁華如昔在汴京的幾個主要街區上人潮如織、***輝煌酒樓、茶坊、妓館、小攤小販都在這個雪后的夜晚一古腦兒的煥出自己壓抑了幾天的熱情叫賣聲和談笑聲在夜空里匯聚成海洋。

楊翼和烏倫珠日格已經遊玩了一整天了本來按照楊翼的喜好和計劃應該去看看明麗殿、單雄信墓和北鄭皇后宅只不過去了單雄信墓之後楊翼現烏倫苦著個臉這才覺察出這幾個地方實在不太適合烏倫。

眼下天色已晚楊翼帶著烏倫來到了最熱鬧的州橋夜市這下烏倫才煥了精神玩一玩小攤上各種奇怪的玩物看一看懸挂著的各種飾物嘗一嘗冒著熱氣的小食看得一邊的楊翼大為感嘆不管是中原還是草原女子喜歡乾的事基本上沒什麼區別。

待玩耍一陣之後楊翼和烏倫進入了此處最熱鬧的茶酒坊――長慶樓對於長慶樓楊翼是早有耳聞即便是一千年後這個長慶樓的名字依然流傳。長慶樓的最大特色是有自己的一套獨特規矩比如這裡管大廚叫做「茶飯量酒博士」管跑堂的夥計叫「大伯」更有街坊婦人腰上帶著青花布手巾為酒客換湯斟酒稱之「糟」還有一些百姓來到這裡近前小心的對客人進行服務服務的內容包括買物命妓取送錢物之類這些人在這裡被稱為「閑漢」.又有下等妓女不呼自來筵前歌唱客人們臨時以些小錢物贈之而去名目叫做「打酒坐」。

楊翼本想喝茶哪知烏倫對茶道沒什麼興趣徑自叫了酒要與楊翼對飲。楊翼當然奉陪其實在楊翼的心裡也只有烏倫珠日格這樣的草原女子才能帶給他這種沒有壓力和禮法束縛的感覺。一時間兩人高聲談笑把酒歡飲那長慶樓內本就喧嘩雖然二人旁若無人但旁人倒也不去注意和理會只當是放浪之徒在此買醉罷了!

「子脫兄真不愧風流才俊啊!」楊翼愕然回頭便見到了林東和一名女子那女子眉目清秀皮膚白皙加上身上的衣飾相當的華麗一看便知是富貴人家的女兒。

「真是巧啊!」楊翼笑道:「我好不容易進一次城都能碰上觀玉兄不若坐下來一同飲酒如何?」

林東卻不答話扭臉對那女子不屑的冷笑道:「王小姐這便是楊翼楊子脫了子脫兄平日真是風流不羈大庭廣眾下放浪形骸乃是家常便飯想來我大宋朝臣竟無一個有這般洒脫。」

楊翼如何聽不懂林東話里的譏誚之意?遂大笑道:「觀玉此誠良言我為何叫做子脫?那便是取洒脫之意觀玉當真知我還幫我到處宣傳。」

那女子聽得兩人對答竟沉下臉向楊翼問道:「楊大人身為朝臣如此不顧體統倒也罷了如何還要壞我一個婦道人家的清白聲譽?」

「你?」楊翼愣住腦中一片清明是了此人定是王存的孫女王臨碧!怎麼竟和林東攪在一起么?「坊間之論本是謠傳散謠言者不知是誰卻絕不會是本大人我又怎會不愛惜自己的名聲?」

王臨碧冷笑道:「原本我亦是不信想來楊大人勇冠三軍渡河燒城是何等的英雄人物又怎會如此下作?然今日一見才知那些都是妄言觀楊大人放浪形骸與這些下等妓女猥飲此謠言竟是楊大人自己搞出來的亦未可知。」

烏倫珠日格在汴京也有段時間飄香樓內每日來的讀書人和大臣甚多她當然明白王臨碧話中的意思她本是性格剛烈之人頓時勃然大怒擊案而起指著王臨碧道:「你是什麼人?我與楊大人在此飲酒關你何事?竟侮辱我是那什麼?那你來此處又是什麼?」話音甫落烏倫的手突然往下沉去身為蒙古人一把短小精緻的彎刀從未離身她動作迅疾無比瞬間刀已離鞘而出直指王臨碧。楊翼大驚之下不及阻止心道壞了不過王臨碧剛才的話亦是讓他心頭火起所以也不出聲干預。

