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404地下的地下
難道是老滬?
我拐個彎兒,手電筒照到了一張慘白的臉。
我下意識地退了兩步。
這張臉毫無表情地看著我,並不說話。
我定了定神,問了聲:「扎卡?」
扎卡靠在洞壁坐在地上,他的臉上已經沒有一絲血色了,左腿上還綁著一根木棍,用的正是他的一隻袖子,看來他把腿給摔斷了。
我發現他的手上握著一根黑不溜秋的甩棍。
終於,他朝我伸出手來,低聲命令道:「扶我起來。」
我下意識地伸出手,又縮了回來,我問他:「你怎麼也掉下來了?」
他說:「不知道哪個龜兒子點著了炸藥,引起了連鎖坍塌。」
我說:「都掉下來了?」
他說:「你哪來那麼多廢話,趕緊扶我起來。」
《尊敬的秦陵先生》主題歌是這麼唱的:刀槍劍戟漸行漸遠,這世界已經換了一片天。對啊,你都這樣了,我還怕你嗎?
我在他面前蹲下來:「我不能白幫你。」
扎卡眯了眯眼睛:「你不要命了?」
我一把奪下了他的甩棍,還在他臉上輕輕拍了一巴掌:「你要認清形勢。」
他想了想說:「你要什麼?說吧。」
我說:「你回答我幾個問題就行。這裡是你跟陳工打仗的那層嗎?」
扎卡說:「那層在上面。」
看來,這裡是地下的地下。
我說:「這裡是你的地盤?」
扎卡說:「我只是聽說過,從沒下來過。」
我說:「你知道『919事故』嗎?」
扎卡說:「404的人都知道。」
我說:「這裡是不是『919事故』發生的地方?」
扎卡說:「404的人都不知道。」
說著,他掏了掏口袋,拿出一根煙叼在了嘴上:「火。」
我有火,在心裡,恨不得立刻噴出來。我一把把他的煙奪下來,扔到了地上:「那些炸藥是不是你們運進來的?」
扎卡說:「地下是我的家,我有病啊,在自己家裡堆那麼多炸藥?」
我說:「陳工掉下來了嗎?」
扎卡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我說:「怎麼了?」
他說:「你這些問題都他媽是豬的問題。」
就在這時候,地洞里又出現了光亮,接著,我就聽到了一雙孤獨的腳步聲。
扎卡說:「你關掉手電筒。」
我趕緊關掉了手電筒,我和扎卡同時藏在了黑暗中。
我貼著洞壁,屏住了呼吸。這時候我才感覺到我的身體又麻木了,看來「樹祖宗」的葉子真的要失效了。
聽腳步,這個人走得踉踉蹌蹌,肯定也受傷了。他終於走近了,我看清了他的臉,正是陳工,他一手拎著手電筒,一手扶著自己的腰,表情很痛苦。
他也發現了我們,吃力地舉起手電筒朝我和扎卡照過來。
扎卡低聲說:「你幫我殺了他,我把你帶出去。」
我沒有表態,我站了起來。
陳工艱難地走到了我們跟前,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扎卡,突然笑了:「扎卡,你終於落到我手裡了。」
扎卡沒有說什麼,他艱難地站了幾次,終於站了起來,然後悲壯地靠在了洞壁上,淡淡地說:「陳文晉,我還是可以咬死你。」
陳工朝前趔趄了兩步,可能扭到了傷處,他低低地呻/吟了一聲,然後就扶在洞壁上慢慢坐了下去。
他喘息了一會兒,用手電筒照了照我,說:「小趙,你幫我殺了他,我把你帶出去。」
陳工老弱,扎卡病殘。
在這個地下的地下,我居然變成了最強大的人。我站在兩個人之間,輕輕地抻了抻T恤。
我對陳工說:「你先回答我,你知道怎麼從這裡出去嗎?」
陳工馬上說:「知道。」
我有些驚訝:「你來過這裡?」
陳工說:「你也來過。」
我頓時就懵了,甚至求助地看了看扎卡。
扎卡也堅持不住了,他扶著洞壁又坐在了地上。
陳工接著說:「你去過404陂吧?」
我說:「去過啊。」
陳工說:「404陂下面有個虹吸管,就是通到這裡的。」
扎卡冷笑了一聲。我忽然想起來,之前扎卡團隊曾經調查過404陂,還拿著測謊儀對我逼供來著。
我問陳工:「虹吸管在哪兒?」
陳工看了看扎卡:「你幫我殺了他我就告訴你。」
我忽然想起了什麼:「你的虹吸管沒用了。」
陳工說:「為什麼?」
我說:「我們已經把你水下那個裝置給關閉了。」
陳工柔和地笑了一下:「我又派人把它打開了。」
我說:「真的?」
陳工說:「那個虹吸管就像班車,它每隔半小時『吸』一次,把外面的人吸進來,再隔半小時『呼』一次,把裡面的人呼出去。你以為你們把班車毀壞了,這個線路就停運了?」說到這兒他又看了看扎卡:「你殺了他就可以坐上那趟班車離開了。」
我也看了看扎卡,扎卡靠在牆上,朝我撇了撇嘴,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陳工說:「你不要有負罪感,此人罪大惡極,你殺了他就算為民除害了,我還會跟上頭為你請功。」
在小說里,殺人只是輕飄飄的兩個字,而在現實中,殺一隻雞我都不敢。
扎卡突然說話了:「小趙,你幫我殺了他,我會告訴你是誰在背後害你們。」
這句話就像驚雷一樣劈中了我!
