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小馬哥變得可疑起來
Asa愣了一下:「對啊,我怎麼不買個帶進來」
我說:「辦公大樓肯定有這種東西。」
Asa說:「就算他們有,你敢去借嗎?」
我說:「那就偷唄。」
Asa說:「你可別拖我下水啊,本來我們就是違法闖入,要是再加上個偷盜的罪名,那就別想出去了。」
我說:「這裡曾經是個高精尖的單位,明天我們先出去找找,如果運氣好,說不定能找到一個。」
Asa說:「金屬探測儀分三種,電磁、X射線和微波,我們找到類似的儀器就可以。」
我說:「老天保佑吧。」
隨後,我們兩個都沒有再說話,很快Asa就睡著了。
我一直躺在床上輾轉反側,忽然想起一件事,在當時似乎很烏龍,但是現在看起來卻更像某種讖語——
那是去年的冬末春初,我還沒有深陷債務危機。我去上班,發現公司的停車位都停滿了,只好把車停在了馬路對面的施工工地旁邊,為了不耽誤交通,我還特意靠近了圍牆。
下班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初春的北京風很大,我裹了裹大衣,從寫字樓走到工地,借著塔吊的燈,我看見我的車身上被噴了三個數字——404。
那裡離798藝術區很近,很多弔兒郎當的青年,扎著臟辮兒,踏著滑板,沒準就是他們乾的。
我發現,我那輛車左側的牆上噴著123,右側的牆上噴著321。看來,他們想噴的是123404321,在數學上這叫迴文數,我只知道跟編程有關係,但不知道具體有什麼關係,由於我的車擋住了牆,他們就把中間三個數塗到了我的車上。這幫青年的領地意識比公狗都強。
噴我可以,我認慫;噴車不行,得賠錢。
舉頭三尺有監控,找個嫌疑人比找個女朋友還簡單。我抬頭看了看,果然,一個工地的攝像頭正好對著我。
沒想到我進入工地保安室之後遇到了阻礙,一臉冷漠的保安大爺對我說,沒有公安機關介入,他不會給任何人查看攝像資料。
沒辦法,我只好開車去了交警隊。
警官要去了我的行駛證和駕駛證,一邊聽我講述情況,一邊在電腦上敲打著。
他突然打斷了我:「你說你把車停在哪兒了?」
我說:「我公司對面有個工地,就在咱交警隊旁邊」
他說:「我記著那條路上沒有停車位啊?」
我一下就卡住了。
就這樣,我不但沒找到那個噴我車的人,還收到了一張罰單現在想想,那應該是老天給我噴的,我不可能跟老天要賠償。
但是
但是我進入404之後,在所有企事業單位的門匾上都沒有看到過這組數字,它就像刻在了這座荒棄之城的血液里,基因里,靈魂里並不外露。
後來我終於睡著了,還做了個夢,內容記不太清了,大概是我梳著大背頭,手上拿著一根雪茄,雄赳赳氣昂昂地走在大街上,四爺扛著一麻袋的「錯」,緊緊跟在我身後,她好像變成了我的美女跟班。我見到了黑風衣三人組,讓四爺把「錯」統統倒在地上,然後用雪茄在那個張本利的頭上彈了彈煙灰,牛氣衝天地說:隨便挑吧!
突然,我被什麼聲音給吵醒了,豎起耳朵聽了聽,四周一片死寂,我不確定自己是不是在做夢。自從進入404之後,或者說我被那些亡命徒威脅之後,變得神魂顛倒的,於是又睡了過去。
張本利笑起來。
夢接上了。
我有些詫異,他不跪下叫爹就算了,還笑?
過了會兒,我感覺不對勁了,回頭看了看,地上只是一堆碎磚頭
我正不知道如何收場呢,謝天謝地,我又被那個聲音給吵醒了,這次我聽清了,好像有一列火車從地下經過,整棟房子都搖晃起來。
我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我記得一個烏克蘭專家在他的著作《Che
obyl:Histo
yofaT
agedy》中這樣描述過核事故的現場——那些在操作室的人突然聽到地下傳來了一個恐怖的聲音,他們以為地震了,過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這是他們自己導致的地震!
想到這兒,我忽然開始擔心起這座空城的安全指數了。
那座不起眼的哨卡,那座像待拆建築一樣的辦公大樓,那座長滿青苔的石棺404荒了這麼多年,要是真的出了什麼泄漏事故,它們靠譜嗎?