林東和王臨碧哪料到這女子竟然兇悍如斯一言不合就要動刀子看著刀子在***下閃著寒光林東倒是不懼只是非常吃驚但王臨碧一個女流之輩卻哪裡見過這種場面被嚇得臉色慘白。

此時酒樓里人人都注目過來全部怔在當場頓時鴉雀無聲……

「天子腳下誰敢滋事?」一夥巡城兵士進入酒樓為的頭目走到對峙的四人面前仔細打量起來。

楊翼心說這也忒奇怪怎麼又是你呢?原來這頭目卻是當日楊翼剛到汴京時遇到的那位想當年楊翼被他追打得如喪家之犬一般自然記憶深刻。

那頭目卻早已不記得楊翼了只是他在京城中混了這些年眼睛當然好使一眼瞄見楊翼腰間的金魚袋又看見林東和王臨碧的華服和膚色心中早已瞭然這些人不是自己惹得起的。

「嘿!幾位大人!」那頭目陪笑道:「這個這個似乎不太合適各位大人怕是在玩鬧吧您看我上有老下有小的還尋我開心大家都別看了什麼都沒生看不見啊!嘿嘿!」頭目轉身就要走。

這個時候王臨碧回過神來了不依不饒道:「慢著!天子腳下沒有王法嗎?你一個巡城賤卒竟敢坐視當街行兇不理?知道本小姐是誰?怕不怕我取你的性命?」

那頭目心叫倒霉又轉過身來思慮片刻終苦笑道:「來人啊!把幾位大人…請請去開封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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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這是搞什麼呢?」錢勰覺得頭疼這麼晚了不讓人睡就算了偏偏你們都不是好惹的主這不是要我老錢為難嗎?「這個當街動刀子這件事情反正也沒傷到人本府的意思就別折騰了把桌上的熱參茶喝了回去洗洗就睡吧?」

「不行!」王臨碧雙手插腰拿出架勢:「楊翼他仗勢欺人縱容無知悍婦當街襲擊我等長慶樓內人皆見之錢大人號稱斷案如神不會是怕了楊翼楊大人吧?」

楊翼看烏倫神色不對接話道:「我們那是在欣賞剛買到的彎刀何曾襲擊過你一絲一毫長慶樓內人亦見之哼無知蠢婦!」

林東見王臨碧被說得眼淚欲出亦是怒聲道:「你身為朝廷重臣到時列大臣彈劾於你看你如何解釋!」

楊翼瞧著林東就冒火這事情歸根結底是你在攪和厲聲叫道:「林觀玉區區一個指揮使還不配和本帥理論你若不服便滾回殿前司找王敬心來又或者找王存自去陛見朝堂之上自有公論本帥軍機繁忙沒空陪你在這裡瞎攪!」站起身招呼烏倫珠日格揚長而去也沒人敢阻攔。

錢勰愣了半晌對林東二人揮揮手也不說話轉身就回後院去了邊走邊心說你們這都算怎麼回事呢?反正本府是不管的王相公和楊侍郎這類人的事情要說也得是御史台來說比較合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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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的事情舉朝皆聞了啊!」張擇端天剛亮就跑到了飄香別苑:「今天早朝王存還有御史台都彈劾了你說你縱容下人行兇你明天一定要上朝自辯啊!」

「群臣怎麼說?」楊翼在喝著豆漿他現在覺得昨晚恐怕喝得有點多這事情做得有點過了早知道烏倫的性格這般火爆根本就不應該讓她帶著刀。

張擇端臉上浮現出古怪的表情好一會才道:「各位大臣居然沒有出聲即不支持也不反對。」

「那太皇太后又是什麼說法?」楊翼也是覺得奇怪這件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反正無關軍國大事最適合大臣們拿來嚼舌根子怎麼會沒人出聲呢?難道他王存在朝中的威勢如此之大么?