之前在戈壁灘,我們曾抓住過一個象鼻人,看來他提供的信息是真的,幕後黑手確實和象鼻人有合作關係。目前的局勢十分明了,我殺了扎卡就能出去。而我殺了陳工,就會知道藏在團隊里的黑手是誰。是大家最開始懷疑的老滬?還是男朋友第一個消失的小差?或者依然是Asa,他是假消失?總不可能是四爺
此時我就像一個賭徒輸紅眼了,更傾向於後者。可是我看了看陳工,怎麼殺?勒死?砸死?捅死?
我又猶豫了。
出不去的話,就算知道誰是兇手有啥用?
陳工見我一直在看他,趕緊說:「殺了我你一輩子都別想出去了。」
扎卡也說:「殺了我,你永遠都不會知道是誰在害你們了。」
這個選擇簡直就像我媽和四爺同時掉進水裡了我該救哪一個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開始琢磨有沒有兩全其美的辦法,我要知道是誰在害我們,我也要出去
我首先問扎卡:「你說你知道害我們的人是誰,你有什麼證據?」
扎卡說:「你們都收到了某種金屬,然後都被它勾到了404,對吧?」
我愣住了:「你能說得詳細點兒嗎?」
扎卡說:「你他媽倒是問得詳細點啊。」
我說:「這個害我們的人是不是藏在我們團隊里?」
他指了指陳工:「你殺了他我就告訴你。」
我看了看陳工,陳工冷冷地看著我,那眼神很像我的高中班主任。我突然說:「你們信不信我把你們都殺了?」
扎卡和陳工異口同聲地說:「不信。」
好吧,我也不信。
我岔開了話題,問他們:「有棵大樹從地下一直長到了地上,它的葉子可以治療全身麻木,你們知道吧?在這裡能找到它嗎?」
陳工說:「能。」
我說:「我們先去找它。」
他和扎卡都沒有說話。
我說:「你們要是不同意那我就一個人走了啊。」
陳工顯然不想和扎卡單獨留在這兒,他說話了:「我跟你走。」
扎卡更不想一個人被丟在這兒,他也艱難地爬了起來。
就這樣,我帶著這兩個老弱病殘,沿著地洞朝前移動了。
扎卡走在我左邊,陳工走在我右邊,兩個人分別扶著洞壁,每走一步都十分艱難。
通過詢問陳工,我終於了解了404完整的地形,和我之前的猜測八九不離十——
比起404的橫向範圍,404的縱向空間更為廣闊。
404的地面部分是個半軍事化的秘密基地,在大撤離之前,那裡是機關的辦公地點,以及職工和職工家屬的生活區域,只有一些和生活配套的工商業單位。那算是我們進入404后的第一關,有兩個同伴消失了。
404的地下部分才是核工業所在地,大撤離的時候,所有入口都被封閉了,目前已知只剩下了辦公大樓樓頂那一個入口,地下部分是我們進入404后的第二關,在那裡,我的兄弟,疑似整個陰謀的布局者Asa消失了。
而我們目前所處的地方是404地下的地下,陳工對這裡也是知之甚少,他只知道,這裡的地形呈「X」字形。我馬上想起來,父親曾畫過一張簡易的地圖,上面就是「X」字形,看來,父親應該知道這裡,甚至來過這裡。
這裡算是我們進入404后的第三關,我猜測,這裡肯定跟「錯」有著密切的關係。
最初我來404就是為了找到「錯」,沒想到,鬼使神差,我竟然掉到了它的鼻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