切爾諾貝利的事故發生在1986年,當時,我們這些人都還沒有出生,我只對2011年日本福島那場核電站事故有些印象,當時我在白城讀書,最深的印象就是每個人都在說:攝入碘,防輻射。一夜之間,全城超市的鹽都被搶光了,很多人都沒看清那些鹽到底是加碘鹽還是無碘鹽。我媽跟單位同事借了一輛皮卡,也搶了很多鹽回家,就像飢荒年代搶大米一樣。她有個男同事更惜命,直接買張機票跑到海南去了。
雖然福島的核塵埃最終並沒有飄到東北來,卻給我造成了很大的心理陰影。
眼下,我置身於輻射讀數忽大忽小的404,那種恐懼又出現了。
屋子裡黑黢黢的,我打開手機照了照,Asa的睡袋是空的。
我正要下床去,他已經回來了,對我輕輕「噓」了一聲。
我低聲問他:「你去哪兒了?」
Asa說:「有問題。」
我用手機在他臉上晃了晃:「到底怎麼了?」
他說:「你先把手電筒關了。」
我把手機扣在了床上,他這才說:「剛才我被一陣奇怪的聲音吵醒了,然後就想上廁所,結果看見一個人偷偷溜出去了。」
我說:「誰?」
Asa說:「小馬哥。」
我說:「他看見你了嗎?」
Asa搖了搖頭,接著說:「快半個鐘頭了,他一直沒有回來。」
我想了想說:「這些人肯定都是來找『錯』的。」
Asa說:「他們是怎麼知道的?」
我說:「四爺是怎麼知道的?」
他就不說話了,過了會兒他問我:「我們該怎麼辦?」
我說:「裝作不知道,睡覺。」
Asa很聽話地鑽進了睡袋。我看了下時間,凌晨三點半。
我閉上眼睛,捕捉著外面的動靜。就在我快睡著的時候,終於聽見了輕微的腳步聲,之後是房門合上的聲音——小馬哥回來了。
天亮了。
我起床之後,看見各個房間的門都敞開著,Asa正在圓廳里吃東西,老滬則站在走廊的窗前眺望遠方,小差在房間里練瑜伽,C加加坐在角落裡玩著手機。四爺和小馬哥不見了。
至此,我已經在404度過了兩天兩夜。今天是穀雨前三天,如果你翻開日曆,會看見這樣四個字——諸事不宜。
我問Asa:「那兩位呢?」
Asa說:「四爺說她要出去走走,小馬哥陪她去了。」
我忽然有點擔心四爺。
Asa四處看了看,把聲音壓低了:「剛才我試探了一下小馬哥,他說他昨天夜裡哪裡都沒去。」
我說:「看看,他肯定有鬼。」
小差走了出來,她一邊擦汗一邊笑著問我:「那個四爺是你女朋友嗎?」
我含含糊糊地說:「差不多吧。」
Asa驚愕地看了看我。
我也覺得自己有點無恥。
小差說:「那丫頭挺好的。一會兒你倆怎麼安排?」
我說:「我們打算出去拍點照片。」
小差說:「不一起走嗎?」
我說:「大家的興趣點不一樣,還是各玩各的吧。」
小差說:「也好。」
我和Asa離開旅社的時候,太陽剛剛從廢棄的樓頂露出腦袋。
旅社四周的建築物乏善可陳,我把目光投向了遠方,視野很開闊,辦公大樓和石棺遠遠對望,看上去差不多一樣大,我甚至還看到了位於它們之間的那棵古「樹祖宗」
我們在外面轉悠了很長時間,希望遇到某個研究單位或者某個特殊車間,找到他們丟棄的金屬探測儀,然而,一路上我們只看到了商店、飯館、撞球室之類,基本沒看到什麼跟原子能有關的工業痕迹,雖然也有幾個廢棄的廠子,但那只是一些毛紡廠,罐頭廠,傢具廠
走著走著,我們看到了一個空蕩蕩的醫院。
它坐落在街邊,院牆都是鐵欄杆,只有一棟主樓,我估計當年把門診和住院部都放在一起了。樓頂的紅十字已經褪色了,但還是很醒目。
Asa說:「我們進去看看。」
我說:「這裡又沒有金屬探測儀。」
Asa說:「這裡有MRI。」
我說:「MRI是什麼東西?」
Asa說:「Mag
eticReso
a
ceImagi
g,就是我們平常說的核磁共振。」
我說:「那跟金屬探測儀有什麼關係?」
Asa說:「你知道做MRI的時候身上不能有任何金屬吧?」
我想起了一部電影,類似《死神來了》,有個人掛著金屬的心臟起搏器去做MRI,結果他的心臟和核磁共振儀器一起炸了。
Asa又說:「我陪我爺爺去做MRI的時候,他就接受了金屬檢測,比機場安檢都嚴格。」
我點點頭:「有門兒。」