「最奇怪的是高太后也不對此事表態將彈劾條陳留中不!」張擇端欲言又止猶豫半晌終於說道:「子脫我素來知你為人最近風聞你和王相公的孫女正在談親事我本也為你高興怎麼昨晚竟又鬧翻了呢?還在那大庭廣眾下讓烏倫動了刀子?」

楊翼愕然苦惱道:「正道還說知我?我根本就不認識那個王臨碧也未向他老王家提過親不然昨晚又怎會如此?」

「這麼說這件事情是謠傳了?」張擇端對楊翼的話倒是相信事實上在他認識楊翼的這一年多時間裡楊翼事事每料必中並且又對他知無不言在張擇端的感覺上來說楊翼就像親人一般值得信賴:「這種謠言定是有人刻意散布並且一定是個陰謀。」

「你這是廢話!」楊翼喝下一口豆漿眯著眼想了一會道:「林東跟王臨碧是什麼關係?算了你每天就知道畫畫問了也白問!你還是老老實實把你那畫弄好吧我還等著在上面題字呢!」

張擇端臉色一紅懦懦道:「你又怎知我不曉得?有一日正值黃昏我從繁塔下來便見著林東和王臨碧一同行上去談笑風生那王臨碧眼波流轉巧笑倩盼竟似與情郎幽會一般模樣。」

楊翼心中一跳暗忖若是一般人倒也罷了張擇端乃是極度善畫之人更是當世寫實畫集大成者捕捉人物神態的功夫當世一流他說是王臨碧跟林東之間的神態宛如情侶多半不會錯啊!

楊翼站起來走到門邊望著極遠處高聳的繁塔負手而立道:「正道我一個多月未回朝堂近來朝局如何?」

張擇端苦笑:「又能如何?車蓋亭一案看似落下帷幕實則朝中暗流洶湧儘管蔡確已經被貶往嶺南但梁燾、劉安世等人近來提出要窮治其罪不但向太後進言要把蔡確家人一同流放還要奪了蔡確的光祿卿頭銜甚至再提清黨之議對章淳等所謂元豐黨人亦要取消貶稱改為流放海南。」

「哦?」楊翼詫異的回:「朝中可有人勸阻?」

「當然!范相和王相皆以為如此處罰實在過重二位相公日前進言說是新黨雖然禍國卻也只是政見不顧實際而已蔡確作詩雖有影射之嫌卻也不能妄定其罪其後二位相公反指責梁燾、劉安世等人一意窮追不放包含禍心連帶家國政治陷入黨派惡爭之中國是日非啊!」張擇端重重的嘆了一口氣又道:「王存相公素來為人中庸持中公論說出這些話不足為奇而范純仁相公乃是舊黨各派之領袖人物也能說出朝廷對新黨打擊過於嚴苛之語真是令人敬佩此誠忠直良相也!不過高太后對二相之言似乎沒有聽進去言語間分明在袒護梁燾、劉安世。」

楊翼腦中千念百轉隱隱約約的似乎捕捉到了什麼待到張擇端語音落下電光火石間終於找到了問題所在大叫道:「正道兄啊正道兄!原來謠言出處竟在河東路中啊!」

「怎麼?」張擇端驚疑不已:「河東路?與這有什麼關係?」

楊翼笑道:「你卻不知新黨中有一人最愛反水實在是牆頭草之輩。只是這一次竟被向來公正的王存相公識破王存啊王存真不愧四朝元老我之前倒是小人之心來踱君子之腹了!」遂又嘆道:「只是可惜如此良相竟遭罷黜!」

張擇端大驚失色道:「罷相?你是說范相公和王相公竟要被罷黜嗎?」

「正是!」楊翼的眼神飄忽不定:「你可知道誰對新黨對蔡確最痛恨嗎?便是高太后!那舊黨目下早已經在朝堂上佔盡上風何苦定要趕盡殺絕?若非太皇太后暗中示意梁燾等人當不會繞過范純仁提出窮治之議。」

「那跟河東路有什麼關係?」張擇端一下子跟不上楊翼的思維。

楊翼惡聲道:「我在朝中向來與人無怨從政以來唯有一人算是負了我。數月之前我從極西大漠而返曾布曾經略大人就在太后示意下將方山會戰失利之責盡數推在了我的頭上還將佟項打入大牢逼套佟項受我指使的罪供!後來好在我見機夠快連夜上表自述其罪並自裁兵權、不受武勛才讓太后對我放下心。「

楊翼轉身背對著張擇端語音冷冷的道:「曾布見我居然無事想必兀自心驚怕我有遭一日跟他清算舊帳只可惜我在朝中卻不介入任何紛爭他也無可奈何。然高太后暗中授意梁燾等心腹窮追新黨曾布這人已經全面投向太后一系又怎會不知此事?結果王相和范相出來阻攔太后竟不應允曾布必然料定二相將被打擊便散出謠言說我與王相關係緊密甚至將要結親。正道你說如此一來高太后要處置王、范二相焉能不一併處置其黨羽?古今帝王最忌者何?無非最忌宰執大臣結黨營私與將領結交我目下雖不為將可那武學中將領雲集影響極大若我與執掌兵部的副相王存有私太后不懼乎?」

張擇端默然半晌問道:「滿朝之中只是曾布與你有仇你說他散出謠言也可成立可你怎說王存竟也識破了呢?」

楊翼微笑道:「王存四朝元老政治經驗何等的豐富?既然太后對范相和他的提議置之不理恐怕便已能料到乃是太后對前段時間的清黨結果不滿還要再來上一輪如此跳出來阻攔的范純仁和他自己一系免不了要遭到太后的打擊。此時聰明的人絕不會在這段時間跟他們有所牽連又怎會傳出我要向他老王家提親的謠言?多半是太后在下面的黨羽中有人與我楊子脫有仇乘機搞事罷了。王存真是好人怕我無端受到牽連這才有昨晚的衝突。「

「啊?」張擇端目瞪口呆的不通道:「林東何咱們之間的事情我清楚得很就算王存肯幫你擺脫林東又怎會幫這個忙?」

「你不是說林東和王臨碧狀若情侶嗎?」楊翼嘆道:「王存身為人父林東又是王存在兵部、殿前司的紅人他會不知道女兒和林東的關係嗎?想來王存必是告訴林東或有可能應允我提親之事林東此人心胸狹隘本來早就被謠言搞到怒火攻心現在見王存真要和我結親豈不立馬鼓動他的小情人一起來找我的是非?王存真是厚道人啊!自己泥菩薩過河還想著幫我解脫出去。君不見今日朝會王存彈劾我后太后和群臣皆不以為然嗎?我無憂矣!只是可笑曾布這次算是白忙活了。」

張擇端讚歎道:「子脫真是天馬行空如此複雜之事竟也想得如此透徹!」

楊翼翻翻白眼心說若不是歷史上范純仁和王存因為車蓋亭案被罷相之事名聲極大許多史書中都大肆渲染我又怎能猜到這一層?「這些東西你是不適合攪進去的好好搞你的畫去!那才是你的前途所在將來定會流芳百世記得喲我要在你的畫上題字!」

張擇端搖頭道:「不行!你那字歪歪扭扭給你題字?怕是不能流芳百世反要遺臭萬年了!」

楊翼大怒:「我說你小子狗嘴就不吐象牙我辛辛苦苦為的什麼?不就是喜歡刻刻字搞搞藝術么?容易嗎我我就這麼一個愛好在你畫上題兩字你都不幹告訴你張擇端不但你那什麼清明上河圖我要題字非題不可連那金明池我也….」楊翼立時收聲好像說漏了嘴啊!

「什麼金明池?」張擇端奇怪道:「你在說什麼呢?」

楊翼乾笑道:「嘿嘿!每年春天朝廷均要在金明池教閱水軍還要搞爭標競賽我的武學這次定要和殿前司等京師禁軍爭上一爭正道到時萬一興緻一來要畫上一副金明池爭標圖的話記得幫我在裡面來個特寫最好放大再放大喲!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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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大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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